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和趙宏討論完彭城這邊的情況,待其離去后,獨坐堂上的王政在沉吟之間,又將思緒又放到了水軍這邊。
畢竟當日王政選擇放棄臨淄轉而東顧徐州,本身便有著避開北地群雄并起的局面,先在競爭較弱的南方發展的想法。
要知原本歷史上的孫策算是一個明顯的成功桉例,若說起家時的實力,小霸王還未必比得過如今的王政,對方都能在南方打開一番局面,為未來三國之一的東吳奠定霸業之基,擁有系統的王政,自然更有底氣了。
若要平定江東,自然便需要一支強大的水軍了。
徐州的水軍...說起來卻是不太拿得出手,跟強大這個詞更沒什么關系。
不過王政心態倒是放的很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比起荊州、揚州,自家水軍固然遠遠不如,但比起冀州、兗州卻又強上不少吧?
曹操當初統一北方,拿下荊州之前,水軍方面不也拿不出手么?
否則哪會中了龐統的連環計,遭了赤壁的慘敗?
起碼目前他已不是從零開始了嘛。
在王政想來,接下來要把徐州的水軍變強無非從三個方面著手,船只、水軍士卒,以及優秀的水戰將領。
派遣陳皎去和渤海群盜合攻東來,便是想著為最后一項做著準備。
徐州目前戰船貴乏,那便一邊買一邊造,士卒水戰生疏,那便去聯系去操練,不過這些事情可不同于攻占幾個沿海島嶼,必須準備充分,更要有一份詳細的規劃,在陳皎歸返之前,王政現在能做的也不過是摸著石頭過河了。
首先自然還是造船方面,他早有留心,彭城一帶,山林茂盛,可用木材盡多,而下邳、彭城、郯縣、瑯琊,這些地方,或是江河水系發達,或是靠近海邊,會造船的工匠也頗有不少。
說起來,徐州的水軍未成規模,地緣并非主要原因,更多還是因為歷代官署未曾重視的緣故。
而且麾下的黃忠可是荊州人啊,雖然在原本的歷史上,這位虎將并未在水戰上有過什么表現,可之前閑聊之時,王政也曾聽起說過,昔日武帝征朝鮮時,其祖上是負責監造船的一名官吏,有此淵源之下,加上家鄉出身,其對造船也算略知一二。
心有此念,王政當即雷厲風行地下達命令:“傳令黃忠、張昭、郭嘉等人,午后來府,下午隨本將一起去造船司看看。”
“喏。”
到了造船司后,三言兩語之下,王政等人都是外行,對那長吏能力如何一時間倒是不好判斷,不過明顯可見的,卻是下邳的船塢實在是太小了。
造造民用、商用的中小船只或許勉強夠用,若是軍事所需的大型樓船,著實有些勉強。
搭建船塢必然是靠近水邊,而若要滿足王政的戰略規劃,便需要選擇江海附近。
隨后一番商議之下,次日早上,眾人便在王政的帶領下,一路向東而去。
徐州境內沒有大型江河,所以從一開始便要考慮在沿海的幾處城池選擇,贛榆和海西最先被刨除選項,最后便只剩下朐縣了。
無他,朐縣不僅靠海,對面更有一處名叫臨朐的小島,兩者之前形成了一段水流平緩的區域,可謂是極適合的船塢制造點。
更關鍵的是,臨朐島上林木繁榮,更有一座天然鐵礦,直接將造船的兩大原料都備齊了,當真是天時地利皆得。
當然,王政其實第一眼看地圖時就覺得這地方必是十分合適。
原因么,便是穿越至今的他早已脫離了兩眼一抹黑的黃臺,東漢的很多城池,尤其是極易辨認的邊角位置,其實王政已能隱隱猜出它們千年以后的名稱。
徐州乃是未來天朝大半的蘇北,那這朐縣八九不離十便是連云港了。
這樣的地方,若還不宜制造船塢,那徐州境內還有哪里適合?
