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如鐮,高掛空中。
暗淡的月光投射下來,在南河南岸某處的地面之上,映出兩道朦朧的身影。
茍富走在前面帶路,高遠緊跟其后。
一路之上,茍富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如同擂鼓一般瘋狂的跳動著。
而他的兩條小腿肚,也有點不聽使喚,一直在突突的轉著筋。
他很想坐下來喘口氣再走,但是他不敢,因為他身后跟著的那個人,不會同意!
由于近日砍柴的散修逐漸增多,蠻荒森林外圍干涸的河灘地里一片狼藉,殘枝斷蔓隨處可見。
腳下稍不注意,就會被什么東西絆到。
加上茍富此時又有些神思不屬,因此這一路下來,他走的格外辛苦。
……
沿著河灘地,往南河下游的方向走了好一陣后。
茍富才逐漸減速,他一邊走一邊仔細的辨認。
花了好半天的功夫,他才在干枯的河床旁邊,一個雜草叢生的地方停下了身形。
隨后,茍富轉過身來對著高遠,駑起臉擠出了個干澀的笑容,有些氣喘的解釋道:
“前輩,這處地下洞穴,是二十七年前晚輩剛來清遠鎮時,意外發現的一個廢棄獺洞。”
“晚輩略作擴建之后,曾在此地居住了六年之久。”
“此后雖然搬去棚戶區常住,但每年晚輩都會來此修繕加固,一直作為緊急的避險之所,從未帶旁人來過此地。”
嘴上說著話,茍富的心里卻在滴血。
他并沒有撒謊,這個地方確實是他花費了無數心血,才搭建出的避難所。
這么些年來,他也確實從沒帶任何人來過這里。
其實在棚戶區的外圍區域,茍富還搭有幾間簡陋的棚屋。
但是剛才這位小爺表現出來的樣子,實在太過駭人。
他怕自己帶過去之后,眼前這位一個不滿意,再順手把自己給宰了。
因此他干脆一步到位,直接把對方領到了這里。
高遠聞言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示意茍富繼續帶路。
后者見此,先是十分殷勤的,把覆蓋在獺洞外圍的藤蔓與雜草撥弄到一邊。
然后回身沖著高遠討好的笑了一下,這才一躬身的鉆了進去。
高遠靜靜的站在洞穴外面,一直等到茍富往里面爬了五六米。
這才一手按著腰間的護身符,一手引決的躬身隨在后面。
這是一個逐漸往下延伸的弧形坑道,起先的幾十米十分難走,且隨著向著地下的不斷深入,這個坑道的口徑還在逐漸的收小。
但隨著深入了較深的一段距離后,眼前的景象卻豁然一變,成了一條充滿了人工痕跡的橫向地道。
這里的地面明顯經過平整,每隔一段距離,還撐有木制的加固樁。
又走了十幾米,眼前豁然開朗。
隨著茍富點燃一旁的油燈,一個有些空曠的地下空間,靜靜的呈現在高遠眼前。
這是一間大約四十平米左右的方形密室,密室的頂部封有數道巨大的木梁。
數十根貼著墻角埋設的木樁,將這些木梁撐起,使得整間密室看起來極為結實。
除了他和茍富走出來的這面墻,密室另外的三面墻壁上,也都各自開有一個不知道通向何處的幽深坑道。
隱隱的,高遠還能從這些通道中,感受到輕微的空氣流動。
這間密室的各種布置十分齊全,一眼看去,桌椅板凳、床灶柜臺一應俱全。
茍富一邊引著高遠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一邊頗為自豪的道:
“前輩,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是這些年來,晚輩自己拖著材料進來,親手打造而成!”
說實話,高遠對于這間密室的完善程度,也有些吃驚。
看的出來,這確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弄出來的規模。
但他此時正有著心事,自然沒有心情去關注這些。
他讓茍富把桌上的油燈也都點亮,隨后把隨身攜帶的包裹取下。
將后者在桌上展開后,從里面取出了一包包單獨包好的符紙和朱砂。
隨后,高遠站在桌前,看了一眼茍富,然后沖著對面的墻角一指。
還沒來得及說話,茍富就已秒懂了高遠的意思。
只見他屁顛屁顛的跑到墻角,還十分自覺的背對著他站好。
高遠見此,沖著轉過頭來的茍富森然一笑:
“需要我強調一遍具體的細節嗎?”
