“宋哥,四太晚上約我一起吃飯,你晚上有空嗎?如果沒什么事的話,一起去?”
位于一百多米高的茶餐廳內,宋朝歌正在和郭安樂喝茶。
這個高度,可以完整欣賞到外面的濠江塔。
“四太約的是你,又沒約我,我去干什么?”
宋朝歌端著茶杯,神色自然道:“我可沒有當電燈泡的愛好。”
郭安樂啞然失笑,繼而嘆了口氣,頗為無奈道:“宋哥,你就別挖苦我了,哪是什么電燈泡,我是擔心我一個人去,到時候……氣氛會太僵。”
“氣氛會僵?”
宋朝歌目露疑惑:“為什么這么說?四太不是挺喜歡你嗎?”
“人家那只是禮貌。而且四太喜歡我,又有什么用。”
郭安樂露出一絲苦笑,“上次我登門拜訪的時候,我就和以卉已經聊過了。”
宋朝歌像是八卦愛好者,立即饒有興致的問:“表白了?”
郭安樂沉默了下,笑道:“算是吧。”
“結果呢?”
“你覺得呢?”
郭安樂嘆了口氣,有些頹然,但卻不算消極,“以卉的回應很直接,她說對我沒有感覺,只是把我當普通朋友。”
宋朝歌莞爾。
“宋哥,你說人家都拒絕我了,我倆要是再坐在一起,氣氛能不尷尬嗎?你要是去的話,情況可能會好點。”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以后和人家從此不見面了?”
“沒。”郭安樂不假思索,“我沒這么想過。”
“那不就得了。人家拒絕你,很正常,要是直接答應你,那才奇怪。”
“為什么?”
郭安樂疑惑。
宋朝歌喝了口茶,“你應該沒追過女孩子吧?”
“宋哥,你追過嗎?”
郭安樂反詰。
宋朝歌頓時無言以對。
的確。
不論郭安樂這樣的名門貴公子,亦或者更勝一籌的宋朝歌,像他們這樣的男人,注定是不太需要為女人費心費力的。
當然。
不太需要為女人費心費力,不代表不會受感情的苦。
就好比郭安樂,此時便是愁腸百結。
“那宋哥,你說說,我該怎么做?”
郭安樂自己轉移話題。
“……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追女孩子,很少有一步成功的,能一步成功的,你肯定也不會喜歡。”
郭安樂深以為然的點頭,“是這個理。”
“所以你首先就得做好打持久戰的心理建設。”
或許根本就沒有戀愛經歷的宋朝歌不急不緩道:“追女孩,就像爬山,稍微覺得辛苦就想著放棄,當初為什么要產生攀登的念頭呢。”
“而且女孩子總喜歡口是心非,說不定人家只是在考驗你。”
“考驗我。”
郭安樂失笑:“換作其他女人,或許有這個可能。但以卉不是。我了解她的性格,她這么說,應該確實只是把我當普通朋友。”
“你和她見過幾次,就敢說自己了解她?”
宋朝歌饒有意味的問。
郭安樂沉默了片刻,感慨道:“和見過多少次沒有關系。有些人,哪怕只是一面,就能一眼萬年了。我確實和她沒多少接觸,但還不是一直對人家念念不忘。”
“你這些話不應該對我說,而是去在她面前說。”
“宋哥,我都這么惆悵了,你還嘲笑我。”
郭安樂搖頭喝茶。
宋朝歌笑道:“這么說來,你對她是一見鐘情?”
“可以這么說吧。”
郭安樂目露回憶之色,“我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和她見面的場景,別人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可她卻相當簡單,扎著個高馬尾,如果不是賭王牽著她,我真不知道她居然是賭王的女兒,宋哥,我接觸到的女人也不算少,但沒有人再給我同樣的感覺。”
“那你還在猶豫什么?”
