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色的夕陽下,盛家樂穿著一身休閑裝,背著雙肩背包,頭戴鴨舌帽,看起來像是外來的游客,從最后一班中環往返坪洲的渡輪跳上了坪洲碼頭。
坪洲是香江的一處小島,占地只有零點九七平方千米,整個小島外形像是個凹字,站在坪洲碼頭,大喊一聲似乎整個小島都能聽見。
沿著坪洲唯一的主干道,鋪著青磚的露坪街穿行,仿佛一瞬間回到五六十年代的香江。
這里沒有擁堵的私家車,大多數行人都徒步或者悠哉悠哉的踩著單車,偶爾會有貨車遠遠沿著指定貨車道路駛向島上不多的幾處小型加工廠幫忙運送貨物。
“你好,先生,來觀光的游客呀?南灣,東瀛?”盛家樂腳步輕松的穿行在街道中時,身后突然響起車鈴聲,隨后一個男聲開口問道。
盛家樂回轉身,兩名軍裝巡警騎著一輛人力三輪車,正好奇的打量他,開口問話的,是負責蹬車的那個,而三輪車后面堆了幾箱汽水的貨架上,另一名巡警正盤坐其上,專注的把耳朵貼在小型收音機上,聽著里面的賽馬信息。
“我從中環來,度假放松。”盛家樂笑著對軍裝巡警回答道。
“本地來坪洲度假的就更少見,你們這種城里的有錢人可能喜歡這里山清水秀,不過這里的人就希望去見識中環的富麗堂皇。”年輕的軍裝巡警笑笑:“這里的旅館不是很豪華,只有兩家,上車,載你一起去,剛好幫旅館隔壁的士多店運送汽水。”
那名專注于賽馬消息的軍裝雖然沒有開口,但聽到同伴的話,也已經主動讓出一片空位。
“好呀,多謝兩位阿Sir。”盛家樂上了三輪車的貨架,笑著說道。
軍裝一邊蹬著三輪車一邊問道:“不用謝,港九是不是很少見到我們這種街坊型差人?”
“的確很少見到。”盛家樂取出香煙,遞給旁邊聽賽馬的軍裝,軍裝接過來說聲謝謝,隨后就繼續小聲嘟囔著:“五號!五號……”
“早晚輸死你呀~”蹬車的軍裝笑著罵了一句,隨后對盛家樂說道:“坪洲很小,整個島只有五千多人,大部分人打漁為業,常年出海,只有一兩千人在島上,這里沒有的士,沒有巴士,沒有私家車,離開只能去唯一的碼頭搭渡輪,走路只用不到一小時就能走遍全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海鮮,不過因為未開發,所以很多香江人,吃海鮮要么選西貢,要么去對面的大嶼山,一年到頭來這里都見不到幾次生面孔,不瞞你講,我剛來時見到陌生人都不懂講話,現在兩年過去,恨不得街邊跑出條狗我都想同它聊幾句,很悶嘅。”
盛家樂能感覺到對方的無聊和看到陌生人的愉悅,恨不得把自己這兩年對坪洲的了解全部對盛家樂講一遍。
“多久回港島一次?”盛家樂好奇的說道:“晚上收工不是一樣可以去港九放松?”
“偶爾啦,街坊總需要幫手,所以假期很少,在這里呆久,當自己鄉下人,回港九感覺不習慣,這里冇正式警署,只有一處配備宿舍的警崗,表面上是由一位高級督察擔任主管,但那位主管常年在對面大嶼山警署辦公,常駐的就只有警署警長擔任的副主管,兩名內勤,同兩隊軍裝巡邏小隊,加在一起共計七人,我們兩個就是A小隊,坐在你身邊的就是A隊指揮官王元慶,我是副指揮官郭文達。”
“原來是兩位指揮官,失敬,失敬。”盛家樂聽到對方說的風趣,笑著拱手抱拳。
“叼!五號又輸掉!”收音機內的賽馬消息聽完,坪洲警崗軍裝巡邏小隊A隊指揮官王元慶警長郁悶的罵了一句臟話,這才看向盛家樂:“慚愧,慚愧。”
“請問,這里警署或者警崗是不是有位叫做鄧詩彤的Madam?”盛家樂幫對方把香煙點燃,開口問道。
王元慶被煙嗆到,咳嗽了幾聲,狐疑的打量盛家樂:“伱怎么知道這個名字?該不會同那班撲街一樣,想泡Madam吧?瞧你油頭粉面,搞不好Madam真的會動心!阿達!調頭,送這家伙去碼頭!找條漁船安排他返中環,把這種可能扼殺在萌芽之中!”
“這里的Madam不能被人追求呀?”盛家樂聽到對方的大叫,開心的笑了起來。
被稱為阿達的副指揮官郭文達說道:“全坪洲都知道,Madam來這里之后,就是坪洲所有未婚男性的愛慕對象,包括我們兩個。”
“收聲啦!”王元慶用手壓了一下自己的帽檐,看向盛家樂,笑著問道:“喂,是不是收到風,聽人講坪洲有個夠靚的警花,所以你來這里想要搭訕?話俾你聽,你不要覺得在中環工作,薪資出眾就有機會,Madam眼光很高嘅!”
“我同她是舊相識,不需要搭訕,不過我可以介紹其他靚女同你認識。”盛家樂對王元慶說道:“追求女人講究方法的,不如我教你如何搭訕?”
