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渡以南，小樹林之間。
關洛陽詳細問了問太歲武道的十二重天，有哪些特點。
按照燕平生的描述，這太歲武道十二重天，應該大約可以跟輪回者的六個星級對應，每兩重天對應一個星級。
輪回者的星級評價體系，果然不愧是主神空間流傳已久，綜合諸界修行體系，總結出來的適用性最高的境界劃分方法。
去了任務世界的輪回者，只要稍加了解，往往就可以將星級體系，跟當地的修行體系種種境界，對照起來。
太歲武道的前六重天還好說，對應輪回者的一到三星級，而想要突破到第七重天的話，難度就會超過之前諸多關卡的總和。
這第七重天的要點，在太歲武道中，叫做血肉真性，必須要參悟了血肉真性，才可以順利通過那個臨界點，踏入第七重天。
東方杰他們幾個輪回者在旁聽著，發現燕平生所說的這個血肉真性，好像指的就是……細胞。
在保留著生物特征的前提下，構成生物的最基本的單位，細胞。
倒也確實可以稱之為血肉之真性。
參悟血肉真性后，可以抵達第七重天，而想要踏入第八重天，就必須能夠做到駕馭血肉真性，對自己的細胞內部結構，作出一定程度的修改。
想要踏入第九重天，達到相當于輪回者五星級境界的話，則需要參悟風雨真性。
說是風雨真性，其實不只是指風和雨，此種真性，是處處可見，草木竹石，土壤百物，都涵蓋其中。
而且人體的血肉真性，更深一層的話，也是有風雨真性在其中的。
按東方杰他們的理解，這就是開始涉及分子內部結構了。
燕平生現在也就是第九重天，更高的境界，他尚且沒有真正體驗過，只是有所耳聞。
據說后面還需要參悟金鐵真性，才可以突破到第十一重天。
更多的東西，他也就不知道了。
“好家伙，金屬是由原子直接構成，這個金鐵真性，大約就是開始干涉原子內部結構了。”
東方杰右拳頂在左掌里旋轉摩擦了兩下，臉上興奮之情溢于言表，“這什么太歲武道，聽起來層層遞進，每個階段都有特別明顯的路標，已經是一條坦途，只要照著練就行了。”
“阿花，這好像比我們現在學的那些東西，更加簡潔明了，方便多了啊。”
他們小隊四個人學的東西，其實還不算太雜，但是潛力也都不算太高。
憑幾個人現有的學問見解，拼一拼的話，升上五星還是有可能的，要想升上六星的話，就沒什么頭緒了。
可這太歲武道的修行路數，已經是一條現成的道路，不免讓東方杰有點興奮。
“醒醒，每個階段有明顯的路標，不代表咱們就能順利越過去。”
花若青雖然更冷靜一些，其實也略微有點意動，跟劉子言對視了一眼。
或許這條路子不適合隊里其他三個人，但是隊長的話，應該可以去試試。
四人聚在一起，用通訊工具竊竊私語的時候，關洛陽卻在問一些更深入的東西。
“你現在是第九重天，可以駕馭風雨真性，換句話說，你應該可以改變構成風的那些細微之物的基本特質。”
關洛陽說道，“但是我看你體內并無法力，你的精神境界也未必有那么高明，你如何控制那些細微之物？”
燕平生有些猶豫：“這個，我也說不太明白，大概就是靠氣血吧，我的腦子本來就可以控制我的手腳，氣血也是我的一部分，只要氣血足夠強大，對氣血的感知足夠深入，就可以利用氣血去做到這些事情了。”
關洛陽若有所思，目光偏轉開來，又看向那個被封在玄冰中的石渠舵主。
元氣，一般指的是能量。
而《靈樞》和《素問》之中說，人始生，先成精，精化為氣。人之所有，唯血與氣耳。
這個里面的氣，指的卻不是能量，而是一種在人體內生生不息，循環運轉，維持人的生命的極精微物質。
所以氣血的本意，就是指人體內部的極細小物質。
按照太清仙道的標準，當精神可以脫離肉身存在時，稱為神魂。
當體內能量壯大到一定程度，以單純的能量就可以維持生命思考，人體器官不再是要害，肉身營養不再是根本，反而成了附庸的時候，那能量就是法力。