宋朝歌道:“你這輩子,想追求的東西應該不多,可別讓她成為你這一生的耿耿于懷。”
郭安樂沉默思索,最后點了點頭,“宋哥你說的對,要是我就這么放棄,以后肯定會遺憾的。”
宋朝歌喝著茶,“你如果真想讓我去,我可以陪你。”
郭安樂面露感激。
“宋哥,大恩不言謝。”
“這事要是真成了,你可得記得給我包個大紅包。”
宋朝歌調侃。
郭安樂爽朗一笑:“沒有問題。要是我和以卉真的走到一起,到時候,宋哥你來當證婚人。”
“證婚人就算了。”
宋朝歌搖頭一笑:“我還當不起。”
就在二人體驗悠閑下午茶時光的時候,庚龍走了進來。
“郭少。”
他先對郭安樂打了聲招呼。
郭安樂不冷不熱的點點頭,安靜喝茶。
庚龍隨即對宋朝歌道:“宋少,我出去一趟。”
宋朝歌瞥了他一眼,半句話沒多問,“你忙你的。”
庚龍利落轉身,下樓坐上一臺轎車。
“龍哥,人已經安排妥當了,在楚天酒店。”
楚天酒店在濠江,屬于平價酒店的類型,是追求經濟型的旅客的選擇。
“開車。”
轎車啟動,來到楚天酒店。
“龍哥,你要上去嗎?”手下詢問。
庚龍不言不語,推門下車。
兩個手下立即跟上。
乘電梯上樓,來到一個房間門前。
一人敲門。
“冬冬冬……”
“誰啊!”
里面傳來一道大大咧咧的聲音,然后房門打開。
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張黑黝黝的臉龐。
再掃掃邋遢的穿著。
庚龍眉頭微皺。
“老板?”
對方貌似認出了庚龍身份,試探性道。
庚龍一語不發,帶著兩個手下走進房間。
“都別吃了,老板到了。”
開門那廝吆喝。
房間里。
幾人正在胡吃海喝,就像難民營跑出來一樣,庚龍幾人進屋,才停止狼吞虎咽,油滋滋的手直接往衣服上擦。
“老板!”
雖然外形一言難盡,但他們并不是不懂規矩,趕忙站了起來,盡量的挺直腰板。
邋遢歸邋遢,但這幾人顯然與普通的流浪漢還是有著顯著區別,眼睛渾濁,但渾濁中,卻夾雜著一絲讓人心季的空洞。
好比他們注視庚龍,就好像不是在注視一個人,而是在注視一堆鈔票。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從幾人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們絕非良善之輩。
屋里的窗戶是開著的,但還是驅散不了那股難聞的異味。
庚龍打量了幾人一圈,面無表情吩咐道:“給他們買身衣服。”
手下迅速點頭。
“老板不用了,我們帶了衣服,不用浪費錢。”
開門那廝應該是幾人的老大,連忙推諉道。
電視柜前確實放了兩個簡易的蛇皮袋,袋子外面都是灰,而且還破了洞,知道的明白里面裝的是衣服,不知道的恐怕以為里面裝的是垃圾。
庚龍置若罔聞。
幾位延邊人里的老大識趣的閉嘴。
“老板,咱們什么時候干活?”
一個延邊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四個延邊人中,他的個頭最高,但幾人如出一轍的干瘦,給人感覺就像長期營養不良。
“把照片給他。”
聽到庚龍的話,一個手下立即伸手入懷。
延邊人老大很有眼力勁,立即走過來接過。
他是典型的三白眼,就是眼童比較小,露出三面白色,再加上削瘦的臉頰,看相的會告訴你,碰到這種面相的人,要趕緊跑,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他拿著照片,低頭端詳。
照片里的主人翁只有一位,年輕帥氣,不是江辰同志還能是誰。
“老板,就他一個?”
三白眼抬頭。
“五十萬美金已經打到了你們戶頭上。”
庚龍干脆簡潔道。
五十萬美金。
折合下來,恐怕在一線城市還買不起一棟像樣的房子,不知道江辰如果知道自己只值這個價碼,會作何感想。
不過物價是分地區的。
對于屬于國際貧困線以下的延邊,五十萬美金,已經是足以讓他們為之瘋狂的巨額財富了。
老大那雙瘆人的三白眼當即放光,捏著照片,迅速道:“老板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如果任務完不成,這筆錢我也不會收回來。”
任務失敗不收回錢,那無疑是需要幾個延邊人拿命買單了。
老大三白眼似乎是沒聽出庚龍話里的警告,笑嘻嘻問:“老板,需不需要我們把尸體帶回來?”