“是不是真的靚女?”王元慶聽到盛家樂說介紹靚女給自己,吐了口煙霧,也笑了起來。
他們的那位Madam,追求者眾多,他們兩個也的確替自己長官打發了很多想要搭訕的青年倒是真的,那些本地滿身魚腥味的家伙就沒有一個人想過,追求自己長官,當然要先示好她手下自己這班下屬。
面前的青年就夠爽快,不僅介紹靚女給守在孤島上的自己,還教自己如何追求對方,這才叫有誠意嘛。
“不知介紹有冇我份?”正在蹬著三輪的阿達突然開口問道:“如果只有慶哥,我現在就去安排漁船送你離開。”
“說到靚女,我真的很有心得,我在中環認識很多喜歡收工出去玩的OL女郎,我想AB兩隊所有阿Sir一人介紹一位,都足夠。”盛家樂開口說道。
阿達笑了起來:“那就不要去旅館啦,既然舊相識,當然直接去警崗,你去見Mdam敘舊,旅館的事包在我身上。”
三輪車調轉方向,直接沖入旁邊的一條小路,盛家樂好奇的問道:“不是要幫士多店送汽水嗎?”
“不急,這幾箱汽水當我們買下,回頭還車時直接送去鈔票就可以,當然介紹靚女這件事更重要。”
坪洲手指山是整個島海拔最高的地方,海拔足足九十米,坪洲警崗就建在山頂,剛好方便這里的最高長官立在警崗外拿著副望遠鏡就能巡視遍全島治安情況。
鄧詩彤一身女警軍裝制服,手里握著望遠鏡巡視這處不足一平方公里的轄區。
在她身后,準時收工的兩名內勤女警已經在警崗前的空地上架起烤架,正忙著BBQ,空氣中滿是烤肉的香氣。
而望遠鏡中夕陽下的坪洲,被涂抹成溫馨的暖色,炊煙裊裊。
她喜歡這座孤零零遠離港島的坪洲,這里沒有臥底任務,沒有背叛與出賣,更沒有刻薄的上司,當然,也沒有繼續升職的可能。
這里最大的長官就是她,坪洲警崗警署警長,每天帶領六名與自己同樣運氣不佳的新扎師弟師妹,駐守在這里,每日大多數任務是巡街順便幫街坊客串外賣員,最大的案件是幫急病的市民打電話呼叫駐扎大嶼山的皇家香江輔助空軍支援隊的醫療直升機,把病人送去大嶼山或者市區就醫。
她和她的六名屬下,很可能會留在這里十幾年甚至更久,直到某一日被警隊想起,換新的倒霉鬼替換他們。
十幾年,應該足夠她忘記很多不開心的事,比如,她堂堂女警,居然被一個馬夫欺負過,可是想報仇甚至指控都沒有證據。
“Madam,你的舊相識駕到,他話是你親密好友!”A隊阿達的聲音在鄧詩彤的身后響起。
兩名內勤女警也適時發出驚呼:“哇,這個不錯,夠靚仔!比起之前那些好很多!”
鄧詩彤戀戀不舍的收起望遠鏡,扭回頭,然后就看向夕陽下,背著雙肩背包跳下三輪車的盛家樂,正揚起手微笑著看向她:
“Tammy,好久不見。”
鄧詩彤手里的望遠鏡猛地一顫,掉落在地,下一秒,她收起臉上的驚惶,努力保持威嚴,開口對幾名手下吩咐道:“即刻把他關去羈押房!”
盛家樂看向旁邊明顯因為鄧詩彤這番話愣住的軍裝阿達,笑著說道:“喂,帶我去羈押房,旅館都省下。”
“之前那幾名追求者,就算口花花都沒有讓我們Madam開口羈押,我看你很有可能得手。”王元慶在旁邊咬著塊雞翅走過來,對盛家樂說道:“走啦,我帶你參觀警崗。”
盛家樂轉身跟著王元慶朝著警崗內走去,鄧詩彤明顯還沒有從見到盛家樂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盯著阿達:“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說是特意來見你,又話肯答應介紹靚女同我們認識,所以就帶他一起過來見你嘍。”阿達從內勤女警的烤架上拿起串魷魚咬著說道。
兩名女警也開口八卦道:“就是呀Madam,你如果不鐘意,介紹我們認識也好呀,好靚仔,好有型呀!”
鄧詩彤瞪了兩個新扎師妹一眼,撿起望遠鏡朝著警崗內快步走去。
“看到Madam望向你們兩個的眼神啦?同Madam搶靚仔,活得不耐煩呀!”阿達咬著魷魚串,對兩個女警夸張的說道:“你看Madam剛才的表現,望遠鏡都掉在地上,同電視里演的一樣,怨婦再見戀人時的激動反應嘛,介紹給你們,這么靚仔介紹給兩個孤島村婦,暴殄天物呀。”
阿達還沒說完,被身后走過來的鄧詩彤抬腳踢了下屁股:“滾去巡街!”
“YesMadam!”阿達被踹的一個踉蹌,不過馬上笑著立正答應,隨后咬著魷魚回到三輪車上,準備下山巡街。
“還有,去旅館幫他留一間客房。”鄧詩彤沒好氣的瞪著阿達,補充了一句。
阿達理解的說道:“明白,Madam,我一定讓老板把本島最豪華的客房騰出來!再讓他幫忙安排燭光晚餐,方便你們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