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聞風沒有當即答復,修行這么多年,他手底下亦有好些人命妖命,各有各的承負因果,他不會濫好人勸解夢魅老頭少造殺孽之類話語。
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修行界的恩怨仇恨綿延數以千年計。祖上造孽連累后裔子孫者不勝枚舉,怪不得誰。
他另有疑惑,問道:「游老,你不是能夠離開,自由自在四處行走嗎?」
游夢長收斂身上煞氣,略有些尷尬道:「我原本以為可以不用勞煩你,自己的恩怨自己了卻,后來才發現不是這么回事,我目前能夠單獨離開的距離,大約在千里。」
他也找不出緣由,他知道的同生共死契約似乎沒有這方面的限制?作繭自縛,他將自己與張道士給綁一起了。
讓他有苦難言的還是他們之間的契約,居然是以張道士為主,他處于從屬地位。
他猜測或許與張道士身上的功德華蓋有不小干系?太欺負人了,有功德就了不起啊?
張聞風倒是放心不少,他還擔心游夢長剛剛恢復四階修為,便剛愎自用獨自外出尋仇,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像浩瀚大陸的陸長遠、法寶和尚都有手段克制、截殺夢魅老頭。
整個天下像陸長遠那樣的高手,雖然不會太多肯定還有。
再則很多時候,打架更講腦子和群毆,陷入陣法之中,勢單力薄跑都沒地兒跑。
他不想稀里糊涂的黑布袋內的替死陰兵石俑碎掉。「還有一個條件是什么?」
「你幫我尋一具合適的宿體,要求不高」
「抱歉,這個條件我做不到,當初咱們盟約之前,約法四章的第一條便是不能枉害無辜」,別人與我無冤無仇,我不會出手。」
張聞風毫不猶豫拒絕,大不了飛升上界之后再開辟經脈,前面那么多次修士飛去上界,不也沒事兒,原則問題妥協只有零次和無數次區別,他不想今后相處太被動。
夢魅老頭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都當精明的老頭在試探他的底限。游夢長不死心問道:「如果那人'不無辜'呢?」
張聞風呵呵笑了,老頭子不再遮遮掩掩,還真是在試探:「該死之人,殺之是為除害,是積賺功德。您那個條件提得不合適,還是換一個吧。」
游夢長笑道:「那就第一個條件,如何?」「成交!」
張聞風很爽快答應下來。
白送給他的好處不要白不要,他遲早要遠游天下,再則夢魅老頭沒有限定具體時間,條件寬松得很,找到仇家后裔更不煩勞他動手,最多帶著老頭子跑路。游夢長也沒有廢話,直接扔給道士一枚玉簡,是用洞府內的材料隨手煉制。玉簡內記載了鍛體藥粉的用法,和開辟經脈的冷僻常識,里面有文字有圖形,內容非常詳實。
將玉簡內的東西仔細瀏覽一遍,張聞風眉頭皺了起來,開辟經脈比他想象的要難多了,得一點一點嘗試,分析比較摸索,花費百年甚至兩百年都有可能。體內經脈非比尋常,不能出差池。
太難了!
終于明白夢魅老頭吹噓得天花亂墜的好處,成了不切實際的空中樓閣。靈氣潮漲才五百年時間,可不敢如此揮霍時日。
萬一卡在某個關竅瓶頸,沒時間突破晉級六階,且不是因小失大?
「放心吧,等你將身軀淬煉合適,我幫你一起尋找要開辟的經脈。若不然等你自己慢慢開辟,等到猴年馬月去了,但有一點提前與你說清楚,你體內有甚么秘密,你自己隱藏好了。」
游夢長以玩笑口吻道。
他將人情做到不顯山不露水,很是高明,對方肯定拒絕不了。張聞風拱了拱手,承對方的情。
他心中有了定計,以三十年時間為限,超
出三十年時間還不能完全開辟經脈,他直接放棄便是,以大道為重。
兩人坐下來聊了一陣,隨后張聞風開啟洞府禁制,從石壁走出去,他聽夢魅老頭說這次閉關時間差不多有兩年半,不知岳安言和云秋禾出關沒有?
