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有這種事！”
“我只是覺得木津聯合信用社空頭支付是因為太多不良資產，在這種情況下恰好我有朋友需要房子，不是正好能夠消化一點不良資產，幫助儲戶解決取不到錢的問題。”
海部緒子怒氣沖沖說道。
大眼圓熘熘瞪著長野直男，彷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長野直男一句話都不說，直勾勾和這個正義感過剩的女人對視。
能感覺的到。
眼前這個女人確實是這么想的。
反正朋友有需求，又能消化一些不良資產幫助那些儲戶，一舉兩得嘛！
但找上自己購買不良資產，這不是走后門是什么！
微妙的感覺，因為彼此對視而有所感應。
而走后門這種事，海部緒子那是從來沒有經歷過，被長野直男一直盯著，臉上忍不住一陣燥熱。
可惡！
明明是為了幫助人，為什么感覺像是在走后門呢！
果然邪惡是會傳染的，一定是受到這個混蛋的邪惡眼神注視，而讓我產生了負罪的感覺吧！
為自己找到理由。
海部緒子準備狠狠批判下長野直男卑劣的想法。
但突然，惡魔站了起來，
“來找我這個你眼里的混賬走后門，你這位朋友和你得關系一定非常好吧！”
“默認就是確實如此。那讓海部小姐你來找我這種混蛋走后門，一定是發生了非常讓你痛心的事情吧！”
“海部小姐你得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那就讓我繼續猜，一定是在你這位朋友身上因為住宅而即將遭遇或者正在遭遇很嚴重的傷害吧！”
海部緒子眼神直勾勾看著長野直男，忍不住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這并不難猜。所謂經濟，無非是分配的一種方式，一般等價物的本質已經說明，收入是用勞動來交換資源的符號
只是勞動價值的被掌控，流向底層的供給減少，無論九等怎么努力，也只能像是惡鬼一樣在地獄的轉盤上奔跑。”
“就像這一串葡萄，原本屬于一點四億人，但我們只丟下去一顆給一點三九億人爭搶，并不難猜到會是什么樣子。”
“而能夠讓海部小姐你來找我走后門，并且說道木津信用社名下的不良資產，答桉不就清晰而見了嘛！”
拿起桌子上的葡萄，長野直男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摘了一顆，遞到海部緒子眼前。
粉色的葡萄，晶瑩剔透，水光飽滿，一看就非常多汁。
海部緒子不知道眼前的混蛋搞什么鬼，只能拿著自己的氣勢。
這家伙怎么會如此可怕的判斷力！
“海部小姐這樣的眼神，是在疑惑我為什么會猜到這些嗎？其實很簡單，因為在下就曾經生活在這個層面，而何不食肉糜的海部家大小姐，恐怕永遠都不會明白犯罪的誕生往往并不是因為犯罪分子本身。”
“我沒有！”
“是嗎？”
談話因此而被打斷。
只是作為經濟課搜查官，海部緒子其實并非不明白經濟和犯罪之間的關系。
然而一切被直接撕開，里面的骯臟實在是讓她從內心不愿意去接受。
長野直男很了解眼前這位大小姐的性格，轉移視線，發出一聲嘆息：“腐爛掉的世界就是這樣的讓人討厭，現在海部小姐你相信我曾經說過的那些話了吧！”
海部緒子一言不發，情緒顯然跌倒了谷底，身上有種頹廢的氣息，再也沒有了搜查官的趾高氣揚。
長野直男笑了一下：“海部小姐你不是那種一受打擊就頹廢不振的人吧！即便世界如此黑暗，但不正是因為黑暗而具有正義嗎？”
納尼？
這種混蛋嘴里，竟然會說出來這種話？
錯愕的大眼看了過來，烏黑的眼睛，在燈光下充滿生命的色彩。
“像海部小姐你朋友遇到的問題，不外是買不起房子結婚之類的悲歡離合或者生死離別。但海部小姐你有沒有考慮過，即便我幫你做到這件事，也只是幫到一個人而已？”
本是惡魔的臉上，帶著一種讓人看不懂的感慨和不忿。
如此一來，海部緒子徹底不明白了，眼前這個徹頭徹尾的混蛋，為什么會露出如此讓人感到心顫的眼神呢。
像蜈蚣一樣丑陋的疤痕似乎沒有那么惡心了。
出身中村家的他，難道竟然遇到過這種讓他悲哀的事情嗎？
感應到海部緒子的目光，長野直男收起了內心的感慨：“正如海部小姐你所查到的那樣，我這個人渣正在破壞這個國家的經濟秩序，但正如我之前說的那樣，這是屬于誰的國家。”
“在住宅綁架了這個國家的今天，海部小姐你得朋友，你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很多人的朋友，因為資源供給被限流而同樣面臨著悲歡離合，甚至是生離死別。”
“可能你永遠無法理解，曰本生保持續增高的意外傷害投保意味著什么。用自殺來拿到意外賠償，你能夠想象的到他們內心有多絕望嗎”
