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由龍王釋放的滅世級言靈,就連同為龍王級別的存在,也無法阻止。
哪怕是釋放到一半的“燭龍”,造成的毀滅性依然如此沉重。
“那座尼伯龍根給我的第一印象原本是空曠而死寂,但是被‘燭龍’肆虐后,我只能用蕭條來形容,就像是剛剛被原子彈炸毀的城市。”夏彌描述著當時尼伯龍根的景象,“元素混亂不堪,迷霧散盡,原本清澈的水渾濁又模糊,里面蘊含著巨量而紊亂的火元素,很難想象吧,火元素居然能侵入到水里,幾乎所有的島嶼都是損毀的狀態,那幾座空置的島嶼直接消失了,被‘重石’壘成的島嶼也滿目瘡痍,最中央生長著巨大的樹的島十不存一,只有巨樹的根部支撐著碎裂的土地,唯一情況好一點的就是放置著棺材的那座島,但島上的棺槨和龍類尸骸也千瘡百孔。”
“等會兒等會兒。”路明非打斷了夏彌的描述,“師妹你說生長著巨大的樹的島在尼伯龍根的最中央?”
“嗯,奧丁制造的幻象中,它并不在中心位置,但它顯露實景時,的確在所有島嶼的正中心。”夏彌點點頭說,她看了眼路明非,“最重要的東西,一般都會擺放在最中心、被其他東西包圍祝的位置,我記的人你們人類也是這樣的習慣吧,師兄你覺得哪里有不對么?”
“沒……”路明非沉默了一會兒后,搖搖頭。
他看了眼楚子航,夏彌的說法倒沒什么不對,如果那棵樹對于奧丁他們來說真的是最重要的東西,它所在的島被放置在所有島嶼的正中央也很合理……但這和楚天驕的描述有出入。
路明非和楚子航默默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能想到的大概有兩種可能,第一就是當時楚天驕他們看到的就是奧丁制造的幻境,長有最大的樹的島一直都在尼伯龍根的正中央,只不過奧丁當時就用幻象把那棵樹給隱匿起來了,導致楚天驕他們看到的最中央的島是那座放滿了棺槨的。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當時尼伯龍根最中央的島的確是放著棺材和龍類尸骸的,路明非的心里其實更傾向于這種猜想,因為這些東西原本對于奧丁他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而那些巨大的樹分布在四座島上,那時候唯一的一株還沒有角逐出來,所以總不可能把四座島同時安置在尼伯龍根的中心吧?
“改變尼伯龍根的格局對于龍王來說困難么?”楚子航忽然開口了,他看向夏彌問,“比如說天空與風之王這座尼伯龍根,奧丁他們把尼伯龍根里某兩座島換個位置,這件事可以做到么?”
“當然可以,雖然談不上容易,但只要肯花時間,這件事也沒什么難度。”夏彌對楚子航說,“就像設計我的尼伯龍根里地下鐵的航線,當初我就花了一些時間,但這件事哪怕芬里厄都能做,只是他設計的航線會很復雜,在你和師兄離開我的尼伯龍根后,原本和首都地鐵線連同的線路就被我封鎖了,移動兩座島的位置對奧丁他們來說就和把自家花園里東邊和西邊的露營帳篷掉換一下差不多。”
“但是……”夏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頓了頓,補充道,“如果其中一座島是生長著那棵巨大的樹的島,意義就不一樣了。”
說這話的時候,夏彌的眼神沒有落在楚子航身上,反而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愣了愣,下意識地問:“有什么不同?”
