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蕊舅舅或許沒有太大的成就,只是茫茫如海的普通人里的一員,但是他絕對不缺乏骨氣。
就好比他面對江辰,不管是第一次見面還是現在,態度相差并不大,在這一點上和妻子鄒落霞大相徑庭。
而且眼下也不是他窮講究。
作為消費者,就算不能享受上帝一樣的待遇,也沒必要花錢買氣受吧?
怎么著?
是琴島沒有其他樓盤了?
那位田經理接電話后就走了,將鄒落霞撂在這里,很可能是遇到了購房意向更強烈或者更爽快的客戶。
銷售在乎的提成,是成交幾率,站在那位田經理的立場,把心思和精力用在更可能帶來定單的客戶身上,無可厚非,但是有句話說得好,買賣不成仁義在,作為樓盤銷售,代表的不僅只是自己,還有樓盤的形象,不能太過急功近利,起碼沒必要這么直白,可以圓滑點,避免讓客戶察覺出來。
就算有人來看房,就一定要當面說出來嗎?
作為資深銷售,這么簡單的道理這位田經理肯定懂,想必是鄒落霞的磨磨唧唧討價還價讓她也產生了個人情緒,并且沒有妥善的進行克制。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生活中無所謂,沒必要勉強自己,但在職場不一樣,一定得進行自我約束。
作為銷售,適應性的應付各種類型的客戶,不就是本職的工作嗎?
經理田蜜的做法不僅暴露出了她職業能力或者說職業態度的不足,并且導致薛貴對四季云頂整個樓盤都產生了反感,沉著臉要走。
“你急什么!”
鄒落霞其實也很惱火,但還是克制情緒拉住丈夫。
“還坐著干什么。你沒聽到人家說什么,這里的房子不愁賣,不缺你一個客戶。”
薛貴挺清醒的,可以說非常貼切且直觀的翻譯出了那位田經理臨走時的潛臺詞。
“你和一個銷售較什么勁!她不過是一個打工的!”
鄒落霞很會找平衡,也完全沒有任何毛病,有些銷售干久了,不知不覺就把自己當成老板了。但薛貴比較軸,沒她會變通,板著臉,怒其不爭道:“你還要買是吧?!”
“房子你也看了,真的很不錯。”
“不錯又怎么樣?我就算去睡橋洞都比睡這里舒坦!”
薛貴充分演繹出什么叫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也如相當一部分人的縮影。
人可以什么都沒有,但不能沒有骨氣。
江辰仿佛假裝隱形,做玩手機模樣,但還是朝李姝蕊使了個眼色,示意勸勸。
李姝蕊看見了,同時假裝沒看見,充分執行母親大人的指令,閉口不言,無動于衷。
作為長輩,在晚輩面前這般吵鬧,確實有失體面,可薛雅莉應該是習慣了,而柳宏志經過接觸或許是也了解了未來岳丈岳母的性格,同樣沒太大的反應,可同時,以他的身份,此情此景,又應該有些左右為難,站在誰那邊都不合適。
“你們兩個,吵了半輩子還沒吵夠,買房子都能拌嘴,也不怕孩子們看了笑話。”
最后還是只有作為大姐的薛明芹站出來說話,提醒夫妻倆注意形象,至少未來女婿在旁邊。
“就是,姐,你看看他,就和頭倔驢似的,明明是一件高興的事,他非得搞破壞。”
薛貴不忿,又想駁斥了,可是看到姐姐警告的眼神,又想起孩子們都在,終究還是強行忍了回去,黑著臉坐著,不吭聲了。
男人,到底是需要顧全大局一些。
“莉莉,你說,還買不買?”
鄒落霞把決定權拋給女兒。
“媽,人家都走了。”
薛雅莉無奈的笑,這次是站在了父親這邊。
“她走了有什么關系?這里這么多銷售,找誰買不都一樣。”
薛雅莉欲言又止,還是提醒道:“媽,行有行規,你之前都是人家接待的,臨到頭換個人成交……”
“我懂你的意思。”
鄒落霞很快道:“可又不是我們的問題。我們還在談呢,她把我們撂在這里,去接待別人了,是她先沒有職業道德。”
鄒落霞的確是潑辣,語如連珠。
“還是說四季云頂為了她一個打工的。能不把房子賣給我們了?”
