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史斌是古代人物,活在皇權斗爭的權力場上,那他極有可能容不下任何敢于稱帝的人。
瘋子也不行。
不是監禁就是處斬。
但史斌是穿越者。
他對柴興,沒有那種“鼠輩敢冒犯我的皇權”這種強烈的殺機。
更多的只是感嘆。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而大浪淘沙過后,魚龍混雜,泥沙俱下。
無數大人物跌落云端。
無數小人物一飛沖天。
林沖飽經苦難,最后幾經輾轉,混成了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員,沒人敢欺負他了。他也不惹事,人生翻盤了。
盧敬軒、陸天龍這種社會底層小人物,也都起來了。
柴氏貴族,已經富可敵國,卻仍然想要光復祖業,但又沒有那個本事。
最后偌大家業折騰沒了。
倆當家的,一個嚇癱了,一個絕望傻了。
史斌拉著柴興的手,說:“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柴興餓的肚子咕咕叫,他此刻沒有想起史斌來,黑夜中卻不忘拿架子:
“那你得給朕解決吃飯問題,朕才聽你說話。”
真暈。
史斌當時對太子呂光也說過類似的話。
觸景生情,故人己去。
物是人非。
江山易主。
很多事都變了。
再也回不去了。
“給你解決吃飯問題。”史斌答應了。
然后他下令給這幫柴氏肱骨之臣,大齊棟梁渾身散發著臭味的要飯花子弄點吃的。
史斌從一個士兵旁邊的鍋里拿出一個饅頭,遞給柴興。
柴興兩眼放光,狠狠的咬了兩口,又看見有人烤雞,香氣撲鼻,說:“朕要吃雞。”
史斌拿起烤雞,帶著他,走進自己的帳篷,斥退從人。
只有狄烈、盧敬軒二人在場侍立左右。
“老哥,認出我了嗎?”
史斌看著吃燒雞吃的正香的柴興問道。
柴興嘟囔道:“朕都半年沒聞見肉味了,香!朕這皇帝當的,唉,朕新娶的那些美人,還沒來的及爽呢,就打了敗仗,讓梁國那幫雜碎搶光了。還把朕的龍冠也搶走了,挑槍竿上,說早晚要斬了朕的狗頭。”
說到這他的手哆嗦了一下。
燈火下看了看史斌和他的倆手下,又釋然道:“呵呵,成驚弓之鳥了,莫怪莫怪。”
“咦,我咋看你面熟?”
柴興想起一事,使勁盯著史斌。
“呀,對了,你是史斌!當日在太祖皇帝,我呸,在柴進這個廢物的生日壽宴上,咱們見過的!對不?”
柴興大喜道。
史斌答道:“對。老哥記性不錯。”
“別別別,你可別叫我老哥,我聽人說,呂家人,把皇位給了你!”柴興不忿道:“當時我們還想呢,你們呂氏無能,怕滅種,把皇位丟給別人,讓別人給你背鍋,那為啥不給我們柴家人呢?唉。”
史斌笑道:“給你,你愿意要嗎?這皇帝的活,可真不好干啊。”
柴興哭道:“誰說不是哩。唉,我們一直想復國。柴進當了皇帝,高興的三天沒睡覺,結果敵人一仗打完,把他打傻了,丟下軍隊就跑,還問我頭在否?跑到深山這么多年了,這夜里尿床的病,也沒治好。白天不敢出來見人,晚上又睡不著覺,天天盼著早死,卻又害怕牛頭馬面前來拘魂!”
史斌真是不知說啥好。
柴興又道:“我當時聽他的人傳令說,要把皇位禪讓給朕,朕簡直高興瘋了!可是朕接下來,連打九仗,每戰必敗……”
柴興的淚水又流了出來,哭的跟個姑娘似的。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史斌取過酒杯,給他倒上,安慰著他。
“多謝。唉,多少年沒沾過酒了。真香啊,真解饞。”
柴興咕咚咕咚的驢飲著。
史斌看著他這秀逗的樣子,卻笑不出來。
柴興激動的說:“史斌兄弟,啊不,我不能這樣叫你,我得叫你皇帝,咱不能壞了規矩。其實呂家、柴家、史家,咱們都是一家人……”
柴興直到這個時候,還不忘了貴族的規矩。
迂腐到這個地步,也真是沒誰了。
史斌沒空跟他計較這些細節。
如果連這么神神道道,瘋瘋癲癲的人都能對史斌產生威脅,那他也太沒自信了。
柴興又道:“史兄弟……史皇帝,以前我是真嫉妒你呀,憑啥呀,我柴家的江山,讓給呂氏坐,我們已經夠生氣的了,憑什么又讓給你?現在我不恨你了,也不嫉妒你了,還覺得慶幸。幸好是你坐,才能打敗敵人,讓我坐,只會比呂氏治理的還爛。”
史斌心道,你個半瘋兒,混到要飯這步,總算是活明白了。
世間有多少人,到死也活不明白呀。
“史斌,我求你一件事!你答應我好嗎?”柴興啃烤雞啃的滿嘴冒油。
“你說吧。”
柴興的眼淚再次流了出來:“老哥我是沒什么指望了,廢物一個。事實證明,廢物到哪都是廢物。當皇帝當不好,當要飯的,俺也當不好。但咱家人,還有你!你是咱們皇族的新希望!”