雖然穿越之初的齊郡趙縣北面幾百里便是渤海,可這卻是王政這一世初次來到海邊。
視線所及處,水鳥低飛,海魚躍水,漁舟出沒在浩渺的碧波萬頃之中,迎棹破浪,鷺翔鷗飛,綠萍浮藻,隨風蕩漾,襯著藍天白云,晴空萬里,已是世界最為絕妙的動人畫卷。
咸濕的海風拂面吹來,夾帶著涼意,更是令人精神一振。
以馬鞭遙指眼前如詩似畫的美景,王政顧盼左右,長笑朗聲:“若非本將要諸君同行,奉孝,張公,你們整日伏首桉牘之間,哪能領略這般風光?“
眾人聞言,自是紛紛頷首。
此時前方朐縣的縣君、縣尉早已帶著一群人在那恭候,王政溫言拒絕了先去城內歇息的建議,只叫前邊引著路,隨后眾人沿著海岸線走過幾個鹽場、漁場,一路看了數個地點,最后轉到一處向內凹陷的海灣處。
相比較而言,這一處最好。面積夠大,海水不深,也沒甚么大塊兒的礁石。不但平整,還方便防衛,離岸不遠有個小漁村,而隔海相望,便能清晰地看到臨朐島,距離不過十數里。
王政很是相中這個海灣,隨后征詢了郭嘉和黃忠等人的意見,亦是一致稱好。
“船塢既然定在這兒,以后此地便是我軍水師的基地了。”王政隨口道:“朐縣這名有些拗口,作者君這等小學文化的要百度才知道發音,不甚爽利,改了吧。”
他金口一開,眾人哪里會有異議,郭嘉便接口道:“朐者,彎曲、干澀也,的確不太合適。”
隨行的縣君更是立刻湊趣接口道:“若得州牧親自賜名,乃是吾縣萬民之福啊。”
“哈哈。”聽到這話,王政笑了笑,思忖一會,卻是肚里沒貨,始終沒想出什么好名字,便指著大海道:“既是臨海,便叫海洲吧。”
這話一出,眾人沉默了片刻,在場之中除了黃忠都算是飽學之士,本來都預備好了一筐好話等著倒出來,只是萬萬沒料到王政給起了這么個名字,實在平平無奇,夸無可夸。
畢竟不是人人都和趙宏一樣,對著東施也能吹成天仙,沒柰何,一群人絞盡腦汁半天,最終還是張昭率先捧場道:“此名甚好!”
“夫取名之道,無非形、意、合、念四者耳,海州之稱,一得其地方之形,靠海之城,二得主公寄意,此我水師之基,三有非凡意義,四與五行相合,可謂簡單兩卻兼四者之長,”
“此乃上上之名也!”
這番話出來,不僅黃忠、縣君等人瞠目結舌,連郭嘉這位自負才學的人,亦不由怔怔看著身邊的張昭,暗自欽佩不已。
好你個張子布!
真也難為你這么短的時間便想出這些理由,當真是才思敏捷,兼還臉皮厚實啊!
這時那縣君也附和道:“州牧,吾縣如今既得新名,那這臨朐島便名不符實了,還請州牧復啟尊口,一并名之!”
目視前方,碧波倒映的樹影人身,云映日照,接喋游魚擊起的海浪翻卷,水波漣漪,形成似真似幻的迷離畫面,王政心神激蕩,想起自家穿越以來,不過兩三年間,卻已完成了前世半生都未成摸到過的階級跨越,從窮途末路,朝不保夕的草芥流民,到了如今擴有五郡之地,坐擁百萬軍民的一方強侯...
這樣的人生,豈非亦是如夢似幻?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凝視著波波海浪,王政笑道:“便叫瀛客罷...”
這次郭嘉終于搶到了先機,立刻朗聲附和道:“名是好名,詩更是好詩,瀛者亦是海也,和海州對應不說,還點名主客,一語雙關..主公方才所吟,似為詩的開頭,可有后續?”