饒是薛雅莉一時間都啞口無言。
資本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是為了追逐利益,肯定不可能為了一個賣貨的去將客戶拒之門外。
但購物最主要的什么?
除了實用性外,商品還有一個更重要的附加屬性,提供情緒價值。
換個銷售的確可以買,但父親搬進來,可能永遠都不會開心。
在薛家,母親鄒落霞肯定屬于強勢的一方,但不代表薛雅莉會無視父親的心情。
“媽,換個樓盤吧。”
鄒落霞當然也清楚女兒心里想什么,聽女兒都表態了,也就沒有再堅持。
她們是夫妻,不是仇人,強勢歸強勢,也不會完全忽視丈夫的感受。
“那去哪?”
鄒落霞松口。
“你不是把琴島的樓盤都看遍了嗎,還有哪些中意的?”
薛明芹問。
“看過年華里了嗎?離這里好像也不遠。”一直撥著手機的江辰抬起頭。
話音落地,所有人目光齊刷刷朝他移來。
“年華里?”
鄒落霞確認。
剛才看房時和柳宏志待在客廳不知內情的江辰點頭,“我查了查,和四季云頂的檔次也相差不大。。”
薛明芹表情古怪,欲言又止。
李姝蕊看著熱心建議的男友,估計想說話,卻又不適合說話。
“……小江,我之前也比較喜歡年華里,但是小田說,年華里背后的開發商是什么地產,欠了萬億!”
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要是這個時候還有人慫恿自己買年華里的房子……
也幸虧是江辰。
換個人,鄒落霞非得罵死對方不可。
柳宏志抬起一根手指扶了扶金絲眼鏡。
“是剛才那個銷售說的?”
江辰愣了愣,似乎有點意外。
“對啊,小江,現在這些賣房子的,實在是太壞了,想方設法只是為了騙錢,收到錢就不管了,把爛尾房子扔在那里,哪里管業主的死活。”
“舅媽,那是以前,恒生地產現在重組了……”
李姝蕊終于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公道話。
“蕊蕊,騙子的話信不得啊,全部都是煙霧彈!他們能雇工人演戲騙你繼續上套,也多得是辦法編一些假消息出來。”
這種年紀的人,是上當受騙的主力軍,可薛雅莉應該永遠不會擔心母親鄒落霞會被電詐份子引誘。
都會舉一反三了。
看著言之鑿鑿、一本正經的舅媽,李姝蕊再度陷入沉默。
“那您知道四季云頂背后的開發商是誰嗎?”
江辰隨即提出一個問題。
煞有其事滔滔不絕的鄒落霞頓時一愣,而后本能搖頭。
“和年華里一樣,四季云頂項目,也有恒生地產的股份。”
語不驚人死不休!
鄒落霞眼眶放大。
對四季云頂形成惡劣印象的薛貴也是走神。
甚至這兩口子都還沒來得及說話,薛明芹先一步忍不住開口。
“這里也是恒生地產的股份?小江,真的假的?”
“薛阿姨,你們都不知道嗎?”
知道啥啊!
那個田經理痛批年華里的時候,也沒見提其實都是同父異母的異性兄弟啊。
“小江,你怎么知道的?網上查的?我怎么從來沒看到過?”
鄒落霞趕忙詢問。
互聯網時代。
老百姓確實可以從網絡上查詢到很多信息,但也不是所有的資料都會進行公示的。
“因為江先生主導了對恒生地產的收購工作。”
柳宏志平靜開口。
主打一個各論各的。
當然。
這個時候沒誰在意他對江辰的稱呼問題。
……什么叫、主導了對恒生地產的收購工作?
能不能來個人解釋一下?
幾位長輩當場石化。就算薛雅莉都面露錯愕之色,無疑男友并沒有告訴她這個消息。
“宏志……你說啥?你說小江……”
鄒落霞磕磕絆絆,鄉音都出來了。
“姐剛才說的是事實,恒生地產不是之前的恒生地產了,它已經完成了資產重組,債務問題得到了處理解決,正在全國范圍內進行清盤工作,不用再擔心爛尾問題。”
鄒落霞腦袋有點懵。
薛貴也是。
薛明芹一樣是。。。
柳宏志說的多余的那些,她們并不關心,或者說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關心。
此時此刻,她們腦子里只有幾個字眼在漂浮、縈繞。
收購……
萬億……?!
