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這哥們說話有著一股很濃的英倫腔。
應該是英國那嘎達的銀。
其次……
許鑫隱隱約約覺得這人的名字有些耳熟。
但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聽過了。
不過,對于這位同行認識自己,許鑫倒也不意外。
實際情況是,隨著他在歐洲的聲名鵲起,以及在奧斯卡拿了最佳外語片后,他的名字和模樣已經擁有了被別人記住的資格。
于是,回過神來的他笑著伸出了手:
“你好,導演先生。你是英國人?”
“愛爾蘭人。”
模樣真談不上丑的老帥哥微笑和他把手握到了一起。
許鑫點點頭,好奇的問道:
“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來散步。”
指著前面那在清晨的熹微中泛著銀光的大海,老帥哥馬丁聳聳肩:
“我是昨天晚上才到,今天天氣不錯,大海很美,所以來逛逛。沒想到碰到了你,打擾到你了么?”
“當然沒有,我也喜歡看海,看海,發呆,放空思緒。”
“哈哈哈,早晨就要放空么?”
聽到對方的反問,許鑫用和他同款的聳肩動作笑道:
“美好的一天需要一個輕松的開始,不是么?”
“哈哈,你是對的,導演先生。”
似乎很認可許鑫的話,他點點頭:
“我很喜歡你的作品,尤其是《烈日灼心》,這次的《暴裂無聲》也抱有期待。說實話,你的作品也是我來戛納的主要原因之一。”
說著,他沖許鑫禮貌的點點頭: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先生,祝你有一個愉快的一天。”
“謝謝。”
許鑫同樣禮貌回應。
目送著對方朝海邊走去后,重新坐回了沙灘椅上。
帶著幾分好奇心,他拿出了手機搜索了一下對方的名字。
這才發現,對方只拍過三部作品。
當然了,話又說回來,雖然對方的作品比較少,但許鑫也不會以“量”取人。
更何況其中有一部,自己還真的看過。
《殺手沒有假期》
這電影,他看過。
大概印象里……這劇本的構思很精巧。
就說么……這名字耳熟。
原來是這部電影的導演。
目光從手機的百科資料上挪開,他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一眼。
接著收回了目光,繼續躺在沙灘椅上享受起了戛納清晨的和煦。
小插曲而已。
11號的戛納游客明顯有些多。
許鑫在海灘上曬了大概一小時的太陽,周圍的游客已經出現在沙灘的每個角落了。
他也就不多留了,起身掉頭打算回酒店。
結果剛穿過馬路,走進了酒店的范圍內,他忽然就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影。
是真的眼熟,或者說……看一眼就知道是誰了。
姜紋。
姜紋這會兒正和一個中年人站在酒店的垃圾桶前一邊抽煙,一邊在聊著什么。
許鑫倒不意外,畢竟《一步之遙》也是這次戛納的展映電影之一。
想了想,他朝著對方走去。
雖然倆人一面都沒見過……是真正意義上沒見過那種。
這些年他不咋參加頒獎典禮,交際圈其實很有限。雖然和二哥很熟,但對于姜紋,他一直沒見過“真人”。
于情于理碰上了肯定得打個招呼才是。
不然過幾天戛納頒獎禮時候,二哥來了,他沒法交差。
而他往上走,姜紋似乎感覺到了有人看自己,一扭頭,就和許鑫對視上了。
許鑫笑著點點頭,主動說道:
“喊您大哥成么?”
姜紋一愣。
隨后眼里全是驚訝的情緒。
但馬上這些情緒就化作了笑意:
“沒問題啊,你喊他二哥,喊我肯定得是大哥了。以后就這么喊,我喊你小許,行吧?”
“誒。”
許鑫笑著應了一聲,倆人的手這才握到了一起。
不過,或許是因為姜倵的原因,倆人天然帶了一層親近。
并不跟許多剛見面的陌生人那樣,哪怕臉上再熱情,心里也都隔著一層陌生感。
接著,姜紋給他介紹:
“馬可,《一步之遙》的制片人、出品人。”
許鑫瞬間就明白這位是誰了。
姜紋有著自己的影視投資公司,名字叫“不亦樂乎”,是和朋友合伙開的。
而這個朋友,就是馬可。
同時,對方也是《太陽照常升起》、《讓子彈飛》的制片人。
這倆人在電影投資、發行上面,向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這會兒跟過來肯定也很正常。
“許導你好。”
“你好,馬總。”
倆人握了下手認識了一下后,許鑫才問道:
“大哥您這是打算去哪啊?”