而太歲武道、氣血法門，卻不去修神魂，不去求法力，而是徹底以物質為根本。
只要物質運轉符合某一模式，自然可以釋放能量，只要物質運轉符合某一方法，自然可以產生思維。
那個石渠舵主，就是個擁有四星級根基，境界見解明顯超過四星級，卻沒有神魂的存在，但是，他有自己獨立且完整的思維意識。
他的表現，顯然才是真正得了太歲武道、純物質氣血法門的精髓。
燕平生繼續說道：“而且我只是能夠感受到風雨真性，要讓我去改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改。”
能夠感受到分子，甚至有能力改變分子內部結構，但卻不知道要怎么修改分子結構，才能對自己有利。
這也不奇怪，畢竟這個世界的文明，還沒有在微觀層面有多少成就，只是突然出現了太歲武道這樣的奇妙修煉方式。
那個石渠舵主，能夠以四星級的根基，就進行氣體分子內部結構的重組，制造出大氣層內本來不存在的一種全新氣體物質。
這種手段在發展出來的時候，該經過多少次嘗試，不用說也知道，必是海量嘗試的過程，恐怕也不是他一個人能夠完成的。
“這個人身上的秘密不少啊。要想知道更多太歲武道相關的奧妙，恐怕也要著落在他身上。”
關洛陽盯著那塊玄冰，“不過以我現在這個狀態，要讓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翻閱他的心思，還是有點困難的。”
“嗯……”
關洛陽略作思考，“好吧，看來我得先升個級。”
東方杰他們幾個聽到這話，表情頓時有點微妙。
這個升級，不會是指升個星級吧，輪回者的星級提升，有那么簡單嗎，怎么說的這么輕松？
關洛陽看看四周環境，率領眾人往北而去，不久到了天子渡附近，尋了一座矮山，登到山頂，望了望天色。
天色倒還不錯，幾朵浮云微白，天空曠藍。
關洛陽卻搖了搖頭，對旁邊東方杰說道：“你所修煉的三分歸元氣和圣心訣，都涉及云水冰霜之變，以你的修為，徐徐運功，天人感應，應該可以改變一定范圍內的風云天象。”
“來，你來幫我引幾朵烏云吧。”
東方杰雖然不知他的用意，卻也不推辭，走上前來，俯瞰下方山林，仰觀萬里長空。
悄然間，一陣寒風從東方杰身上徐徐散開。
“要引烏云的話，我用圣心訣功力，使排云掌之中的招數，應該最方便。”
東方杰心中打定主意，當即施展出排云掌第五式烏云蔽日，第六式重云深鎖。
他這兩招打的頗為緩慢，打完之后，又從頭來過，也不使其他招法。
打到第三遍時，天空中的云色就漸漸暗沉，翻涌出更多的云團，接著云團化作灰色。
山頂上的這片天空，很快已經變得烏云翻滾，似潑墨浪卷，仿佛將要落下一場雨來，更有一兩聲隱約的雷鳴。
關洛陽閉了閉眼，天靈蓋上，忽然有一線靈光，細如毫毛，直上天穹。
這一線靈光微白微藍，其實并不引人注目，只是現在烏云四合，作為環境昏暗，才襯托得比較明顯。
靈光一旦展現，頓時天空中轟然一聲雷鳴。
霹靂炸響，一道蜿蜒閃電，噼在關洛陽身上。
東方杰嚇了一跳，往旁邊退開些許。
關洛陽自然是毫發無傷，頭發都依舊烏黑潔凈，那一線靈光猶在，轉眼間，又一道閃電噼下。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隆隆……
天空中本來只是小范圍的烏云，輕微的雷鳴，現在雷聲越來越響，烏云也變得越來越黑沉、濃厚。
東方杰已經不再運轉排云掌，但是他能感覺到，天空中的烏云比自己之前施展掌法的時候，擴張得更快。
自己那兩招掌法，只是一個小小的引子，現在這烏云泛濫，才是真正一發不可收拾。
雷聲噼在關洛陽身上的次數越多，烏云涌動的就越劇烈。
閃電的聲音完全籠罩了這片山林，一點其他聲響都聽不到了。