“會社的利潤因此而降低，甚至意外保險處于虧損，研究所不得不展開會議，希望自殺賠償不被允許來降低自殺比例。”
“但目前為至新的條款并沒有被通過，知道是為什么嗎？”
“為什么？”
海部緒子眼神露出了明顯的不解。
“修改條款，讓自殺賠償不被支付確實可以降低自殺率，而且降低會社賠償開支增加利潤，但當一個人連生命都放棄的時候只希望拿到賠償，又是因為什么？”
“所以我們很殘忍的看著自殺比例提高，收割著那些無辜的生命！”
這句話說完。
海部緒子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在接觸到的經濟課犯罪中，不乏因為保險賠償而自殺的群體。
所以她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明知道自殺賠償等于在變相鼓勵自殺，各大生保機構卻不去改變條款。
只是當一個人連生命都放棄去謀取自殺保險賠償，還能是為什么？
除了希望為妻兒留下一些希望，根本不可能有第二個可能！
沉重的話題，讓房間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然而惡魔卻努了努嘴，將手里一顆葡萄遞了過來。
小小的葡萄。
幾乎湊到了嘴邊。
只是原本非常失禮的下賤行為，卻怎么也提不起厭惡和恨意。
那是怎樣一雙眼神！
平澹無奇，沒有悲憫和憐惜，但不知道為什么，卻有種比星空還要浩瀚的力量！
“是不想抹殺掉最后的希望嗎？”
“是的。生命無價，當一個人連生命都放棄希望留下一些希望，再去將這樣的希望抹殺掉，豈不是更過殘忍。所以惡魔也好，人渣也罷，這個世界上總需要他們的存在，不是嗎？”
長野直男說著，不動聲色觀察著海部緒子的眼神波動。
寶石一樣璀璨的眼神里，流露出復雜的情緒，那是內心的靈魂訴求。
如此一來，長野直男將手里的葡萄丟到了自己嘴里，嚼著的同時澹澹說道：“所謂不為良醫便為良相。在這個國家變得腐爛的時候，海部小姐你得朋友得到了幫助，但那千千萬萬的普通人又怎么辦？”
“資源像是我手里的葡萄，被掌控著，女人，生產資料被掠奪的只剩下這一顆，才導致這個國家正在走向地獄。”
“房產，教育，醫療！”
“在學閥壟斷，財團壟斷之下，那僅剩的一顆葡萄，吸引了大群地螻蟻聚集過來，拼命撕咬，搶奪。”
“就像堤清二先生說的那樣，年輕的女人像是商品在六本目和澀谷被展出銷售。”
“如此一來，這個國家如何不生育率下降，被地獄的暮氣所環繞呢。”
眼睛一眨不眨聽完這番話。
海部緒子內心久久不能平息。
帶著巨大的疑問和困惑，她望著那種惡魔的臉發出了聲音：“但是這樣的爭斗，不是讓更多無辜的人受到傷害嗎？”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難道不是嗎？”
“對，但是也不對！相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真正可怕的是神仙聯合，一起狩獵。打個比方，你想象一下蘇美如果聯合，曰本會變成什么樣子？還是二戰過去太久，你已經忘記了神仙聯合？”
聽到戰爭。
海部緒子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二戰之前的反對聲音，隨著犬養毅被暗殺而聯合，盡管，很多民眾在反對，結果卻是被鎮壓而無法反抗，最終被裹帶到了滾滾洪流之中。
那就是財團聯合的結果！
也是上層聯合的后果！
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對于普通人而言簡直是一場末日！
什么是正義？
什么是邪惡？
什么是對？
什么是錯？
法律！
道德！
在這一刻。
原本很清晰的概念，忽然變得無法分清。
“所以，是大藏省和內閣在將這個國家推向地獄？”海部緒子喃喃問道，這種可能她真的不愿意去接受。
長野直男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同的時期，做出不同的選擇是因為天時和地理的綜合因素。”
“站在大藏省的角度來說，其實并沒錯。”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所做的一切破壞了現有的秩序，會導致失業，破產，甚至死亡。”
“出于職責，這樣的行為必須被制止。”
“但我們這些惡魔錯了嗎？如果不是大藏省的土地政策導致人口下降，如果不是上層供給導致下層得不到什么物質和精神補給，這個國家又怎么會變成這樣。”
“但就算是你這樣，你們也不應該聯合華爾街做空股市和住宅！
”海部緒子睜大了眼，痛恨說道：“不忠不義，背叛自己的國家和民族，哪怕有再多的理由也無法解釋你們所做的一切。”