“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也沒種過樹,我家盆栽里的花都容易被我養死。”夏彌說,“但我知道的是,那種東西的培養,有很多層面的因素,土壤、養分、風水和基因改造……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所以我第一眼見到那棵樹的時候才會這么驚訝,因為據我所知,還沒有人做過類似的實驗,奧丁在這方面他們算是開創了先河。”
“并且他們還一次性成功了。”楚子航低聲說。
“這方面奧丁他們的確曾經稱得上天才。”夏彌點點頭,沒有半點不服氣的承認,“芬里厄癡呆又傻,而我機敏精明,康斯坦丁膽怯懦弱,而諾頓威嚴暴躁,看上去我們雙生子之間的性格都是彼此互補的,但不論是我和芬里厄,還是諾頓和康斯坦丁,都不如奧丁他們的默契,如果他們彼此沒有矛盾,而是從一開始就齊心協力,其實黑王和白王不在后,他們是最有機會登頂至高王座的一對,但他們大概是覺得這條路太循規蹈矩。”
“畢竟他們倆加上,比起另外任意一對雙生子的力量也不會強太多吧。”路明非說,“雖然他們這對平均智商比其他混血種高不少,但對他們來說依然不太保險,畢竟的敵人不止一個,難免不會發生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這種事,沒有較大的能贏的概率,他們應該不會選擇這條路。”
“嗯,所以他們選擇的是用仿造的世界樹幫助他們征服其他龍類這條路。”夏彌點點頭說,“但這條路即將走到成功的時刻,也被我和老唐阻止了。”
“關于奧丁他們阻止‘燭龍’的代價。”夏彌頓了頓,“奧丁身上藍色的風氅已經徹底消失了,堅硬的鎧甲也變得焦黑與破敗,臉上銀色的面具差點遮不住他的臉龐,面具的一角露出他的頭發,原本燦金色的長發也焦黑著卷起。”
“這哥們還怪慘的。”路明非低聲感慨了一句。
“其實奧丁的旁邊,白色的人形更慘點。”夏彌說,“他全身上下的繃帶都被燒爛了,哪怕臉上的繃帶只能遮住他一半的臉龐,身上的燒痕狂亂又猙獰。”
“這哥們聽起來確實更慘。”路明非點點頭說。
“這就是硬抗下滅世級言靈的代價,奧丁他們付出的代價其實比看上去更加凄慘。”夏彌點點頭說,“不過我倒是還好,畢竟我只是去摸魚的,我可以替奧丁分擔一點‘燭龍’的威力,但我打算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師妹你還是機智。”路明非點點頭說,他又問道,“奧丁他們被你們傷成這玩意,尼伯龍根都破壞的不成樣子,最重要的是那棵樹,也被老唐的‘燭龍’毀了一半,這不是奧丁他們的命根子么?”
“奧丁他們當時,確實蠻憤怒的。”夏彌點點頭說,“不對,已經不是憤怒能形容的了,應該說是震怒,奧丁他們的表情何其震怒,何其怒不可遏,簡直要用憤恨的火焰把我們給燒死。”
“所以他們和你們動手了?”楚子航對夏彌問。
“他們當然想,可他們也沒法輕舉妄動。”夏彌搖搖頭說,“‘燭龍’對他們造成的傷勢真的不輕,為了守護那棵樹,他們付出的代價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高昂,而我這時候還手握一部分白王龍骨的力量,這時候交戰,吃虧的還不一定是誰。”
“而且更令我詫異的,是當時的老唐。”路明非說。
“老唐怎么了?”路明非看了眼老唐,好奇的問。
“按理來說,使用過‘燭龍’后,哪怕不是完整的滅世級言靈,老唐的狀態也會很差很差,諾頓的意志也不可能長時間維持。”夏彌也看了眼老唐,“但當時老唐來到我的身邊,虎視眈眈地看著奧丁他們,低聲說‘現在你們依然想開戰么’,說這話的時候老唐的身上燃燒著赤紅的火,他的眼里金色的光芒威嚴赫赫,像是流淌的巖漿。”
“你這家伙!”路明非意外的看了眼老唐,“你這家伙居然有這么給力?”
“給力……個蛋啊。”然而面對路明非的夸贊,老唐罕見的沒有應和,反而露出一抹苦笑。
“嗯?咋回事?”路明非奇怪的瞥著老唐,“這么謙虛都不像你了啊。”
“真不是謙虛。”老唐苦笑著搖搖頭,“那是我裝的。”
“裝的?”路明非挑了挑眉,“你演給奧丁他們看的?”
“是啊。”老唐點點頭承認道,“那情況下,除了硬撐我想不到更好的選擇了,我一個大男人,再苦再痛,不能眼睜睜看一個女孩子和倆男人對峙吧?”