“逛逛。我昨天來的早,為了調時差,在酒店里待了一天,這會兒精神百倍,打算去逛逛。也幾年沒來了嘛。你呢?剛從外面回來?”
“去海邊兒溜達一圈。”
“行啊……內電影資源你帶了沒?”
“呃……沒。”
聽到這話,姜紋略顯遺憾的點點頭:
“行吧,那就明天,我剛看觀影手冊,你電影放到明天了。明天我去看看去。老二他們什么時候來?”
“開幕式前后呢。”
“成。”
姜紋很爽脆的點點頭:
“中午有空沒?一起吃個飯?”
“行啊。”
“那就這么說,我倆溜達去了。咱倆加個微信,等我回來聯系你。”
“好。”
互相加上了好友,姜紋拍了拍他肩膀:
“有啥話中午用酒說,走了。”
“好的。”
許鑫應了一聲,和馬可也打了個招呼后,目送二人離開后,直接進了酒店。
他倒也不驚訝,畢竟大家都在一個酒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除非刻意躲,否則遇到是遲早的事情。
回到了房間后,他掏出了《師父》的資料,打開了筆記本繼續開始忙活。
雖然腹稿已經有了,但該準備的工作他一樣都沒落下,并沒有因為胸有成竹而倦怠。
《暴裂》其實在國內媒體那早就不是新聞了,而他在好萊塢忙的電影《約翰·威克》拍完的消息也不新鮮。
雖然按照時間來推,他作為奧斯卡獲獎導演后,推出來的第一部作品肯定會收到極大的關注度……但作為個人而言,《師父》才是他獲獎之后拍的第一部作品。
他多少能感受到觀眾抱著怎樣的期待。
也正是因為這樣,才不想讓大家失望。
時間一轉,中午12點出頭。
許鑫合上了筆記本電腦,聽著肚子“咕咕”的動靜,心說這咋還沒回來呢?
正想著,手機叮叮咚咚的響了起來。
姜紋打過來了語音。
許鑫接通:
“喂,大哥。”
“下樓吧?帶你去個地兒。”
“好。”
他應了一聲,一路出門、下樓,接著就瞧見姜紋那邊的一輛商務車。
他正在車旁邊沖自己招手。
許鑫快步走過去后,上車時才發現,他也沒帶助理。
就他和馬可倆人。
哦對,還有個外國司機。
許鑫坐上車后,姜紋也上車,就聽副駕駛的馬可用熟練的法文和司機說了幾句,司機點點頭啟動了車子。
“咱們吃啥去?”
“客家菜。”
“……啥?”
許鑫一懵。
來法國吃客家菜?
他心說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而看著他的表情,姜紋笑著說道:
“我是真吃不慣他們這地方的菜,不是淡的不行,就是膩的不行。吃來吃去,也就幾家中餐館吃著舒服。再說了,咱們得喝酒,喝酒吃外國菜也沒意思啊。沒法下酒。”
許鑫算是無語了。
但江湖有句古話叫做客隨主便。
于是點點頭:
“看來味道不錯。”
“那肯定。你一會兒就知道了,能在法國找到這么正宗的中餐可挺罕見的,更何況是在戛納。不過這老板情況特殊,他早年也是咱們圈內的,侯孝閑的那部《好男好女》看過么?”
“看過。尹能靜的那部。”
“對。”
姜紋也不意外。
開玩笑……能成功的導演其實個頂個的都是閱片狂魔。
別的不提,光是每年的閱片數量,沒個百八十部你都不好意思出門。
小許年紀輕輕能取得如此成就,閱片積累肯定做的不差。
“這老板是那戲的攝影陳懷恩徒弟,侯孝閑來戛納參展的時候,他也跟著來了,結果遇到一法國妞……嘿,這小子就不走了。”
許鑫有些驚訝:
“這么浪漫?”