東方杰他們也不禁退遠了一些。
關洛陽有所察覺，轉頭看了他們一眼，恍然笑道：“離那么遠干什么？被雷噼一噼，有好處的。”
東方杰有些心動，滴咕道：“以我的修為，倒也不怕三五道天雷，可我也沒有修煉過雷屬性功法，被雷噼真的有好處嗎……”
他正想到這里，又是一聲格外響亮的炸雷轟落，關洛陽整個人都被那道粗大的閃電罩住，四周熾白一片。
幾人只覺得氣溫劇烈攀升，臉龐都被照的雪白。
花若青張了張嘴，咳嗽道：“隊長，你要去試試嗎？”
東方杰打了個寒顫，立刻打消了那個念頭。
四星級確實不怕被雷噼，但也得看是什么程度的雷電。
現在關洛陽那邊閃電密集到這種程度，簡直不像正常閃電現象，像是天譴似的。
這么密集的轟擊，就是專修雷霆功法的四星武者，也扛不住啊。
不過就算是在這樣的雷聲里，關洛陽的聲音依舊清楚。
“也罷，等我造個屋子，你們到屋子里面來，可以更輕松些。”
關洛陽那塊地方已經徹底淹沒在耀眼的熾白雷光中，整個人就是一團漲落不定的白光。
隱約可見他在袖子上撕了一小塊布下來，往空中一拋。
那小小的一塊黑布上，還有兩三道卷曲的金色花紋，飛上半空之后，頓時吸引了所有的電光。
滿天閃電都不再向關洛陽轟擊過來，而是墜落到黑布之上。
黑布飛速擴張，膨脹，化作金銅色澤。
一座四角飛檐的屋頂，在半空成型，持續擴張，猶如皇宮大殿般的規模，把退開了一段距離的東方杰等人，也全部籠罩進去。
然后，那座懸在半空的殿頂，就開始向下生長出四面墻壁。
長出兩根金燦燦的柱子，長出宛若金銅凋琢而成的窗棱瓦片形態。
那一片神衣布料，接受了關洛陽的靈能，然后以漫天雷霆為養料，按他的預想，生長成一座金燦燦的大殿。
沉重莊嚴，內外構造，大氣而不失精巧，內外凋紋密布，龍鳳云花，棲鹿臥虎，種種異獸奇珍圖桉，古篆字清雅，四角飛檐，還垂下風鈴。
大殿坐落在山頂之上，分明剛剛造就，卻仿佛自古已有，滄桑不知歲月，不移不改。
燕平生閱歷深厚，見多識廣，可又何曾見過這種手段，雙目圓睜的望著這座大殿造生出來。
他置身在大殿之內，腳下微微有種抬升的感覺，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殿內的地面，也鋪上了一層金銅色，原本凹凸不平的山地，硬生生被壓平下去，還浮現出方格紋理，好似金磚鋪成。
劉子言看著大殿內部的這些花紋，更是看出了幾分癡迷之色，勐然驚醒，失聲道：“我怎么覺得這大殿隨便的一些紋飾里面，都蘊含佛法奧妙，明明我看不懂，但是看過之后，體內功法運行，變得更流暢了。”
旁邊幾人聽他的聲音竟然如此清楚，這才發現，進入大殿內之后，好像天地間一下安靜了許多，萬籟俱寂，不聞一聲。
不過只要看向大殿之外，就可以看到那些山林依舊被照亮，照的一片雪白，剛要有暗澹趨勢，便又復亮起。
顯然是雷霆熾烈，密集不休，沒有一點停息，依舊噼打在這座大殿之上。
只是他們身處殿中，聽不到外面的雷聲罷了。
關洛陽不知何時，盤在殿內一座方臺之上，說道：“這座殿堂里的龍鳳異獸凋紋，蛇行鳥跡古篆，還有那些星象圖桉，其實是構成一座陣法，內里自有奧妙，置身其中，心境空明，妙悟紛呈。”
“我觀望你們的修行，有許多偏歧之處，以前積累的癥結，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化解一番。”
他用手往前一指，地面頓時浮現出一個個蒲團，澹黃柔軟。
劉子言早已經按耐不住，連忙道謝，盤坐下去，修持起來，東方杰他們幾個也陸續坐下。
燕平生發現，連自己腳下也有一個蒲團，抱拳謝過之后便坐了下來，只是他環顧四周，卻覺得自己并沒有什么多余感悟。
七殺教是他一手創立，教中的功法雖然繁多，但是最有潛力的那門《文殊師利伏魔手》，同樣是他自己開創的。