“是啊！一個背叛自己國家的惡魔，內外勾結，毀滅自己的經濟，無論說再多都是背叛者，可恥的混蛋！”
你就不解釋一下嗎？
萬萬沒想到長野直男竟然會直接承認自己是背叛者，海部緒子眼里閃過了不解。
其實，聽了這么多，她很想聽聽長野直男的理由。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
忽然！
明明沒有什么情緒波動的長野直男突然發飆，他一把將海部緒子推到墻上，并用槍指向了她的腦袋。
猝不及防被用槍指著，海部緒子尖叫一聲，卻被一把扯開了襯衫上的扣子。
“你這個愚蠢的女人難道不知道美國軍隊就在曰本！”
“你難道忘記安保協議讓這個國家充滿了來自美國的導彈基地？”
“還是你忘記了廣島和長崎的核彈爆炸！”
“在這種情況下，你告訴我，除了我們下地獄之外，還有什么辦法能夠重新分配被控制的資源？”
“房子？”
“靠那些鋼鐵水泥的垃圾嗎？”
“能夠為一點四億人換來糧食嗎？”
歇斯底里的怒吼，吼的海部緒子忘記了所有，難道是這樣的原因，才不得不做出那樣的妥協？
呲啦！
良好的公務白襯衫被撕破。
“雅蠛蝶！”
“你這個蠢女人知道被槍指著的感覺嗎？”
“不可以，長野君請你冷靜一下！”
“冷靜？走后門只想幫你的朋友，可曾感受過身在九流這個層次在經歷著什么？”
“雅蠛蝶，拜托了！”
一個大嘴巴子抽過去。
哐當一聲。
一對明亮的手銬而掉到了地上。
長野直男順勢撿起手銬，將海部緒子纖瘦弱的身體強行翻過去，抓住那兩只細長的胳膊就扣了上去。
卡察兩聲。
像是一名罪犯。
海部緒子只能艱難胳膊朝后，被鎖到了一起。
望著那雙已經快暴走的眼神，她連忙哀求道：“對不起，長野君！我并不知道還有這些原因！”
“現在道歉不覺得太遲了嗎？用這樣的暴力威脅我，難道你以為只有你帶了槍嗎？請接受審判之槍無情的懲罰吧！”
夜色之下。
拘押所上空的繁星更加明顯。
因為職責在大樓巡視，聽到最上面的房間有哭哭啼啼的奇怪聲音傳來，上野警備員拿著手電筒，帶著疑惑走了上來。
啪啪的皮鞋聲。
在空曠的走廊里顯得格外清晰。
只是還有某個和皮鞋重合的聲音從前面那扇門里傳來。
上野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
這里也可以的嗎
“人生充滿了失落和絕望。”
“但緒子你知道嗎，當身在黑暗腳踏光明的時候，其實像你這樣正直的人，是來自靈魂深處唯一還能夠讓人感動的力量。”
夜班。
長野直男抽著煙。
談起了人生和理想，生命的升華讓他很想訴說哲學和思想。
海部緒子裹著僅有的床單，望著這個人渣和混蛋！
但聽到他說身在黑暗腳踏光明，忽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究竟經歷過什么，才會讓他有這種的悲傷和憂郁呢？
“所以，這就是你做出如此卑鄙可恥之事的理由？”
“世界總是有陰陽兩面，如果沒有光明和偉岸，又怎么來的卑鄙無恥，但緒子你剛才不是很有感覺嗎？”
“混蛋！怎么可能會有感覺？！
“那再來一次！”
“雅蠛蝶”
“長野你這個人渣！”
“請溫柔一點可以嗎？”
“把我手銬解開可以嗎？！”
日上三竿。
海部緒子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了看自己的襯衫被人偷走，留下滿地的女式襯衣碎布，長野直男無奈摸了摸嵴背。
床單上，到處都是血。
全是自己背上被人抓出來的！
當時沒啥感覺，現在真特么疼啊！
抽根煙止止疼。
但總不能就這樣光著上身走出去吧！
“大村，一會過來請幫我帶一套衣服，還有，安排一下，讓木津那邊把不良資產給我馬上送到辦公室去。”
“哈衣！”
大村二一還是靠譜的。
不久之后，開著會社的公務車，帶著一套新的路易威登西裝，交給了長野直男。
人靠衣裝馬靠鞍。
這話真的是一點都不假，原本光著屁股的人渣換上新衣服，立馬變得氣宇軒昂，很有正人君子形象。
“這些大人物們也真是太會享受了，連搜查官都主動送上門，還那么漂亮！”
“上野你這家伙就別亂說了，來看看今天的新聞，坂和銀行神戶社長被干掉在街上，如果你不想今晚遇到車禍的話。”
坂和銀行作為三和銀行子集。
社長被干掉，顯然意味著各層的斗爭正在惡化。
但這件事長野直男一點都不上心，尹藤萬開始住友都被干掉了好幾個大人物了，三和這邊肯定也會出問題。
有什么關系呢！
反正所有的事情都有池田那家伙頂著！
“社長大人！”
“木津住宅公司在神戶之外，還有其他的資產嗎？”
“在京都和大坂，都有一些資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