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五軍議(上)
吃過,玩過,笑過,鬧過,總也要干點正事了。
次日午后,委員會參謀組軍事組一干人等齊聚大會議廳,再加上預定要去大陸上發展的那幾位同志,其他一些“相關部門”的代表,以及若干有空前來旁聽會議的閑人……難得總人數超過了七十,都可以召開一次全體大會了。
會議廳早晨才剛剛整理出來,空氣中猶自彌漫著一股淡淡脂粉香氣,幾位同志用力吸吸鼻子,很是陶醉的表情,看來昨晚過得不錯,解席也是其中之一。這位老兄眼下正捧一本詩集搖頭晃腦誦讀,據說這是讀古書最好的閱讀方式,有助于增強記憶。但在旁人眼里卻是顯得很傻帽兒,已經有好幾個在偷偷笑話他。
不過解席卻毫不在乎,因為茱莉也正在含笑看著他,與旁人的嘲笑眼光不同,茱莉眼中卻是充滿了鼓勵之意——她當然并不指望老解當真讀書考狀元,但只要是女人,看見自家男人熱衷于讀書,都是開心的,這一點無論古今皆同。而解席也因此而更加專注——外人的眼光算什么,自家老婆的看法最重要!
另外一邊,李明遠教授與阿德正在閑聊,兩人閑聊的話題主要是關于那位曹太監的——昨天酒宴結束之后,阿德說到做到,暗中給曹吉祥塞了一長條子用紙筒包裹好的銀元卷兒,讓后者開心不已,早將原來的怨念拋諸腦后。
這年頭白銀的購買力還很高,根據參謀組從錢謙益那里打探來的“行情”,哪怕是北京城里送給當朝閣老的重禮,價值也就在兩千兩銀子左右。一般太監能得個十幾二十兩的賄賂就已經很滿足了。而且短毛的銀元成色十足,在島上還有火耗銀子的優惠,比官價紋銀還要好使,這方面招撫使團里那幫人雖是初來乍到,卻是早就摸了個門清。
不過短毛這邊錢財雖然富裕,卻也不會平白無故作冤大頭,阿德肯在自家地盤上向一個外來戶行賄當然是另有原因的……
“接觸下來感覺怎么樣?這位曹太監可以與之長期打交道么?”
面對老教授的疑問,趙立德思慮片刻,點頭道:
“還行,雖說有點小貪,但還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最重要是他比較識相,能夠正確認識到自己的位置。我觀察他好幾天了,以前在北京時怎么樣不清楚,至少在海南島這邊,遇上了幾次不痛快的事情倒還可以忍耐,不是那種不知道天高地厚只一味耍橫的蠢貨。”
“這樣的話……倒是可以考慮與其長期合作。那回頭跟錢大人說一聲吧,就安排他擔任海南方面的稅監好了。”
——當初和錢謙益所簽訂的條款,其中關于海南島上繳款項一條比較模糊。除了規定仍按往年標準向朝廷繳納糧食和銀錢的賦稅外,短毛開埠經商所繳的商稅卻沒有約定具體數字,而是依照實際收入計算。
這樣一來朝廷必然要派員監管,而按照明王朝的一貫風格,派來的肯定是天子家奴——內宮太監。關于這方面,大家已經有思想準備。只是根據歷史上那些紀錄來看,大明宮廷外派出來的稅監礦監之中很少有好東西,基本上都是那種吃拿卡要貪得無厭的混賬貨色。他們這邊當然不可能容忍這樣的人物放肆,所以就要找一個老實點的,至少要能知道害怕。
眼下看起來這位曹太監似乎還行,那就給他一個機會。理論上稅監人選應該是由內宮自行委派,不過短毛這邊不比尋常邊鎮,眼下時機又很湊巧,他們若開口指定了人選,宮廷里多少也要給幾分面子——明王朝還指望這邊幫忙解決山東的麻煩呢。
于是那曹吉祥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得了一個天大便宜——要知道外派擔任稅監乃是宮中太監所能得到的最大肥缺,正常情況下沒有特別硬的關系,以及沒有大出血朝相關人士塞足銀子,絕對不可能得到這等好差的。
以這位曹太監在宮廷里半紅不黑的地位,弄個前來傳旨的差事已經是散盡家財了,接下來哪怕他把自己論斤賣掉也不可能再湊出買稅監的錢來,可偏偏這邊看他順眼,就交了好運——運氣這種事情真是很難說。
“對了,他的名字是怎么回事?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很犯忌嗎?”