茍富連忙搖了搖頭,臉上的笑紋擠的跟包子上的褶子似的道:
“不用不用,晚輩就站在這里,只要前輩您不發話,晚輩絕不動彈一下!”
高遠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
見茍富已經轉過頭去,他便走到桌前站定,鋪開符紙和朱砂,又拿出兩瓶養氣丹擺在一邊。
隨后他開始調整呼吸,逐漸平復著自己的心緒。
待到心態徹底平和之后,高遠開始在心里逐一梳理著,護身符兩次升級之后新掌握的知識。
片刻之后,他自覺已經調整完畢。
當即不再停頓,探出右手在朱砂罐里一抹,便徑直在符紙上繪制了起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張與他之前繪制的護身符,在靈紋細節上多有不同的改良版護身符,便已繪制成功。
高遠凝神感應了一下,按照全新的制符方法,他這次的內氣消耗,還不到總量的七成。
倒出兩顆養氣丹直接吞下,他這才拿起這張新繪制的護身符,仔細的觀察起來。
強化到大師級之后,這張新制的護身符,雖然靈紋的主體脈絡,依然跟普通的護身符保持著一致,但在細節上卻多有不同。
不僅如此,靈紋的繪制也不再單純的平鋪直敘。
在幾個靈紋匯聚密集的地方,更有內氣囤積的節點,使得各線條之間主次分明,顯的十分立體。
又停頓了一陣,高遠感覺自己剛才消耗的內氣,已經在養氣丹的作用下,再次恢復了充盈。
他不再耽擱,再次抽出一張符紙,開始繼續繪制起來。
……
幾個小時之后,將瓷瓶中的最后兩顆養氣丹倒入口中。
高遠將身上裝著的幾種符箓,全部拿出來清點了一遍。
十張大師級護身符、五張精通級辟邪符、三張普通治療符,以及普通輕身符、辟寒符各九張。
隨后他按照自己的使用習慣,將這些符箓依次調整擺放到法袍的暗袋中。
至此,他才滿意的轉身離開書桌。
他抬頭看向對面靜靜的站在墻角,從頭到尾都沒動過一下的茍富。
正在“面壁思過”的茍富,同樣也聽到了身后的動靜。
他的身體明顯一震,但卻最終沒有轉過頭來。
高遠見此,滿意的點了下頭。
他拉過桌邊的椅子坐下,然后沉聲道:
“你可以轉過來了。”
……
傍晚連殺兩人之后,高遠其實并沒有走遠。
脫身之后,見沒有人追出來。
他繞著南區迂回著觀察了半天,確認沒有危險之后,又偷偷的折返了回去。
回去的時候,他正好遠遠的看到了一群人,正圍在那兩個死在自己手里的人身邊。
于是他便借機,記下了那幾個為首之人的形象特征。
這邊將這些人的外貌特征,跟茍富詳細描述了一番后,高遠終于知道了這幫埋伏自己的人的來路。
馬無極,數年前就已疑似晉入練氣七層的后期高手。
因為未知原因,此人在進入練氣境后期之后,沒有選擇進入清遠鎮的城內生活。
而是帶著十幾個手下,一直盤踞在棚戶區南區第一排,最南端的一片棚屋中。
平時主要帶人在蠻荒森林里獵殺妖獸,偶爾也會干點殺人劫財的勾當。
據茍富所說,這個馬無極和棚戶區北區的鄭松齊名,是整個棚戶區里,公認的最強幾人之一。
了解了對手的大概信息后,高遠略微放下心來。
轉頭看見一旁的茍富,正惴惴不安的看著自己,估摸著對方已經隱隱的猜到了自己的打算。
高遠隨即沖著茍富齜牙一笑的道:
“想知道我剛才畫了什么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