“咕嚕。”
鄒落霞吞咽了口唾沫,滿臉的駭然。
住東海的春秋華府,已經是普通人對有錢人想象力的極限了。
萬億——又是一種什么樣的概念?
“小江,你有……萬億?”
鄒落霞情不自禁發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商業上的東西,她肯定是不懂的,只能把字面上的意思簡單的串聯起來。
收購了負債萬億的公司,豈不是花了萬億的資產?
江辰沉默了,一時間沒有回答鄒落霞的問題。
沒錯。
確實是不好回答。
不過并不是因為這個問題的膚淺和可笑!
作為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婦女,鄒落霞的確見識有限,但是她這個時候卻偏偏歪打正著!
江老板有萬億嗎?
還真有!
并且還不止一個萬億!
承認嗎?
顯然不可能。
但是又不好對長輩撒謊。
所以江辰只能沉默以對。
“媽,不能這么理解,全世界最有錢的人都沒有這么多錢啊,商業上的收購很復雜的,不是菜市場買菜,一百塊就買多少斤肉。”
還是薛雅莉幫忙解了圍,雖然這么勸母親,但是她看向江辰的眼神,還是充滿了震撼。
她好像明白了男友這次為什么會放下工作跟著一起回來。
“蕊蕊,你怎么不早說。”
薛明芹看向女兒,腦子里仍然嗡嗡作響。
就算不是那么回事,但是也足夠驚世駭俗啊。
“不是您不讓我說嗎。”
李姝蕊小聲的道。
“我什么時候不讓你說了。”
“姐,姐,不怪,不怪哈,蕊蕊肯定是不想嚇到我們,舅媽理解。”
鄒落霞忙道。
“這么說來,這里都是小江的樓盤了?”
“公司也不是我一個人的。”
江辰同志的謙遜一如既往,而后幽默道:“不過如果您考慮購買恒生地產旗下的樓盤的話。可以享受到先行的優惠政策。”
該沉默的不該沉默的都沉默了。
“什么優惠政策?”
“首付比例降低到15,房貸利率下調……”
江老板親自帶貨。
“鄒姐慢走。”
從售樓部出來的時候,碰到了還在等人的經理田蜜。
雖然不忘打招呼,但比之前迎接的時候,笑容公式化了很多,甚至有股不冷不熱的味道。
又沒成交,也正常。
當然。
鄒落霞也沒在其他銷售那里簽合同。
既然都是恒生地產入股的樓盤,那還有什么區別?
而且有小江在,還能申請“內部購”。
別墅也能看看了……
“小田,賣房子確實很辛苦,但也得誠實。”
鄒落霞道,已經沒有了不滿與不快。
心態變了。
她準女婿什么身份。
她準外甥女婿又是什么身份?
有必要和一個賣貨的去計較嗎。
經理田蜜肯定莫名其妙,輕輕皺眉,目送一行人遠去。
可是很快她就感受到不對了。
沒有等到正在路上的客戶,倒是銷售部門的一把手急匆匆從售樓部里走了出來。
“代總!”
田蜜立即尊敬打招呼。
可是這位開保時捷的代總好像心情不太好,面色難看,看到她后停下,盯著她,不說話。
“代總找我?”
田蜜試探性道。
“你在這里干什么?”
平時對底下員工很隨和的代總一反常態。
“有客戶要來看房,我在這里等。”
田蜜立即解釋,同時,也有在領導面前凸顯自己敬業精神的意思。
“你不用等了。”
田蜜聞言一愣,還沒來得及問,只聽到:“你被開除了。”
毫無預兆的晴天霹靂劈得田蜜有點晃神,以及恍惚。
她愣了好一會,然后表情大變,急不可耐的還是問出了那三個字。
“為什么?!”
代總看著她。
“我為公司工作了三年,多次拿下月度銷冠,代總,為什么開除我?!”
換作普通點的員工,應該都不屑于解釋,可能是看在這么久的情誼以及對方的成績上,代總面無表情的道:“我也不知道。”
田蜜又是一愣。
“是上面老總下的命令。”
仁至義盡。
上面的老總肯定不會知道一個基層的銷售人員,至于究竟為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在職場上,要管住自己的好奇心,知道太多,從來不是一件好事。
“去財務領這個月的工資吧。”
資本向來無情。
掃地出門的時候,連一句像樣的解釋都沒有。
說完代總冷漠轉身,返回售樓部。
只留下靠賣房步入小資生活的經理田蜜,失魂落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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