——明朝英宗年間也有個名叫曹吉祥的太監,不但御馬監司禮監都執掌過,還總督過京城三大營,位高權重。只可惜到后來野心太大,居然想要造反,結果被處以五馬分尸之刑,下場凄慘。
有這樣一位“名人”事跡在前,很難想象大明宮廷中還有人敢叫曹吉祥的,難怪連李老教授都感到詫異。
對此趙立德倒是打聽過一段,聞言微微一笑:
“我大致了解了一下,他還真不知道——他原本姓劉,家里兄弟兩個,老大叫吉祥老2叫如意,后來進宮為了巴結曹化淳才改姓了曹。不知道曹化淳是故意不提醒他呢還是自己也不知道,還真沒人跟他說過這些前朝舊事。”
——后世的人讀歷史書,某朝某代發生了什么事……只要被記載下來的都是清清楚楚。但當時人們卻有很多忌諱。尤其是這種涉及到謀反的舊事,更是被人諱莫如深。這位曹太監并非宮廷里科班出身而是屬于“自學成才”,能接觸到的宮廷秘聞想必不多,宮廷這種地方又是內斗激烈,人與人之間都互相提防著,人家就算知道也不會好心去提醒他,出現這種烏龍事件倒也不奇怪。
不過……“曹吉祥,劉如意?這兄弟倆的名字還真是各有特色。”
就連李老教授都禁不住大笑,旁邊幾位閑人好奇過來問清原委之后也都跟著大笑,取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要和歷史上那些著名的倒霉蛋同名,也真是夠衰的。
笑歸笑,之后老爺子還是讓阿德找機會提醒對方一下,趁早改個名。他們既然想跟這位曹公公合作,總不希望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換人。
在談笑一通后,唐健和王海陽等人先后進入會場,人員到齊,會議正式開始。這次會議最主要的議題就是接受招安之后下一步對山東的作戰計劃——人家大明朝又送東西又給學歷,就是指望著這邊能盡快出兵。昨天老爺子他們主桌上,錢謙益旁邊一位最主要的副使就是來自大明兵部,幾次三番問到出兵事宜,看來是著急得很。
“眼下已快到七月末,按照史書記載,差不多也就是在今年的八月份,明帝國從山海關防線抽調來防備滿洲人的重騎兵,在野戰中擊潰了山東叛軍主力,重新奪回山東戰場的主動權,如果我們拖到八九月份還不能結束,今后恐怕將不得不與這支明軍配合作戰——打算這么干嗎?”
“來自山海關的重騎兵?就是那支鼎鼎大名的關寧鐵騎?”
下面有人詢問,阿德翻了翻歷史冊子,點點頭:
“不錯,是五千關寧軍,而且史書上明確記載,在這支部隊里有一個大名人叫做——”
他拖長了聲音,臉上也顯出一絲復雜表情:
“吳三桂!”
下面一陣騷動,有人開始叫嚷“連他一塊兒干掉算了!”,不過更多人也和趙立德一樣表情復雜。這里的人都知道吳三桂是個大漢奸——但那是十多年以后的事情。眼下這位才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在大明軍中人氣極高,號稱“勇冠三軍,孝聞九邊”,更被整個關寧軍體系視之為明日之星,未來的關寧軍首腦人物。
就在剛剛過去的崇禎四年,那場給明帝國帶來太多麻煩事的大凌河之戰中,奉令支援大凌河城的錦州總兵吳襄打到一半臨陣脫逃,居然連一手提拔他的大舅哥都不管不顧,還連累了其他明軍全軍覆沒,結果被理所當然的逮拿下獄,號稱要革職嚴懲。
不過這時候的遼東關寧軍已經有了軍閥化趨勢,關外部隊自成體系,明廷雖然拿下吳襄,卻不敢怎么當真懲罰他,最后不痛不癢的給了個“原任戴罪,立功自贖”的判決。而所謂“戴罪立功”的機會,就是這次山東叛亂了。關寧軍對付滿洲外敵不行,打打叛軍還湊合。在歷史上也正是憑借此次平亂山東的戰功,吳襄不但官復原職,還更進一步,升為都督同知,順帶可蔭封一子。
但是在有了短毛的這個時空,這位吳總兵還能不能通過山東平亂撈到如此戰功就很難說了,對此李老教授到沒有立即做出決斷,他只是溫和的看著解席——計劃中此次山東攻略的總指揮官。
“怎么樣?小解,你覺得有那必要嗎?”
解席皺著眉頭考慮半天,最終卻搖搖頭:
“理論上我們是步兵,能有騎兵協同作戰當然最好。可是關寧軍在這方面劣跡累累,大凌河之戰,錦州之戰,還有當下還沒發生的松山大戰……丟下友軍自顧自逃命的事情他們可干得太多了。”
“不錯,我們在打仗時如果有一支明朝騎兵近在身邊,哪怕他們號稱是‘友軍’,也實在讓人不能放心啊。到時候反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防備,得不償失。”
旁邊北緯也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他也是預定的軍事指揮主官之一。有這兩位說話,基本上可以做出決定了。
“那么……”
老爺子一錘定音:
“我們的動作就要快點兒了,爭取在明軍大舉介入以前,把事情解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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