游夢長隱形在空中,跟著出門,也想在陌嶺幽境中四處逛逛。
外面陽光燦爛,石堡前方碎石坪有兩名弟子見到觀主出關,趕緊行禮請安。
張聞風微笑著讓弟子起身,詢問幾句,得知土護法在對面山頭單獨的院子修行,另有幾名弟子聽得動靜,從石堡內各房間走出,拱手躬身施禮。
說了一陣話,土堃從潛修院子走出。
土堃剛與觀主打聲招呼,突然目光銳利看向左近上空。張聞風笑著傳音:「是游道友,他出來透透氣。」
夢魅老頭隱形術非常高明,他能察覺對方的行蹤是兩人之間有某種神秘牽聯。
土護法現今修為大進,已經晉級四階后期,又使用了楊水蘭幫他煉制的鍛體藥粉,感知越發敏銳,夢魅老頭收斂氣機不夠,稍接近三十丈便被發覺。
土堃點頭告誡一句:「還是不要出了百里范圍,三位大妖實力非同一般。」
要不然就正大光明現身行走,以隱身狀態行事,很容易招致誤會和攻擊,六階大妖的手段非比尋常,打了也是白打。
游夢長悄無聲息遁走,沒有回應,他不需要別人教他做事。
張聞風緩緩飛落到山頭上,問道:「可曾見到岳師姐和云秋禾出來?」
「她們早在一年前便順利出關,我半年前帶弟子們進入秘境,將她們倆送出去了,現在應該在外面走脫凡路。」
土堃打量觀主幾眼,突然笑著傳音道:「觀主,等你歇息些日子,咱們再下鎮龍洞去做它一票,趁著龍魂處于虛弱中遠遠沒有恢復,多撈些好處如何?」張聞風笑著傳音道:「看來用龍爪草煉制的鍛體藥粉,效果不一般啊。」「非常好,可惜龍爪草太少了點。」
土堃現今修為恢復了部分,眼界更高,但是對于龍爪草、龍涎石和尚未尋到的龍鱗果,心心念念惦記,確實是稀罕好東西,傳音道:「樂子和閭子進兩個家伙,去年時候催了我好些次,讓我進秘境等著你出關。」
張聞風哈哈一笑,傳音道:「行,等我稍歇息幾日,再去尋那老龍晦氣。」夢魅老頭說過,他手中這點鍛體藥粉遠遠不夠。
對于趁火打劫龍魂,他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怎么對付那頭陰險狡詐的老龍都不過份。
兩人又聊了些宗門其它事情,快中午時候,張聞風傳訊叫回在外面游蕩的夢魅老頭,由土堃用信物送他出秘境,省得他走密道從鬼崽嶺北坡山洞出去麻煩。返回宗門,張聞風聽得兩個消息。
九鶴宮的封奇岳晉級金丹成功,前些時候遣人送信,待張觀主出關,封奇岳要親自前來拜謝,云云。
遠在數萬里外的水清如,歷經生死血腥大戰,一個月前以煞氣纏魂磨礪劍心取得突破,修為晉級三階后期,領悟出「與意合」劍境,算是一名貨真價實的劍修高手。
張聞風聽得徒弟的喜訊,端起茶盞與山長和趙竹兒虛敬,笑道:「同喜,同喜!」
山長端茶盞示意一下,喝了口茶水,感慨不已:「那丫頭能有今日的成就,純粹是一路吃苦吃出來的,太不容易。」
「心志堅定,能吃得住苦也是一種天賦!」趙竹兒笑著補充一句。
修行路上沒有誰容易,各有各的難處。
天之驕子容易心境破綻,天賦平平者時常陷入瓶頸,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