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州城外。
夕陽西下。
慘烈的戰場不經過幾場暴雨,都難以沖刷干凈鮮血和殘軀。
姬昌看著眼前的身高數丈的彪形老漢,一時間竟不知用什么語言來形容。
力量和蒼老為何能結合的如此詭異?
不僅姬昌,西岐大軍都被這位彪形老漢的震撼出場嚇到了,竟然都忽略了老漢肩頭的崇侯虎。
“咳咳。”
崇侯虎冷哼一聲,一躍而下,扶著頭盔,站在姬昌面前。
“姬昌見過北伯侯。”
姬昌臉上立刻掛滿了笑容,抱拳弓腰行了一禮。
“昌來遲了,賢候莫怪。”
姬昌說完,看到北伯侯臉色不變,心里頓時一緊。
眼下這氣氛,讓他想到當時黃飛虎西岐宣旨的情形。
崇侯虎果然沒有回禮,而是再次冷冷說了一句。
“西伯侯姬昌,你可知罪?”
姬昌還未發話,身邊南宮適早已忿忿不平,武將的血性讓他脫口而出:
“侯爺!我家主公不遠數千里,橫穿人間來崇州平叛,解崇州之危。”
“一片好心,侯爺不領也就罷了。為何對我家主公如此無禮!”
崇侯虎抬起頭,冷冷看了他一眼。
南宮適心中頓時生出濃濃的危機,他下意識的跳馬而逃,果然看到一個漆黑的拳頭從空中呼嘯而來,直接將馬匹砸成了肉泥,砸進地面之下!
鮮血四濺數十丈,西岐軍士全都被澆灑一身。
他們看到地面上那處大地龜裂蔓延數十丈的拳印,所有人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姬昌瞥了眼南宮適,見他還活著,不由轉過身來,看著崇侯虎,淡淡說道:
“崇將軍,你與吾同為四方伯侯之一,我有何罪需要你來質問?”
“即便是我西岐大軍來晚一步,也只能怪路程遙遠,大王也治不了本侯的罪。”
姬昌話音落下,只得到崇侯虎回應的一陣冷笑。
崇侯虎揮了揮手,早已圍住西岐大軍的崇州將士,同時舉起了手中有崇氏族劍,寒意透徹崇山。
他盯著姬昌,開口說道:
“叛軍攻打崇州城,被本侯死死攔在崇州城外數日。”
“昨日叛軍自知攻不破崇州,官路走不通,于是從崇山穿過,徑直南下,往朝歌去了。”
“此去,只此一路。”
“西伯侯,你敢說你沒有遇到叛軍?”
姬昌聽完心頭猛然一震,心里驟然生出一個極其荒謬的想法。
“不好!”
“攔截我們的叛軍,不是為了拖延本侯北上,而是為了不讓本侯發現他們南下的大軍!”
崇侯虎淡淡道:
“看來,西伯侯已經認識到自己的罪過了。”
他跳上巫崇的肩頭,看著西岐軍士,高聲開口說道:
“西伯侯姬昌奉旨北上平叛,中途遇到叛軍,不知阻攔,反而加速北上,貽誤軍情,讓中土百姓慘遭叛軍蹂躪!”
“本侯今日當為大王分憂,將這西伯侯姬昌拿下,押解回朝歌,聽候大王發落!”
“爾等從將軍士,只是聽候將令,并無罪過。”
“誰敢阻攔,殺無赦!”
崇侯虎話音落下,崇山之上只有山風呼嘯而過。
南宮適、姬旦首先護在姬昌身前,怒目而視,嘶吼道:
“誰敢傷我主公(父王)!!”
西岐大軍被崇侯虎一句話徹底激怒,他們心中不僅有怒火,更有頹廢,疲憊,和絕望!
究竟怎么回事?
他們星夜趕程來北海平叛,途中連續遭遇多場伏擊,都沒有耽擱行程,只為趕來崇州。
為什么!
為什么迎接他們的不是崇州軍的美酒和肉,而是他們的有崇氏戰旗和戰劍!
他們不甘心!
“吾西岐可殺不可辱!”
“主公,與他們一戰!”
“誰敢傷我主公!”
崇侯虎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殺意,只是淡淡一笑。
這種場面,比兇獸屠城,差太遠了。
他甚至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崇侯虎舉起手中的有崇氏族劍,淡淡開口。
“既然如此,那就打一場吧。”
“看一看數千年后,禹王最倚重的三公之后稷的傳人,能不能打過禹王的后代。”
崇侯虎聲音落下,漫山遍野響起有崇氏的戰鼓,廝殺之聲響徹天際,讓姬昌臉色變幻不定。
姬昌抬起頭,問道:
“本侯能問一問,為什么嗎?”