瞅瞅。
這哪里是正常人說的話。
“不用。”
庚龍轉身,丟下一句:“文華東方酒店。”
終于不用再忍受令人作嘔的異味,兩個手下也快步跟上。
“老板慢走!”
三白眼屁顛屁顛的送庚龍幾人出門,門關上后,當他轉過身,幾個兄弟已經又開始爭先恐后的拿起食物往嘴巴里塞。
“娘嘞!給老子留點!”
他急忙跑過去,就像餓死鬼投胎,撕下一根雞腿塞進嘴里,至于那張照片,早已經被扔在了地上。
對于有些人來說,殺人放火,不過是生活日常,可能還沒填飽肚子重要。
宋朝歌和郭安樂在喝下午茶。
蘭佩之一樣。
只不過和她坐在一起的男人,外形有些獨特,并不是長相,而是他的右手長了六根手指。
對此,他本人經常調侃,就算哪天賭輸了要剁手,他也比普通人多一分優勢。
當然。
這只不過是自嘲。
濠江威名赫赫的聶六爺怎么可能會淪落到那種地步,剁人手腳這種事情,他本人倒是應該沒少干。
“我本來想著,再干幾年就金盆洗手,退休安享晚年去了,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聶傳雄摩挲著紫砂杯,喟然感嘆。
“無論賭牌最后花落誰家,好像與你都沒太大干系。”
“怎么可能沒干系,目前濠江的局勢,大家勉強能做到和氣生財,井水不犯河水,可這個格局一旦打破,誰也說不準會演變成什么模樣。”
聶傳雄注視蘭佩之,“如果蘭小姐能入主濠江,那對我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
何氏占據了賭城的半壁江山不假,但也只是半壁。
其他半壁,則被其他勢力瓜分。
聶傳雄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聶六指。
江湖人稱六爺。
濠江一共有六塊賭牌,三塊被何氏握在手里,而他也持有一塊。
蘭佩之下榻的這家酒店,就是他名下的產業。
“說過了,我只是來作陪的。”
蘭佩之云澹風輕。
聶傳雄笑了笑,喝了口從廈城茶農手里收購的老茶。
“蘭小姐,你那位朋友一個人住在文華東方,會不會不太安全,要不我派幾個人過去?”
“不用。”
蘭佩之澹然道。
“庚龍這個人,喜歡劍走偏鋒,蘭小姐,我覺得最好還是小心一些,有備才能無患。”
聶傳雄繼續提醒。
論起對庚龍的了解,蘭佩之肯定要強過聶傳雄,并且她也相當明白庚龍與江辰之間的矛盾。
不過她仿佛一點都不擔心,
“他是一個男人,哪里需要我一個女人去保護。”
蘭佩之輕描澹寫道。
這話聽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完全理所應當。
可要知道是從誰嘴里說出來的。
聶傳雄瞬間默然,甚至可以說
——愕然。
男人,確實不應該由女人去保護。
可他何曾聽過對方用女人這個詞來形容自己?
那個他到現在都沒見過本人的年輕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我多慮了。”
聶傳雄張了張嘴,笑容復雜的道了句。
庚龍固然陰狠毒辣,可那個家伙,又哪里是什么善與之輩?
想起在督府門口的場景,蘭佩之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挑。
她明白,對方提出要跟著自己,肯定是察覺到了風險。
心思確實挺細膩。
危機意識也很強。
那最后既然沒涎著臉軟磨硬泡,以她對那家伙的了解,應該不是臉皮薄,而是
——有一定把握。
時至今日,經歷了這么多事,蘭佩之發現,對方依舊像是一口死井,表面毫無波瀾,可卻看不透深淺。
高麗的風云,確實沒能讓好感度發生變化,但是蘭佩之的心態,無疑悄然發生了改變。
可能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是啊。
女人依靠男人,才是這個社會奉行的公序良俗。
男人怎么能依靠女人?
聶傳雄將蘭佩之的神情波動盡收眼底,表面不露端倪,可內心卻刮起了驚濤駭浪。
他竟然在這尊血色觀音唇角,看到了一抹可以用溫柔形容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