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拿槍火拼了?”朱傳文有些詫異,難道說,奉天會先開始亂?
“恩,打從聽聞張錫鑾來奉天的消息一出來,新軍里舊派的勢力就跟吃了槍藥一樣,走路都帶著風。”賀老四可是在奉天講武堂待過,熟知著他們的作風。
都說時尚是一個輪回,但是生而為人又何嘗不是呢,當初的奉天講武堂學生,在幾年的浮沉之后,有的人依舊有著自己理想,學洋人變革。有的人從新變成了舊,看重實際的利益。
“看來,趙爾巽又要出手了。”朱傳文雖然年輕,也就23歲,但掌權多年,自然知道平衡,才是最重要的,而這一平衡,蔣百里來冰城可以說無望了。
“賀叔,給傳武去電吧,蔣百里的招攬無望,讓他開始聯系這些年經營的留德軍校學生,等他歸國之日,保險隊全日制俱樂部,將由他全權著手建立。”朱傳文還是決定了延后一年,等自己弟弟歸國之后,再成立全日制俱樂部的想法。
這一年,保險隊、獵人將全面收集各種訓練數據、作訓手冊,甚至送去安德烈那邊的那一批保險隊中高級隊長們回來的時候,都將成為未來朱家保險隊的骨干。
朱傳文和賀老四在冰城分析著奉天,而此時在奉天總督府,趙爾巽老神在在的坐著,似乎在等什么消息。
隨著腳步聲傳來,一道聲音也是傳入趙爾巽的耳中:“大人,張大人到奉天的消息,是原來北洋軍那邊的將領傳出來的。”
趙爾巽紋絲未動。
袁金凱頓了頓,他是了解自己家大人的脾氣的,顯然是沒有說道人家心坎上,緊接著又說道:“大人,張大人不日將抵達奉天,我們此時巡視吉省、黑省,這個,是不是有些怕了那位的意思?”袁金凱的喉結上下聳動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再次輕聲朝著閉目養神的趙爾巽問道。
端坐在總督府衙門內堂的趙爾巽聞言,眼睛緩緩睜開,渾濁的眼神中卻是閃過一絲忌憚,但轉瞬即逝,“怕了?他袁世凱真以為我們這些人不知道他的心思,去年齊魯血流成河,袁世凱用陽謀逼迫朝廷重用北洋軍一系將領出兵鎮壓,這些北洋羽翼現在正在慶功吧。哼!”
他們這些人,自然是指清廷真正的鐵桿,這其中北方一個個總督都是排得上號的。沒看見南北互保之后,很多總督都更換了嗎?
“大人,那我們還……”袁金凱的意思很明確,別得罪那位。
袁世凱此人野心極大,尤其是在這個四川混亂逐漸向著幾個大省蔓延的時候。而野心大,同時也證明著一個事兒,那就是袁世凱的能力強,齊魯的事兒就是袁在向著清廷表明一個態度:看吧,沒有我,就不行!
“真當我不知道?他袁世凱手下最得意的門生王世珍去年請辭,最近卻在朝著武漢靠近;張錫鑾來了關東;倪嗣沖像個哈巴狗一般趕到了他身邊。三員虎將,我看他袁世凱是真耐不住寂寞了。”趙爾巽當然也有著自己的信息來源,對于這個在河南養病的袁世凱尤其關注。
“那您還讓張錫鑾來關東?”袁金凱有些不明所以,關東總督如果極力反抗,朝廷肯定會考慮的。
“張錫鑾不來,關東的北洋勢力哪有主心骨?”趙爾巽捋了下胡子。“朝著京城方面確認下張錫鑾來奉天的時間,他來的前一天,我要去吉省,進而去黑省的齊齊城,總是聽你們說黑省如今天翻地覆,我得去看看。”
“是,大人!”袁金凱作為趙爾巽最為心腹的謀士,出門安排去了。
“對了!”趙爾巽又出聲,袁金凱立在門口,轉過身子似乎等待著補充的吩咐。
“將我這份手書給蔣百里,這份政令發出去,我離開奉天的這段時間,奉天軍務由蔣百里這個總參議操持!”趙爾巽將手邊一本寫好的關東軍務折子遞了過去。
全權操持?袁金凱整個人都有些發愣,他是知道趙爾巽看重蔣百里,但是卻沒想到這么看重。蔣百里回國的時候,也就是個新軍中下級管帶,但是趙爾巽一番操作下來,直接以二品頂戴任用,現如今可以算是關東三省的總參謀長了。
“愣著干什么?”趙爾巽有些不悅。
“是,大人!”袁金凱快步走上前接過折子,又匆匆出了門。
奉天城里,形勢隨著上位者的一個個決定那是詭波四起。前腳,奉天新軍舊派人物聽聞張錫鑾要來,高興的蹦跳;后腳,蔣百里拿著趙爾巽的尚方寶劍,整頓兩鎮一協的軍紀,一時間孰強孰弱,誰能成為最后的贏家還真是看不出來。