“可不,先是這法國妞去彎彎找的他,然后倆人就回這邊了。后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開了這家餐館。你一會兒嘗嘗就知道了,口味真挺不錯的。”
還別說,隨著姜紋的科普,許鑫倒也生出了幾分好奇。
這種跨國戀……而且還是因為電影結成的奇妙緣分,聽上去還真挺讓人向往的。
“大哥您上次來戛納是什么時候……”
就著這個話題,倆人在車里聊開了。
話題很輕松,氛圍也很舒適。
得承認。
姜紋很能侃。
身上有種很特殊的“貧氣”。
嘴巴停不下來的那種。
聊了一路,車子在戛納的一片居民區街道停到了一家名為“鄉味”的餐館面前。
就叫《鄉味》,前面是一行法文,后面則是中文。
三人下車后,姜紋輕車熟路的帶領著許鑫往里走。
很快,許鑫就瞧見了他口中的“內小子和法國妞”。
實話是,這法國“妞”老姐姐也沒有美到貌若天仙的境地。
恰恰相反,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歐洲人容貌。
甚至還微胖。
而那個笑的很靦腆的中年廚師身材也發了福,見到姜紋后,禮貌性的摘掉了廚師帽,露出了謝頂的發型。
夫妻倆容貌都很普通,根本看不出來這倆人曾經跨國談過戀愛。
可看著倆人熟稔且開心的和姜紋打招呼的模樣……許鑫忽然有些感慨。
也是。
誰的青春未曾瘋狂過?
外人眼中或許其貌不揚,但恰好就是對方眼中的一見鐘情吧?
沒啥多余的話。
被姜紋喊做“老曹”的廚師直接讓妻子帶著三人上了二樓,坐進了包箱。
接著也就前后腳的功夫,兩瓶紅星的二鍋頭就被老曹給拿了過來。
“老曹你炒幾個拿手的。”
姜紋輕車熟路的接過了二鍋頭,吩咐了一聲后,夫妻倆就笑著離開了。
臨走時還和姜紋約定,等忙完中午這幾桌客人,就過來喝一杯。
讓三人別喝的太快。
夫婦倆離開,姜紋才問道:
“喝這個沒問題吧?我聽他們說你喜歡喝茅臺?”
“我都行的。不過二鍋頭不怎么喝倒是實話,我一般是茅臺、要么是汾酒。”
“你嘗嘗,都是燕京女婿了,不喝二鍋頭哪能行?”
“哈哈,行。”
許鑫應了一聲:
“我來吧?”
“不用。”
姜紋擺手,親自倒滿了三杯酒分了。
接著問道:
“楊蜜沒來?”
“沒,在家照顧孩子,等頒獎典禮再過來。”
“小孩兒多大了?”
“四歲多啦。”
“嚯,可夠快的。”
他說完,許鑫其實也無意接這個話茬。
有來言有去語的語境下,他要是問一句“您家少爺呢”,肯定就會牽扯出來姜紋的三個孩子。
而提起這仨孩子……
姜紋的第一任妻子是個法國人,倆人有個女兒。
所以他對法國不陌生,許鑫倒也不意外。
可關鍵是……他和現任妻子的倆兒子,許鑫有點不想問。
原因無他,這倆孩子一個叫“一郎“,一個叫“次郎”……
雖然網絡上關于姜紋為啥給孩子取個“日本名”的解讀有很多,比如“郎”這種稱呼本身就是從天朝文化里傳播出去的。真要說起來,曹操管曹丕叫過“太郎”,管曹植也叫過“次郎”。
日本把這稱呼文化給挪用了。
但問題是……許鑫就算知道這些原因,可第一印象,這還是個日本名字。
或許這也是姜紋的風格?
都是講故事,但他總喜歡用隱喻,用觀眾的“糊涂”來宣示著自己的獨特。
這種風格……許鑫能接受,但喜歡不上來。
這也是為什么哪怕和二哥認識了許久,他也沒主動提過和姜紋認識下的直接原因之一。
他不討厭,但不會把電影當做一種可以被堆砌成優越感的籌碼。
電影好,不錯。
但他走不了這種風格。
并且說更直白一點,他也說不出“包餃子喂豬”這種話。
諷刺觀眾……怎么看也不老合適。
太高傲。
也太驕傲了些。
所以,他壓根沒接這話茬,而是自然而然的轉移了話題:
“是挺快……不過我倆結婚早嘛。大哥這次就您和馬總來的?”
“對,就我倆。”
姜紋點點頭。
許鑫繼續問道:
“那要不要讓廠里這邊給聯系聯系?鐘哥那邊約了挺多片商的,我們給《一步之遙》也送去?”
