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自孫悟空大鬧天宮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天庭中接連有人事變動,似乎這件事之后,大天尊對于如今天庭的不少仙官神將感到不滿意,接連貶黜了十余人。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掌管天河水師,位高權重的天蓬元帥。
「陛下,天蓬知錯了,天蓬知錯了,就饒過我這一次吧。」
凌霄殿上,天蓬元帥被捆仙繩綁住,卸了兵甲,身穿白色囚服,跪在九十九層御階之前,苦苦哀求。
一旁,月宮素娥之一,霓裳仙子,也滿臉委屈,小聲啜泣。
文武百官看著這一幕,都沉默不語。
龍椅之上,霞光萬道,祥云環繞,玉帝的面容半隱藏在冕旒之下,微微垂眸,道:
「天蓬元帥,玩忽職守,降妖不力,醉酒后硬闖廣寒宮,調戲霓裳仙子,罪不可赦,來人,削去他的神職,押上一號斬仙臺,處以極刑!」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天蓬元帥嚇的臉色慘白,不停磕頭,聲淚俱下。
他平時八面玲瓏,人緣還不錯,立刻有一些神仙替他求情,其中份量最重的是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一甩拂塵,上前幾步,道:
「陛下,天蓬雖有錯,可這些年作為北極四圣,降魔大元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免他一死吧。」
上一號斬仙臺,被天刑斧,太古雷池伺候一遍,以天蓬元帥普通大羅仙的實力,怕是直接形神俱滅了。
大天尊一時不答,看向霓裳仙子。
霓裳仙子有點遲疑,瞥了身后的月宮宮主嫦娥仙子一眼,才抹去眼淚,道:
「全憑陛下做主。」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剝奪天蓬元帥的仙身神籍,兵解轉世再修,若無特赦,永不可再入天庭!」
這是相當嚴厲的懲罰了。
兵解,意味著還是要上斬仙臺,斬去肉身,只留神魂,真靈投入下界轉世,萬萬載苦修一朝喪盡。
除非徹底隕落,否則大羅一證永證,可天蓬元帥失去大羅仙體,就會變成空有境界,力量不足的水貨大羅。
積累法力,重塑神體,凝聚法相,這必然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大伙都知道,天蓬這次是栽了,很難再恢復往日的輝煌。
說不定一輩子都只能當個散仙,甚至被迫落草為寇,淪為妖魔。
沒多少人同情他,喝醉了強闖月宮,調戲仙女,性質相當惡劣,有這種下場,也在一些神仙的預料之中。
最值得玩味的是,紫微大帝,北極四圣中的另外幾位,沒有替他求情。
「謝陛下開恩!」
天蓬元帥叩首,含淚謝恩。
幾位天將將他帶下去,押上二號斬仙臺,打了兩千錘,斬去仙身,削了神職,真靈投入下界。
散朝后,神仙們三五成群,議論著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有點人心惶惶。
「加上最初被貶下界的卷簾大將,第十二個了。」
「大天尊最近有些喜怒無常啊。」
「噓,噤聲,你不要烏紗帽了?」
一眾仙人不說話了,各自散去。
多事之秋啊。
歲月悠悠,十年過去了。
且說那些被打落天庭的神仙們,沒有了神職后,心中都升起了邪念,個個占山為王,自立門戶,無一不是地仙界某片區域中的大妖魔。
對于天庭的舉動,佛祖自是知曉,明白天庭這是想將取經八十一難全都掌控在他們手中,當下再也顧不得其他,在大雷音寺召集諸佛菩薩,告
訴他們可以開始行動了。
于是乎,很多佛門高僧丟了坐騎,跑了童子。
地仙界暗流涌動,尤其是南瞻部洲,西牛賀洲兩地,風波愈演愈烈。