忙完了趙爾巽交代的兩件事情,袁金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隨著交班的幕僚接替自己的崗位。
滿身疲憊的袁金凱邁出了關東總督府的大門,這一天天過的,還真是……從總督府出來,他看了一眼停在總督府門口的那輛朱家送的小汽車,好似下定了什么決心。
今天,可以說是他幕僚生涯中過的最憋屈的一天了,錫良上任關東三省總督,首先提拔的就是自己的幕僚,就是陳臣,而到了自己這兒,甚是連個許諾都沒聽見。
你倒是給我畫個餅啊!大概就是這種意思,袁金凱是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嫉妒,憑什么一個將將滿三十的毛孩能當上二品的大員,自己在趙爾巽身邊蹉跎了這么久,還特娘的就是個幕僚。
一回到家,袁金凱就將自己關了起來,待太陽緩緩下落,夕陽印染著天邊云彩的時候,袁金凱勐地打開自己的書房門:“去,將這兩封信件給我送出去。”
袁金凱的老仆接過,看了看上面的字樣,在一番交代之下也是知道了該怎么做。
朱傳文與賀老四,商量了一番保險隊全日制俱樂部的建立之后,這事兒就交由賀老四辦了起來,地點選在了離著濱江城越來越近的冰城家屬院邊緣,先開始場地的建設。
隨這太陽下落,朱傳文讓汽車朝著瓷房子開。
“總理事,家里那條狗該訓了。”貼身護衛老八見朱傳文今天沒有在車上想事情,就開始說自己眼睛里能看到的事情。
“是得訓狗了!”朱傳文也是才想起來這個事情。“老八,這事兒交給你了,獵人那邊獵戶出身的人很多,你去物色一個,編到你們保衛處。”
“總理事,用不到,我就會訓!”
“你會訓?”
“小狗沒法長時間訓練,每天總理事回家后,我訓練一個小時就足夠了。”老八說的信誓旦旦。
“那就省事兒了!”
男人就是這樣,不遇到事兒,那是真不知道會多少技能。
朱傳文回了家,給正在奶二孩兒的鮮兒說了一聲,便帶著大兒子和宮若梅來到了瓷房子的后花園。老八正在訓那條來自英國的金毛,小滿跌跌撞撞的在草地上跑著,偶爾抓抓狗尾巴,給訓狗這項活動增加著負擔。
這當口,朱傳文腦海里卻是想著,少正經出身獵戶的好手,狗,作為獵戶的好伙伴,能代替的工作可是多了。以冰城工人糾察隊為試點,探索警犬在城市管理中的作用,用獵人補充工人糾察隊,成立警犬小隊,這對于危險物品的搜索可是有著很大的作用。
明天就和春山叔說說,朱傳文連人選怎么來都想好了。
“傳文大哥,我去把小滿抱回來吧。”宮若梅看著投來祈求目光的老八,顯然,小東西是礙事兒了。
“真是的,狗尾巴有那么吸引人嗎?”朱傳文看了眼追逐著抓狗尾巴的大兒子,嘆了口氣。
“去抱回來吧,不過,肯定會哭的,若梅你得想辦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朱傳文給宮若梅出著主意。
宮若梅在今年9月的時候,正式進入了漢耀大學堂的師范學院,本來是要學醫的,但是在朱傳文和宮若梅正式成親之后,鮮兒不知道和宮若梅說了些什么,成了漢耀大學堂第一個轉專業的學生。
鮮兒是給朱傳文說過這個事情的,說朱傳文考慮事情太不全面了,西洋醫科動不動扒光了上刀子,你讓你媳婦去,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但是,朱傳文總覺得這事兒沒那么簡單,現在的鮮兒也開始賣起了關子。
朱傳文正看著宮若梅拿著個撥浪鼓,玩具全副武裝的吸引著小滿,企圖把他哄回來,身邊的護衛悄悄走到他身邊對著耳語了幾句,他朝著一邊的墻角一看,藍義山此時正立在不遠處。
“給大夫人、二夫人說一聲,我有點事兒,晚飯就不在家吃了。”朱傳文朝著身邊瓷房子里的傭人說了一聲,起身向著藍義山身邊走去。
“義山,走吧,邊走邊說,今天你們王家山貨鋪可得管我的晚飯。”諜報頭子都找來了,鐵定是有事兒。
“總教導能來,自然最好,我這里剛好有只飛龍,我讓廚子燉了。”藍義山附和了一句。
朱傳文的座駕從馬車已然換成了漢耀汽車,汽車的標志很簡單,在車頭弄了個“一”字,鐵質拋光,寓意著是這片土地上第一輛汽車,往后的漢耀汽車都將使用這個標志。
進了汽車,藍義山就不慌不忙的匯報了起來:“總教導,趙爾巽身邊的人總算是買通了!”
