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界，霧門前。
顧長生有些費力地抬起頭來，看著自己那扇無比凋敝的術法之門，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他又閉上眼睛，盡力感受著什么，半響才緩緩睜眼：“就差最后一門古法了……”
“長生你說什么？”一旁的老天師沒聽清楚，關切地出聲詢問，卻被顧長生隨便搪塞了過去。
看著自己曾經認定的接任者一副老態的模樣，老天師心底不免一陣唏噓——從外表上看，自己這個徒弟反而更像師父啊……
“長生，你真不準備繼續推演新法了么？”老天師語氣猶豫，“這樣下去，你怕是堅持不了幾年了啊……”
聽出了對方話里話外的憂慮，顧長生卻只是微微搖頭：“我要是繼續推演新法，那感氣吐納法怕是就會被徹底完善了。”
頓了頓，他繼續解釋：“大道之爭，本無對錯。感氣吐納法如果被徹底完善，其實對修士來說也是好事，可我擔心的是那群仙人。我有種感覺，若是感氣吐納法完善，那群所謂的天上仙也會脫困。到了那時，天下修行人的處境相較于現在，肯定是只差不好。”
老天師長嘆一聲，沉默不語。
這個道理他怎么會不明白呢，類似的對話在過去這些年里已經進行過無數次了。只是每次看到顧長生鬢角的華發，總是會忍不住再問一次罷了。
“好了，您現在看著可比我年輕多了，怎么比我還啰嗦，要有年輕人的氣象啊小張！”顧長生壞笑著拍了拍老天師的肩膀，然后轉頭就走。
老天師先是一愣，繼而一怒，最后卻是會心一笑。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找到一點以前顧長生的影子。
“怎么說話呢？沒大沒小的！陪道爺下兩盤棋先。”大呼小叫著趕上顧長生，聲音里多了幾分疑惑，“不過你小子突然來我這兒，這次是為了什么？”
“就是想您了而已，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兩人的閑聊聲萬法界內回蕩，一切好似又回到了舊日的時光。
……
另一邊的萬法樓，新生們已經基本都進去過了，只剩下最后一人——李玄安的兒子，李勝顧。這小子死活要最后一個進去，說什么他爹教過他大人物都是壓軸登場的……
順序其實無關緊要，再加上這小子太能鬧騰，負責引導的學院老師還真就把他安排在了最后一個。
已經接受完古法傳承的孩子們也都沒走，興致勃勃地等著看李勝顧最終能進幾扇門。
在一眾復雜的注視中，李勝顧推開門來，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小家伙就有些呆住了。一扇扇霧門整齊排列，門內有玄妙氣息向外散發，霧氣之上靈氣縈繞，頗為神奇。
畢竟還是小孩心性，即使性格和他那個難以評價的老爹有幾分相似，小家伙還是愣了很久才回過神來。
隨后，他按照老師之前教的辦法，閉上眼睛，開始嘗試著感受古法與自己之間的呼應。
良久，小家伙睜開雙眼，眼底滿是迷茫：搞錯了吧？費勁巴拉半天，連一扇和他有感應的門都沒有？
由于太過自信，小家伙第一反應不是自己出了問題，而是這些門出了問題。
有些不信邪地再次閉上眼睛，他這次用了十二分的努力，勢要感應個十扇八扇的。
半響，無事發生，樓內一片寂靜。
……
小家伙呆呆地瞪著眼睛，想了想后大聲喊了起來：“有人嘛！有老師在嘛！門壞掉了！”
直到此刻，他依舊覺得是題出錯了，不是自己答案錯了。
……
片刻過后，應聲而來的老師哭笑不得，反復向小家伙保證門不會出錯，小家伙這才消停下來，氣鼓鼓地看著面前的一扇扇門。
他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是被這些門里的古法嫌棄了。
鼻頭一酸，畢竟還是個不到十歲的稚童，李勝顧心里有些委屈起來。又想到等下出去會被別的小朋友嘲笑，他就更難過了。
但是他把腦袋一抬，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隨后，小家伙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不得不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而李玄安的兒子，和他當年的選擇如出一轍——硬闖！
小家伙雙手用力抓著門框，就是要往里擠，一副有些無賴地倔強模樣。
片刻過后，第一扇門在僵持過程中，將他直接甩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小家伙一臉懵逼，眼中卻多了幾分怒意。
正準備繼續和第一扇門較勁，隱隱作痛的屁股卻將小家伙的理智強行拉回。
冷哼一聲，他大步走開，換了一扇門折騰。
不知過了多久，小家伙被一次有一次甩飛，屁股早就腫的老高，身上也多了不少淤青。
然而，他還是不服氣。
齜牙咧嘴地揉著屁股，李勝顧小朋友又一次發起了沖擊，對準一扇門猛沖而去。在門口僵持良久，他寸步不退，咬牙切齒地往前頂著。
終于，門內傳來一個模糊的罵聲：“他媽的，怎么又來了個犟種？！”
阻力突然消失，小家伙猝不及防地向前倒去，重重地摔進了門里。他不知道的是，萬法樓建立以來，只有這扇門，從未有人成功進去過。
同一時間，遠在萬里之外的顧長生突然抬頭，心中似有所感。
他眼中多了幾分激動，語氣中多了些許難耐的亢奮：“最后一門古法，終于成了……”
隨意地將手中棋子丟在棋盤之上，顧長生原本佝僂的背一點點挺直，邁步向著自己的術法之門走去。
每一步踏出，萬法界內都會有數道霧門出現，并且向外散發難言威勢，很是駭人。
老天師身為此界的靈界仙，感受著那陣陣威勢，卻依舊心下暗驚，忍不住想退后。
看著顧長生的背影，老天師又低頭看向棋盤，他這才發現，顧長生隨意丟下的那枚黑色棋子，屠掉了一條大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