猴子大鬧天宮,被武神親手鎮壓的消息,哄傳三界六道,在幾只無形的大手的推動下,鬧的地仙界四大部洲各方修行勢力幾乎人盡皆知。
勾陳大帝神通廣大,不必多說,鎮壓了妖猴也只是錦上添花而已,反倒是齊天大圣因此名聲大噪。
哪怕他是失敗者,成了階下囚,但崇拜他的妖魔鬼怪卻越來越多,甚至有人開始效仿。
「齊天大圣能做,我為什么不能做?」
「星君元帥,佛陀菩薩,寧有種乎?」
「我輩妖魔,豈可郁郁久居人下?」
一時間,地仙界,群妖混戰,各路妖王爭霸,除了想效仿齊天大圣殺人放火受招安,或者混出個名堂,也有人是為了自保。
佛門,魔神殿,妖師宮等勢力,出于某種目的,也在暗中推波助瀾。
一時間,天下妖魔聞風而動,不管愿不愿意,都在大勢裹挾之下不得不加入這場游戲,各路妖魔,合眾連橫,遠交近攻,或獨尊一地,吞并鄰邦,或抱團取暖,結拜會盟。
其中最熱鬧的當數南瞻部洲以西,以及西牛賀洲,各個山頭上,隨處可見妖王洞府,大大王,二大王、三大王,麾下還有一堆烏合之眾。
「陛下,這些時日,下界妖魔作亂,不可不察。」
很快有山神土地,注世地仙,把情報傳到了天庭。
妖魔四處為禍,作為三界統治機構的天庭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玉帝當即降旨,封托塔李天王為降魔大元帥,率領哪咤三太子,四大天王,二十八星宿,分兵十八路,鎮壓天下妖魔。
也不知是不是碰巧,南瞻部洲九州祖地通往西牛賀洲靈山的那條路上,天庭派兵圍剿最多,妖魔除了有背景的,大多都被殺了個干凈,甚至誤傷了一些佛門妖僧、魔僧,以及諸佛菩薩的坐騎和門人弟子。
佛門也不甘示弱,派出五大明王,八部眾,十八羅漢,喊著普渡眾生,降妖除魔的口號,在這條路上做清道夫。
據說,佛兵多次誤傷天庭友軍,還有幾位被貶謫的神仙被超度了,皈依佛門。
斗爭愈發激烈。
天庭與靈山,明爭暗斗,玉帝和佛祖并沒有出面,睜一眼閉一眼。
地仙界浩瀚,西行路很長,可能匯聚氣運劫力的仙山福地就那么多,一個蘿卜一個坑,競爭無比激烈。
不能親自下場,其余各憑本事。
發現天庭和靈山斗而不破,有一定的默契,于是乎,不少隱世大能也開始落子,不是這家跑了坐騎,就是那家童子思凡,就連性命相關的法寶也被一并盜走了。
于是乎,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天庭大軍開始吃癟,佛門僧眾也多次被打的落荒而逃,西行路上,很多剛冒頭的妖王以前格外低調,名聲不顯,卻本領高強,法寶,神通更是一等一的厲害。
其中最囂張的當屬青獅、白象、大鵬三妖,各個都有妖族大圣乃至妖神的實力,奪了凡間一座江山,吃盡滿城百姓,還建立了一個由妖怪把持的國家——獅駝國!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天下妖魔士氣大振。
獅駝國鬧得很兇,又離靈山地界不遠,橫行無忌太過囂張,玉帝震怒,派人質問佛門。
可佛門卻表示,此事與他們無關。
他們已經封山,吃齋念佛,不理會外界的風風雨雨,還警告天庭,獅駝國位于佛門的勢力范圍內,任何勢力不能擅自闖入。
三大妖
王屠滅一國,還沒有被靈山和天庭剿滅,威名更甚,連前些年的妖族七大圣都比了下去,獅駝國一舉成了西牛賀洲妖魔勢力的扛把子。
「佛祖,放任大鵬,青獅他們這樣做真的好嗎?」
大雷音寺,浮屠塔內,觀音菩薩臉色有點憂慮,看向蓮臺上的大佛。
佛祖高座九品蓮臺,丈六金身,仿佛純金鑄成,通體泛著佛光,腦后日暈放無量光明云,燭照天地,氣象恢宏。
「那一地的百姓,血脈不純,乃上古人巫混血部落的蠻夷后裔,不被九州認作炎黃子孫,不至于激怒人族。」
佛祖解釋道。
觀音菩薩松了口氣,心中還是有點不安,覺得不妥。
蠻夷之后,不為正統,可也算人族,這么做,火云洞的那些圣王肯定會心生不滿,尤其是勾陳大帝,對佛門充滿了敵意,三妖此舉,或許會成為他日后發難的借口。