柴興語無倫次的說到這,站了起來,給史斌鞠躬。
“史兄弟,答應老哥。收復燕云,打敗強敵,一統天下!然后,替老哥看看那盛世!看看那先祖柴榮大帝曾經有過的輝煌盛世!求你答應老哥!”
“我答應你。”史斌點了點頭。
盧敬軒和狄烈一直在看他,柴興瞄了二人一眼,怒道:“你倆總看朕做甚!難道怕朕奪了你家主子的江山嗎?你看朕有那實力嗎?”
盧敬軒實誠:“沒有。”
“那你還看朕,看你媽啊,看個毛啊。”
柴興這腦子真是壞掉了。
那天,死里逃生后,耳邊的殺聲一夜未斷,他就精神崩潰,出現幻聽了。
敵人通緝他,他身邊那倆教頭見跑不掉,還投降敵人了。
本以為憑一身武功,敵人能重用自己,混口飯吃。
結果梁國皇帝下旨,把他倆車裂。
周教頭和洪教頭折騰一生,折騰死了。
柴興手下的人死的死,跑的跑。
他大受打擊,神經也是時好時壞。
原來亂世和戰爭不僅能把普通老百姓逼瘋,也能把皇室貴族逼瘋。
要不怎么說,亂世面前,人人平等呢。
柴興為難的說:“史兄弟,俺還有事求你。”
史斌道:“還有啥事?”
柴興像小學生向博學多才的大學問家求救知識一樣虔誠:“朕這龍袍趕工太快,總是有些肥大,不舒服,你有啥辦法沒?”
他扯掉外面的破衣服,里面露出山寨版龍袍。
史斌隨口說了句:“老哥呀,就不能消停會嗎?肥大能有啥法?那你總不能撕掉多余的部分吧!”
柴興大贊道:“難怪你能當皇帝,你能敗強敵!真是智商天下第一!妙計!”
他一把撕開,然后把多余部分撕爛扔地上。
史斌無奈的搖搖頭,對這個瘋子真是沒話可說。
柴興抓著他的手道:“既然天底下沒有你解決不了的事,那你教教我,對于我這種失敗者,怎么才能當一個好皇帝?”
史斌無意與他糾纏,說:“抱歉,才疏學淺,我也不知道怎么幫你。”
說著就要往外走。
哪知柴興把他當成救命稻草了,非要向他求教。
“天底下沒有你辦不了的事,你史斌才是大能!今天你非教我不可,不教,你就別想跟你老婆睡覺,朕和你睡!”
狄烈和盧敬軒忍不住笑了起來。
因為他們知道皇帝不打算和這種人較真。
“老哥你這德性,哪有人君威儀呀。”史斌為了擺脫他,處理軍國重務,只好說:“以前我,有個叫慕容復的大能干過這事。折騰一生,敗過無數次,累到吐血也不能復國,于是找幾個小孩,說給糕餅吃,但他們得磕頭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柴興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走了。
四個月后,史斌出兵三十萬,一戰破濮陽,斬梁國皇族貴族七十三人,收復大離全境。
消息傳出,震動天下。
大離軍民精神鼓舞,斗志昂揚。
又三個月,史斌起兵四十萬,水陸并進,向燕云發起攻擊!
滄州城。
一處荒草墳土堆,柴興把兩個蒼蠅拍扣腦袋上,當皇帝的帽翅。
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
正襟危坐在墳頭上。
幾個小乞丐虔誠的下跪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柴興大笑道:“朕今日光復大齊!哈哈哈!眾愛卿皆有封賞!朕即日便要攻打燕云,重振祖上榮光!”
其它小孩好好說話:“恭喜皇上。”
全部分到了糕餅。
有個楞家伙說話太直:“重奪燕云的是史斌,不是你這個只會放屁的大廢物啊。”
柴興惱羞成怒,大罵道:“狗東西,拍馬屁都拍不好,不給你糕餅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