“所以當時控制這具身體的,是老唐,還是諾頓?”路明非看著老唐的眼睛問。
“當然是他娘的我啊,這時候我算是完全醒過來了,恢復了意識,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么,心里那個聲音也沒再響過了。”老唐看著路明非說,“明明你知道么?我當時真的渾身疼啊,就像被一群彪形大漢圍著踢了一整晚似的,我一點力氣也沒有,眼皮子也沉的幾乎要睜不開了,但我能怎么辦呢?我只能硬撐著睜開啊,其實光是讓自己的黃金瞳亮著我都要累崩潰了。”
“原來是這樣。”路明非恍然大悟。
“其實當時我也察覺到了,所以我才說老唐的表現在我意料之外。”夏彌也開口替老唐補充道,“當時他身上龍化的痕跡正在緩緩消失,背后雙翼也已經褪去,完全是依靠著空氣中依然殘留的濃郁的火元素,他的氣勢才顯得不那么狼狽。”
“不論這家伙平常怎么不著調,但至少關鍵時刻他還保持超人的常理和意志力。”夏彌也忍不住夸贊老唐,“當時如果他先示弱了,和奧丁他們的對峙我就輸了一半。”
“我有個問題。”楚子航看了眼老唐,又看著夏彌說,“當時你能看出老唐硬撐的狀態,難道奧丁他們看不出來么?”
“他們應該看得出來,但他們沒法再賭了。”夏彌說,“他們第一次選擇撕破臉,付出的代價出乎意料的慘痛,他們的傷、破敗的尼伯龍根、被焚化的棺槨和龍骨、還有損毀一半的巨大的樹,第一次交鋒他們輸了,那么第二次呢?如果老唐不是色厲內荏呢?如果虛弱的樣子只是做給他們看的呢?這一次的結果也許是完全功虧一簣,說不定連他們的性命都要丟掉,奧丁本就是謹慎警惕的性格,這樣性格的賭徒,在輸掉一半的籌碼之后,會變得多么膽小?”
“有道理。”楚子航點點頭。
“奧丁他們誰也沒有回答老唐的問題,因為與其說老唐當時是在對他們提問,倒不如說落在他們耳里是一種威脅。”夏彌說,“我們彼此對峙了很久,氣氛緊張又死寂,最后率先開口的是我。”
“你也威脅他們了么?”路明非對夏彌問。
“不。”夏彌搖搖頭說,“對付奧丁這種人,一味的威脅很可能起到反作用,狗急了都會跳墻,既然老唐已經唱了白臉,那我就該唱紅臉了。”
“我看著奧丁他們,聲音不急不緩地問:‘我們還要繼續么?’”夏彌模仿著當時的聲音,語氣沒什么壓迫力,但這句話其實問的相當有水平。
奧丁他們剛剛吃了那么大一個虧,現在心理上作為弱勢的一方,強勢方隨口的一個問題就能讓他們思考很久。
比如夏彌用的“繼續”這個詞,指的是什么意思呢?是繼續廝殺?還是繼續試探?亦或者是繼續爾虞我詐?或者有沒有可能是繼續之前結盟的話題?
“面對我的問題,這一次奧丁他們又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后還是奧丁緩緩開口。”夏彌說,“奧丁用陰沉且壓抑的語氣問我:‘你們不會以為就這樣算了吧?’,我完全聽得出奧丁竭力抑制著語氣里的震怒與憎恨,如果拋開擔憂,如果奧丁擁有足夠的力量,相信他會毫不猶豫把我和老唐撕碎,然后把我們吃掉。”
“肯定的。”路明非點點頭說,“如果有人闖進我的家里,把我們家亂砸一通,把我的保險柜撬開,把里面的錢燒了一半,我也會恨不得把他們給弄死。”
“但奧丁他們還有立場說這句話么?”楚子航問。
“你可以想象,一個輸過頭的賭客,他面對贏他錢的人,但他一定不是示弱著敗走,而是瞪著眼撂下狠話。”夏彌說,“顯然這時候我也不可能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