可她也不好多說什么。
青獅,白象分別是文殊菩薩和普賢菩薩的坐騎,大鵬雕更是來頭甚大,鳳凰之子,向來囂張跋扈,橫行無忌,連她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獅駝國的情況,僅此一例。
大多數妖魔打退了天兵天將或佛門僧眾后,就選擇了低調做人,個別依舊高調,可再囂張也不敢做屠城滅國之事,頂多劫點凡人當口糧。
也不是所有大能的坐騎或童子都做惡。
有些妖魔頗為另類,有入朝為官,造福一方的,有天天就知道啃橘子,折磨小弟,混吃等死的,還有沉迷焚香拜佛,祈雨布道,好為人師的。
總之,隨著量劫將至,地仙界可謂風起云涌,每天都有妖魔冒頭,尤其是西行路上,跟割韭菜似的,死了一茬又一茬。
這些事,雷恩有所耳聞,卻沒管。
玉帝希望他不要插手,佛祖也是,如果勾陳宮的大軍出動,趙元帥,馬元帥,五極戰神等人帶著劍仙軍團,人仙軍團清洗一遍,那西游小劫可能還沒開始演化就要結束了。
當然,獅駝國發生的事他關注了。
「噠噠噠……」
五極戰神之首,天空戰神身披甲胄,背負斧鉞,步履匆匆,青金戰靴踩在宮殿的地磚上發出陣陣脆響。
他來到至高的天帝寶座前,一甩披風,在臺階前跪下,道:
「陛下!」
雷恩頭戴十二冕旒的帝冠,身披白色龍紋長袍,單手托著下巴,倚靠在鑲嵌著白虎頭的仙金王座上,似在假寐。
聽到聲音,他睜開了眼簾,眸中星海幻滅,萬兵浮沉的可怕景象,一閃而逝。
「佛門的人怎么說?」
「臣未見到佛祖,迦葉尊者說,孔雀大明王菩薩還在閉關,這件事,要等他出關后再處理。」
天空戰神感受著那股若有若無,宛如蒼茫天道般深不可測的帝威,額頭滲出了冷汗,低著頭,有點惶恐的道。
「很好。」
雷恩冷笑,揮揮手,讓他退下。
九天玄女臉色紅潤,容光煥發,梳著貴婦發髻,身穿一襲艷麗紅裙,端著一杯清茶,遞到丈夫手中,道:
「佛門的報復?」
「可能是,也可能只是管不住大鵬,無所謂了。」
雷恩端著茶杯,抿了一口,冷笑道,「反正在我看來這就是挑釁。」
玄女黛眉微蹙,側坐在丈夫的腿上,道:
「孔宣可不好對付,以他的天賦,已經踏出了那一步也未可知。」
那可是中古時代,封神量劫中,號稱圣人之下第一人的蓋世強者。
「我倒是希望他能帶來點驚喜!」雷恩滿不在乎的道。
玄女撅著小嘴,靠在他肩膀上,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皮,道:「你呀,太暴力了,整天就想著和別人打架。」
雷恩吻了吻她的額頭,拉起妻子的手,進了寢宮。
一面通體泛著仙光的寶鏡掛在床頭柜上,鏡面光華,內蘊大千,仿佛濃縮著一片古老宇宙,其間光霞變幻,帝威彌漫。
玄女坐下,摘下了發簪,對鏡畫眉。
雷恩伸手一抹,虛空境微微一顫,顯示出天牢的畫面。
蒼淵山下,悟空運轉兩部仙經,正在修煉,體內竅穴如星河密布,五大秘境發光,吞吐靈氣。
這座囚籠洞天的環境十分惡劣,靈氣稀薄,還混雜著金鐵之氣,兵戈血煞,不適合尋常仙佛修煉。
對悟空而言,也是個巨大的考驗。
他每次吞吐靈氣都像是被無數刀兵刺入了身體中,又像凡人生吞滾燙的鐵水,在刀山火海上來回翻滾,劇痛從血肉軀殼漸漸蔓延至神魂,千刀萬剮都不足以形容。
「呃啊,呃……」
悟空強忍著鉆心的疼痛,運轉神功,吞吐靈氣,提煉出精純的生機,祛除雜質,又以兵煞煉體,打磨根骨,重鍛金身。
同時元神出竅,靈識如金色光波,不斷滲入蒼淵山的山體內,從上面堆積的無數神兵法寶上一一掃過。
這亦是一種可怕的酷刑。
他仙臺震顫,元神小人也無時無刻不被神兵法寶上的道痕,符文,法則之力反噬。
這是一場殘酷的修行。
他渾身血淋淋,時不時皮肉炸碎,神魂也常常破碎,溢出熒光。
就這樣,三百年的時間一晃而過。
山腳下只剩下一塊暗紅的疙瘩,像是一顆布滿了鐵銹和血跡的頑石,生機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