崇侯虎靜靜看了姬昌一眼,開口道:
“侯爺四公子曾說過,鳳鳴西岐,西方出了賢人。”
姬昌眼神一變,看向姬旦。
姬旦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喃喃道:
“不,不可能。”
“我還沒說呢……”
隨即,姬旦死死看著崇侯虎,咬牙切齒問道:
“那仙人是你派人冒充的?”
崇侯虎皺了皺眉,道:“什么仙人,這是大王的原話。”
姬昌神色陰晴不定,然后長長嘆息一聲,道:
“昌輸了。”
“輸得心服口服。”
他的身影頹然蒼老了好幾年,矍鑠的老人彎下了腰,他有氣無力的抬起手,道:
“昌一人跟伱走,放我西岐十萬將士一條活命。”
姬昌話音落下,南宮適、姬旦紛紛跪下抱住他的雙腿,姬發也踉蹌著從車里爬了出來高喊父王。
西岐大軍更加義憤填膺,紛紛要為姬昌和崇州大軍決一死戰!
姬昌聲音決然,老邁的聲音傳遍崇山:
“都回去。”
“忘了本侯方才那一卦了?”
“本侯只有囹圄之災,并無性命之憂。”
“爾等信不過本侯的先天八卦嗎?”
大軍的激憤頓時平息下來。
西伯侯姬昌,自幼遇仙人,賜先天龜甲,感悟伏羲圣皇先天八卦,測陰陽,卜命運,無有不準。
南宮適看向西岐大軍,表情頹然。
他們歷經數千里奔波,又遭到多次襲營,精力已經到了極限。
即便此時滿腔怒火,也打不過養足精神的崇州大軍。
更何況。
他眼前還有一位可以陸地行舟的山岳巨漢,他極有可能是三山五岳走出的神秘煉氣士。
有他在,姬昌和兩位公子就算有七香車,也難以逃脫。
南宮適嘆息一聲。
現在看來。
他們從離開西岐那一刻,就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南宮適心灰意冷,知道此時必須冷靜下來,他將手中長劍扔下,開口道:
“眾將士聽令,放下兵刃。”
“不許反抗……”
西岐將士自知別無選擇,只得領命,崇州響起一片兵戈落地之聲。
崇侯虎見狀,淡淡開口道:
“西伯侯,跟我走吧。”
“大王說,西岐大軍,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姬昌嘆息一聲,任由兩名崇州士兵給他戴上了木枷,一步一步消失在西岐將士的視野里。
頓時哀聲遍野。
姬旦見姬昌身影消失在崇州城門,眼中全是恨意,他攥緊了拳頭,咬破手指,割袍斷袖畫下了一幅畫像!
畫像上是一個道人,他左手攜定花籃,右手執著拂塵,頭戴青紗一字巾,寬袍大袖,宛若云中而來。
姬旦畫罷,狠狠道:
“膽敢算計與吾,害吾父身陷囹圄!”
“我姬旦與你不共戴天!”
南宮適凝眉看了眼畫像上的道人,問道:
“四公子,此為何人,做了何事?”
姬旦咬牙切齒:
“他自稱終南山玉柱洞云中子,言此次北海平叛,西岐將大獲全勝。”
“他給了我一紙揭言,讓我趁勢傳于天下,可助西岐大興。”
南宮適眼神一震,想到崇侯虎的話,喃喃自語道:
“鳳鳴西岐,西方出了賢人?”
姬旦點了點頭,懷恨在心道:
“此揭言我從未對人說過,為何大王會知道!”
“這一切都是算計!”
南宮適怒不可遏,喚來軍中畫師,命令道:
“將此畫傳遍大軍!”
“此人便是陷害主公的真兇!”
南宮適說罷,帶著滿腔憤怒,將痛哭流涕的姬發扶上七香車。
西岐大軍黯然調轉了方向,帶著滿滿思鄉之情,往西岐去了。
……
終南山玉柱洞。
云中子提著水火花籃,來到一處山澗之中。
山澗之內水聲潺潺,隱約有雷鳴陣陣響起,風聲獵獵作響;更有狐兔往來如梭,鹿鶴唳鳴前后,仙草靈芝無數。
在這般奇景之中,有一株翠綠的杏樹和周圍的一切靈根完全不同,它周身的靈氣與此方天地間的一切大相徑庭。
此樹仿佛先天地而生,綠葉之下隱約可見紅杏兩枚。
一枚紅杏上雷鳴跳躍,時而沖霄而起,雷霆充斥天地間。
一枚紅杏仿佛吞吐著天地風氣,疾風席卷四方。
云中子滿意點了點頭,道:
“等了三千年,兩枚仙杏終于成熟了。”
“姬昌百子,還差一位。貧道與那西伯侯,當有一面之緣。”
“徒兒啊徒兒,這先天靈果,為師給你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