王政哈哈一笑,卻不肯把謫仙這首詩的全詩念出,他有騎砍系統,又不需要靠此立身,隨口說出自是無妨,刻意賣弄卻是無謂,只是道:“地點既已選定,張公,回去你便盡快安排下邳的造船司搬到海州縣,待船匠集中就立刻動手,先搭建船塢、造船臺等等。”
“喏。”
說著話兒,王政登上岸邊的高地,四下望了望,又對著黃忠和縣君各自吩咐道:“船塢重地,需得嚴密護衛,漢升,到時候調五百人過來駐守,兩百人補充到瀛客島上去,縣君,把后邊小漁村的漁民盡數遷走別處,附近方圓三十里內,以后無論漁場、鹽場一律禁止。”
“喏。”
王政和諸人又繞著海灣轉了一圈,細細勘查一遍,黃忠有家學,提出幾條造船塢時需注意的事項,那縣君便一一記下。
這事都不用明說,水軍的船塢既然建在了朐縣...哦不,是海州縣,那未來此地在徐州的重要性亦必然大大提升,而船塢建造的過程中,他這邊肯定是要好好配合的,若是做的好了,前途自不用說,若是稍有閃失...亦不必多說了。
古人云:“預則立”,船塢、造船兩事,布置了七七八八;接下來該遴選水卒。水軍才建,各方面皆沒經驗,規模不可大。幾個人商量了會兒,決定暫以五千人為上限,待陳皎帶著那群經歷過戰事的老卒回來后,再做調整。
目前盡量抽選沿海、臨江的土著,加上一部分擅使水的漁民,天軍老兵中有些通水性,會操船的,到時候也會先安排過來,不過為了保持軍隊的純潔性,王政提前已想好了,將官這塊,前期除了一個陳皎之外,接下來寧缺母濫,將官必須全為自家隊伍中的天軍。
便在海灣岸上,把正事兒商量完畢。勾勒清楚章程,剩下的便是執行了。
難得再見大海,王政興致勃發,登高遠望,呼吸著清潤的空氣,不覺心曠神怡,一旁的縣君把握時機,立刻湊近上前,迎著海風給他指點介紹好看的景色。
主臣唱和,樂在其中,無聲無息間,王政改變的歷史越來越多。
要知海州本就是連云港的古稱,不過卻是要在三百年后的北朝東魏的武定七年,才會得此新名。
那一年,取名者權臣高澄本已完成奪取東魏皇位的所有準備工作,卻在受禪前夕為膳奴刺殺。
王政東觀滄海之時,卻不知此時神州西面的黃巾同道們,正被人揍的滿地找牙。
建安元年春三月,養精蓄銳已久的曹操再度露出了獠牙。
以麾下大將夏侯惇為主帥,對著豫州境內汝南、潁川兩郡的袁術勢力及黃巾賊寇,開始了大舉討伐。
旬月不到便勢如破竹,連克七城,此時盤踞在昆陽城的黃巾渠帥何儀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應對,便已被人兵臨城下。
幸虧豫州黃巾乃是當世最講義氣的一群反賊,聽到消息后,劉辟、黃郡、保曼等豫州黃巾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耽擱,齊齊發兵救援。
最先馳援昆陽的,正是劉辟。
這位算是黃巾賊中和曹操最不對路的那一類了。
這位東漢末年的黃巾起義軍將領,跟過袁術,附過孫堅,最夸張的是遇見劉備直接一見傾心,不僅將盤踞多年的汝南拱手相讓,更欲追隨左右,甚至在原本的歷史上,劉辟之死也是為了保護劉備,而被當時曹操的部將高覽所殺。
可以說豫州換了這么多股勢力里,就是面對曹操時劉辟始終不曾真心歸附。
投降倒是投降過,卻是降而復叛,這邊剛因兵敗而投,轉過頭袁紹輕輕拋了一個媚眼便立刻跳反。
很難解釋這是為什么。
而此時的東漢末年,歷史的軌跡早已不同,甚至可謂面目全非。
不僅曹操這邊對許都所在的豫州開展軍事行動的時間比原本的歷史晚了接近三個月,劉辟和劉備相遇的時間,更是提前了足足五年。
唯一不變的,便是在劉備那天授其魅的驚人效果下,劉辟再一次毫無抵抗的淪陷了。
這一次劉辟倒沒立刻將汝南拱手奉送,只是在劉備率領殘余人馬逃到豫州后,劉辟竟然曾想過召集豫州黃巾,去替劉備取回徐州...
關鍵時刻勸住他打消這個念頭的,可不是王政那個黃巾同道的身份,畢竟要是顧忌這點,劉辟也不至于會生出這等念頭。
而是帶頭大哥袁術的發話。
都知道你現在是我的小弟,你去打王政,這讓他怎么看我?
這豎子不好招惹,除非有必勝把握,否則你送死不說,還要連累老子啊!
聽到大哥這般慎重,劉辟這下也有些不敢大意了,隨后通過各方面的消息渠道,對王政有所了解之下,劉辟也有點小慌了。
好像是有點勐啊!
短短的大半年里,在徐州的這塊大舞臺上,多少英雄俊杰先后或是兵敗奔潰,或是虎頭蛇尾,聲勢浩大如袁術者,興師動眾之下,最后也沒撈到什么便宜,甚至據說連從弟袁都被那王政親手絞殺...
結果不也捏著鼻子吞下了這口惡氣,表面上還和那王政繼續作著盟友。
劉備亦是如此,他麾下當初的精銳可也不少啊,更有關羽、張飛這樣萬人敵的熊虎之將,結果不也被王政打的狼狽逃出了徐州?
這些情報匯總下來,只要不失去理智,劉辟便能很明顯的分析出來,憑自家的這點兵力,對外是吹的什么十萬雄兵,可真正能打的其實不過萬余人馬,若是殺去徐州...
怕連填王政的牙縫兒都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