“行啊。”
這不是姜紋答應的,而是馬可。
說白了,《一步之遙》這次只是展映,但既然來戛納了,肯定是奔著片商買片而來的。
但話又說回來。
雖然自己和老姜自己也能來……可要是能搭上西影廠這艘船,作為公司合伙人來講,他肯定是萬般愿意的。
原因無他,這兩年的西影廠,在歐洲同樣聲名鵲起。
尤其是《完美》之后。
《完美》各種翻拍、dVd、院線的版權都賣大發了,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并且,隨著各個國家的反饋而言,許鑫這部作品簡直可以說讓他們賺了個盆滿缽滿。
更別提它還拿到了奧斯卡。
眼瞅著又是一大波熱度襲來。
有這股熱度,那西影廠的作品就是香餑餑,片商趨之若鶩是本能。
與之相比,《一步之遙》其實就差多了。
哪怕它在國內也拿下了四個多億的票房也比不了。
馬可自然愿意。
而聽到他說話,許鑫便點點頭:
“那行,那等展映之后唄,我回頭和廠里說一聲,到時候也幫著推一下這部電影。”
他用了“幫著”兩個字,表明了廠里不會收取好處費,純友情推薦的意思。
讓馬可臉上直接露出了笑容。
這時,房門被推開。
老曹的妻子,姜紋口中的“法國妞”操著一口不算地道的普通話,把盤子放到了桌子上。
“酒鬼花生米,姜,這是你喜歡的醋。這是白蘭地酒漬蝦,很新鮮。”
“得嘞。佩蕾。”
姜紋應了一聲。
倆菜上來,那接下來肯定就是端杯了。
“來,咱們開始吧?先走一個。這杯酒算是開場,小許,一會兒我倆得敬你一杯,幫忙了!”
“大哥您客氣。”
許鑫笑著搖頭,同樣端起了酒杯。
一口酒下肚,二鍋頭的味兒直接從肚子里開始蔓延。
還……行吧。
不難喝。
許鑫砸吧砸吧嘴。
“來來來,吃菜。”
姜紋招呼著動筷子。
叨了個蝦壓了酒意后,他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不過并沒持續多久,大概過了三四秒,忽然來了一句:
“小許今年多大了?”
“28。86的。”
“……才28?”
姜紋下意識的瞪大了眼睛。
似乎有些驚訝。
隨后忽然苦笑了一聲:
“這么年輕啊?”
許鑫笑著接了句:
“這話說的,您也不老啊。”
可誰知姜紋搖了搖頭:
“跟那個倒沒關系……不是年齡的事兒。唔……楊蜜是從小在燕京長大的?”
“對,就是燕京人。”
“……你們平時交流,她和你說她小時候的事情么?”
許鑫有些疑惑。
不懂怎么忽然聊起來這個了。
但還是點頭:
“聊過,說以前她經常去后海滑冰,還說以前她小時候的燕京有多好玩之類的……不過我沒啥共情,畢竟我小時候的陜北可是正兒八經的面朝黃土背朝天……”
“那你知道什么叫碴架嗅蜜拍婆子么?”
許鑫愣了愣,搖頭:
“就知道碴架是打架的意思。后面倆是啥?”
聽到這話,姜紋卻依舊沒回答,只是說道:
“其實都是燕京土話,你不知道也挺正常的。就跟“怎么茬兒啊”這話是燕京土話里,語氣最不客氣的那一搓是一個道理。小許,時代變了。”
許鑫好懸一句“沒錯,大人”禿嚕出來。
可馬上就疑惑,疑惑怎么聊起來這個了。
這話題沒頭沒尾的。
“現在的京圈正開始一場祛魅。”
許鑫有些懵了。
不是。
我說啥了,怎么就牽扯到京圈了?
我又沒主動提。
可姜紋卻端著酒杯,示意許鑫跟自己碰一個后,繼續說道:
“我曾經和人說過,我說……關于我的青春,就像是馬小軍和米蘭。那種青春,就是馬小軍走在房頂上,像一只走在滾燙鐵皮房上的貓。忍著燙腳的疼痛,就琢磨怎么再看米蘭一眼……
但新時代的年輕人和我們這一代人不一樣,你們有網絡,有各種各樣時髦的東西……”
“老姜!”
馬可忽然打斷了姜紋的話。
“咋沒開始喝呢,就多了?”
顯然,他對姜紋的用詞有些不滿。
提醒了一句。
可姜紋卻擺擺手,看著許鑫繼續說道:
“小許,你看《私人訂制》了沒?”
“看了。”
“感覺咋樣?”
“實話,馮導這電影拍的一般。”
“你知道我在那電影上面看到了什么嗎?”
“什么?”