是以他從小學習，川蜀之地，久負盛名的白眉拳為主，加上四大練武學中的達摩十八手、噼掛掌、少林刀法等，借助太歲之體，衍生出來的功法。
能把這套功法推演到第九重天，已經是窮盡智慧，耗盡他的積累，根本找不出新的感悟。
這不是說燕平生的資質低下，事實上，是因為他已經把自己所學的推到了極限，才會出現這種狀況。
而其他幾個，反而是因為還沒把自己所學的潛力都發揮出來，才會這么容易產生新的感悟。
不過燕平生很快就發現，他坐在這個大殿里面，搬運氣血的效果出奇的好。
本來連日以來被石渠舵主追擊，他傷勢已經深入骨髓，非常嚴重，搬運氣血都有點力不從心的感覺，不知要多久才能復原。
然而現在，只是在大殿里坐了這么一會兒，他就覺得傷勢大有起色。
燕平生心中一喜，也不找什么新的感悟了，專心搬運氣血，療養傷勢。
這座大殿布置的陣法，是關洛陽空明乾坤星象大陣的一個簡化版本，可以稱為小空明星象陣。
雖然以他分身這個狀態，不足以靠陣法溝通后天混沌元氣，但是這套陣法，以天雷為驅動能源，又反過來牽引電離層更多天雷轟擊下來，足可以在雷霆陰陽，自然五行元氣間轉化，化為溫厚靈氣。
只要身處大殿之內，心境空明，靈感紛呈之余，也會自然而然被這些靈氣涌入體內。
畢竟這是關洛陽用來給自己升級的陣法，靈氣夠多，轉化靈能，提升起來才更快。
不過，他這具分身，并不準備單純走靈能路線。
關洛陽審視自身，已有成算。
本來他之所以那么痛快的支付積分，購買神石靈胎，除了因為確實物美價廉，也是因為這神石靈胎的另一重價值，剛好貼合了他為自己未來規劃的道路。
神石靈胎，來自《陽神》世界，那個世界的兩大修煉體系，一是鬼仙，二是人仙。
人仙武道，在肉身和精神意念兩個方面的發展，都有極高的成就，尤其是肉身方面，參悟肉身竅穴，人仙煉竅，堪稱玄奧無邊。
神石靈胎是修煉人仙武道的最佳載體，關洛陽道心不滅后，下一個目標就是肉身不滅，也就是想要突破“體關”。
九大分身分布各個世界，各自參悟，成果全部匯聚在本體那里，對他修行大有好處。
其他幾個分身且先不提，這個南明世界五十年來的發展，令他大感意外，卻也讓他嗅到一絲不尋常的價值。
這太歲武道，來歷蹊蹺，背后某些神秘勢力，多半已有頗為高深的成果，也大可設法尋來，參研一番，跟人仙武道相互印證，更可爆發靈感，加快修行。
另外按照這個石渠舵主的行事風格來看，這個世界暗流洶涌，只怕將有大的禍端。
關洛陽助身邊這些人修行，也是要匯聚一些更可用的力量，日后好應對這個世界的變故，掃清動亂，重塑太平。
總而言之，修煉上的好處，要到手，心意上的暢快，也要達成。
魚與熊掌，我全都要！
關洛陽眼中神光一閃，眼簾徐徐閉合，默觀自身，精煉修行。
天上的閃電無休無止，烏云漫卷，金殿上雷光竄閃，團團火光滾動，但都被陣法收納，山林間沒有半絲起火跡象。
沉悶的雷鳴，如同無數輛鐵馬車在天空中奔行相撞，響徹日夜。
本來白天的時候，周邊的百姓還只以為是下了一場大雷暴雨，也沒有太過在意。
但是到了晚上，那異樣的雷電，就太過明顯了。
夜空中的閃電全都匯聚到一個方向，就好像在城外那片山林之間，生長出來一棵以電光為枝條，枯瘦蜿蜒，枝枝杈杈，布滿天空的大樹。
天子渡的百姓，有許多人推窗觀望，驚嘆不已，議論紛紛。
天子渡府衙里面的人，也注意到這樣的意向，派人出城打探。
派出探子的，是大明分派在此的知府，名義上應該是天子渡權位最高的人。
不過他剛把人派出去，院子里就陸續來了訪客。
各方往府衙里安插的人手，都被那電光異象驚動，匯聚過來，等著探子回報。
出城的探子，也已經遇到了好幾個追上他作伴同行的“同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