“哦?那還真是個好消息。”朱傳文這才知道為何藍義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買通關東總督身邊的人,這是漢耀近些年來首次,以往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有著京城的徐世昌通氣兒。但是現在,關東未來的施政消息可以說對未來漢耀的發展至關重要,因為很快,清廷也必將管不到這片土地了,奉天未來層面上的布局也將展開,著重從趙爾巽身邊的人入手。
“說說!”
“這人是趙爾巽身邊的幕僚,名叫袁金凱,和那位就差一個字兒。說實話,我們在沒暴露身份的時候已經接觸過多次,但在后來袒露我們是漢耀的人之后,對方退避三舍。變化出在今天,奉天的漢耀商行掌柜用密信聯系了我們,說是袁金凱的仆人借著買面粉,送來了一封信。這是借著電報傳訊過來的消息。”藍義山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
借著太陽還未全部落下的余暉,朱傳文看到了上面的信息。趙大人不日將抵春城,之后會赴黑省齊齊城。
趙爾巽要來黑省?朱傳文思索著……
而在兩天后的桃南,張作霖回到了自己的營地,9月的草原上,已經開始起風沙。
“呸!呸!呸!媽了個巴子的,這狗日的桃南府還真不人呆著的地方,喂了老子一嘴的沙子。”張作霖翻身下馬,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細心的清理著自己胯下駿馬馬鬃上的雜草,并囑咐來牽馬的手下好生收拾一下。
自從清廷在草原上實施新政以后,漠南的蒙古王公們可沒膽子和清廷唱反調,但是也是有著應對的方法。
如同內陸的家有良田幾畝,草原上的牧民們,也有著自己的牧場。土地兼并就此開始,兼并后的土地賣給朝廷,實施農墾,但被兼并牧場的牧民們就成了流民,流民一多,匪患也就四起了。
張作霖這些年就是在干這個事兒,鎮壓因為牧場被農墾,起來反抗的牧民們,這不,又是打了一次鋼釘碰面團的勝仗。
“五哥,你怎么來了?”一進門,張作霖就看到了自己的結拜五哥,張景惠。
“大人,奉天城來信了!”張景惠雖然年齡上比張作霖大,但卻是張作霖的手下,此時正是奉天巡防營前路馬三營管帶,張作霖是統領(團長)。
“媽了個巴子的,總算想起老子了。我就說……”
張作霖話還沒說完,張景惠就輕聲打斷道,并不想讓自己上司臉上太過難看:“不是,大人,是袁金凱,他傳來的信兒,說大人調動會奉天還早,但是張錫鑾大人要來了,可以走一走這個門路,并且還說,大人可以選些心腹之人入奉天講武堂。”
“那意思,還是沒信兒唄。”張作霖磨了磨牙,這特娘的,錢也送了,馬也送了,趙爾巽是來者不拒,但是就不調他會去,從被徐世昌扔到桃南鎮壓牧民的反抗,已經有著3年多的天氣。
“大人,我覺得這其實更加是一步好棋,說明我們送給袁金凱的錢也沒白送,至少給我們指了一條方向。”
“恩。”張作霖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會兒,好似忍痛割愛似的咬了咬牙:“把我的馬送去奉天,我義父一到,就送去。快馬張,快馬張,總得有一匹在奉天都叫得上號的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