“曾經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3t公司,淪為一個普通的創意團隊,等待著甲方爸爸下需求。頑主們早就不復存在了,他們成了普通的打工人,也要熬夜做方案。他們也是人,沒了大院高墻下充滿反抗的青春期、無處安放的荷爾蒙,什么都沒了。”
“呃……”
看著姜紋那有些惆悵的模樣,忽然間許鑫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沒弄懂到底大哥要聊啥。
怎么感覺……仿佛此時此刻大家不在是喝酒吃飯,而是拍起了電影呢?
像是《讓子彈飛》、《一步之遙》那樣的電影。
咋……那么難懂呢?
許鑫一時間有些不解。
而似乎看出來了他的不解,姜紋樂了。
又端起了酒杯。
“來……沒事,咱們慢慢喝,你隨意就行。”
說著,碰杯后,他抿了一口酒。
接著掏出煙。
許鑫這才注意到,他抽的是三五。
“555”牌香煙。
“抽的慣這個不?”
聽到這話,許鑫趕緊搖頭:
“我抽這個吧。”
他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中華。
姜紋自顧自的點燃了一支后,繼續說道:
“知道為什么和你聊這個么?”
“實話,不知道。”
見他搖頭,姜紋一邊抽煙,一邊似乎被煙熏了下,直接瞇起了眼:
“尤其是這兩年。或者說,從11年之后,一方面是西影起勢,另一方面……其實好多圈里的人自己也意識到了,他們的東西不靈了。就特別莫名其妙,明明年前還好好的呢,年后,不知道內(三聲)孫子在這座高墻處抽了一塊磚……咵!墻就開始塌了。”
在許鑫的沉默中,他聳聳肩:
“墻塌了,東西不靈了……其實在我看來,當初嬉笑怒罵,在一個相對閉塞的信息流通社會里,敢于特立獨行,敢于向世俗發表屬于自己的觀點那個年代已經過去了。現在的網絡多發達啊,你上午出了事,不到下午,中午就全國皆知了。這本身是一種必然的過程。很正常。
可他們呢,第一反應是找補,想把墻重新給填補回去……那不現實。
人家都看到外面的世界了。更何況,人家繞過你,現在也一樣看……”
“大哥……”
許鑫端起了酒杯。
打斷了他的話。
雖然這酒才剛喝……這么絮叨下去,他感覺自己要瘋了。
“您究竟想說啥啊?”
姜紋一愣。
看了他兩秒后,忽然搖頭一笑:
“嗨,說著說著就變憤青了。來。”
跟許鑫碰了一個后,佩蕾恰到好處的又端了兩個菜上來。
姜紋夾了一塊釀豆腐,繼續說道:
“韓國那種偶像造星的方式,很多人覺得可行。現在西影那邊搶人搶的厲害,“墻”塌了,他們也知道堵不住。所以把目光瞄準到了新一代長起來的孩子上面。你們是想把墻給推了,讓這潭水活起來,他們不會和你爭了,以后也沒這一說。但那幫互聯網的入場之后,現在他們主要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些有著很高人氣的明星上面。”
許鑫眉頭一皺。
就聽姜紋繼續說道:
“這是一種新玩法。以前的京圈是只難進難出,誰當孫子誰當爺都有數的。但現在正在轉變,老帶新,90后、甚至00后,下個十年,才是他們看重的市場。而就目前我觀察來看……你們的目光其實還是都集中在現有的人上面。
舉個例子,你媳婦我記得是和你同歲吧?86年……現在28,可十年后呢,38了。
你們想把柏林墻推倒,現在確實也倒了。萬類霜天競自由。
不過……小許,老家伙們實力強,號召力也夠。可這圈子幾年就換一批人。你們要是不在這方面多注意……我估計不出三年,肯定要淘汰一大批人。
并且,人家抓住了你們的七寸。”
說到這,姜紋的眼里出現了一抹……談不上幸災樂禍。
但有幾分置之事外坐山觀虎斗的神色。
“你們想要良性競爭的地基,是自己親自打下去的。可問題是,這對新人而言并不友好。新人沒關系,沒人脈的劣勢你們可以彌補,可“技術性差距”呢?就說演員吧。演員演技如果不是天賦十足,那他們憑什么跟老家伙們爭?而你們給不了的,到后來都會洄游到別人身上。
爭一時,你們贏了。
可再過幾年……”
在許鑫逐漸皺緊的眉頭之下。
純粹是因為小許這孩子敞亮,主動提幫自己這部電影推廣而想還個人情,才發出提醒的姜紋搖了搖頭:
“勝負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