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耀鐵器二廠
“聽說了嗎?楚理事說了,從明天開始要開始舉辦工人技能大賽了。”趁著中午吃飯的時候,一個工人湊到了另一個關系好的工人身邊,說著今天從車間聽到的消息。
“你這算什么,我還聽說了更全的,咱們往后就要被定級了,學徒不算,從1級到9級,每一級的月錢都不一樣了,我還聽管事說,9級工還有著與車間長一樣的權利呢!”
“不是說是廠長嗎?”另外一個聲音從旁邊響起。
“那是丙級廠,不知道吧,我們鐵器二廠在這次的劃分中屬于甲級廠。甲、乙、丙三級是未來冰城的廠子級別,甲級廠能有著3名9級工,就是現在鈑金、焊接、車床削鑄三大車間。”
漢耀進行過電氣化改革之后,里面最為明顯的一個變化,就是引入了焊接技術,此時最為先進的電阻焊進入了漢耀鐵器二廠的車間,由楚可求親自抓,這可是好技術,因為未來軍用設備的需求量很大,與之相應的廉價可靠的金屬連接工藝率先受到了朱傳文的重視,漢耀出產的一系列產品成本也在不斷的降低。
冰城工人技能大賽在9月轟轟烈烈的拉開了序幕,這讓冰城因為南邊保路運動掀起的討論一下子就變了,大街小巷都在討論著這件事情。
9月中,朱傳文又一次接到了袁金凱的消息,對于袁金凱的靠攏,獵人更是為其設計了一套專屬的傳訊方式,并且給了相應了保證,在未來袁金凱要用漢耀的勢力給自己造勢的時候,漢耀義不容辭。
一手拿著袁金凱對于趙爾巽的詳細行程,一手拿著朱開山從冰城傳來的報怨,朱傳文做著決斷。
“趙東,悄悄定11張前往春城的火車票,我得去一趟春城。”
趙東驚訝的看著自己總理事,對于朱傳文去春城,這明顯不在這個月的行程規劃上。
“愣著干什么,讓你去就去,另外給春山叔說一聲,幫我盯兩天,我去去就回來。”朱傳文從拿到自己老爹的報怨就知道,這事兒必須得他親自去一趟,現在對于招攬蔣百里他已經沒有抱任何希望了,這人還真是個能搞事兒的人,整個關東,因為趙爾巽對他的放權,都被弄的雞飛狗跳起來。
“是,知道了,總理事。”趙東匆匆出門,去找保衛處的商量,朱傳文的意思很明確,他要悄悄的去春城,再悄悄的回來,所以那節他的專列就不掛了。
9月12日,朱傳文在給鮮兒和宮若梅都打電話說了一聲之后,帶著護衛班悄悄坐上了前往春城的火車。
春城朱府
“爹,你這院子真是夠大的。”朱傳文站在門口,就打量著這處院子,青磚青瓦,古色古香,照壁上一個大大“福”字鋒芒側漏,一看就是出自老朱自己的手筆。
“怎么?舍得挪窩了,你老爹我在春城都快住了1年多了,你倒是才來。”朱開山也是急忙忙從春城新軍大營回來的,這兩天,吉省新軍來了幾個不速之客,讓老朱很是惱火。
朱開山將手里提著的馬鞭子遞給身邊的衛兵,先是解開腰帶,最后將軍服最上面的扣子解開,一副釋放了的感覺,但整個人臉上寫滿了欣喜。雖然不知道自家老大怎么匆匆從那個不愿意挪窩的冰城來到了春城,但依舊很是歡迎,如果說冰城或者黑省有著朱傳文打的底子,那么吉省可就是老朱自己的地盤了,感覺并不一樣。
“我這不是忙嗎?冰城、小青山、鴨山的各種事兒我還得盯著。”朱傳文狡辯了一句。老朱瞪了一眼,小朱最后的聲音都變小了。
“說吧,這次匆匆來找我有什么事兒?我這可是把手頭的一點破事兒撂下就回來了。”朱開山帶著點埋怨,要不是朱傳文來,他新軍軍營里的那幾個不速之客可就被他趕了出去。
“進去說吧,爹!”
“傳文!”一進內院,一道欣喜的女聲就響了起來,傳文娘滿臉寫著開心,上來左右摸摸,雖說大婚的時候一家人團聚了一次,但是朱開山放不下春城新軍,連在瓷房子都沒住一晚,就趕回了春城。
“娘!”朱傳文喊著,看著自己娘手里還拿著個半成品的虎頭帽,問道:“這是給六六做的吧,娘,要不這次跟我回冰城住一段時間。小滿話說的可好了,總是指著照片喊著“奶奶”。”說完這句話,朱傳文勐地感覺身后有著一道很重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剮了一下,又不動聲色的補充著:“還說自己爺爺去哪兒了。”
傳文娘聽見這話很是開心,并沒注意朱開山也自得的神情,但是嘴里卻是說著:“這帽子做好了,我就讓漢耀商會的人捎回去,我啊,暫時就不會冰城了,有些人聽見自己兒子都娶了二房,可已經動了心思了……”傳文娘說著還瞥了眼朱開山。
危!朱傳文覺得此時自己的頭上像是掛了個大大的瞄準鏡。趕忙轉移著話題,問著最近吃的咋樣之類的問題,得到的回答也就是“都好”!
“文他娘,我和傳文還得說些事兒。”朱開山出聲說道。
“知道了,我去做吃的!”傳文娘一把將手里的半成品虎頭帽遞給身后的傭人,就朝著廚房走去。
遠的香,近的臭,傳文娘最近在春城住著,倒是又想起來自己的大兒了。
朱家父子進了正廳,朱傳文先把自己的事兒放在一邊,轉而說起了剛剛傳文娘說的八卦:“爹,咋了,想再娶一個?”
“滾蛋,老子又不是你,自己的褲襠都管不好,都是些子虛烏有的事兒,誰知道你娘當真了。”老朱提起這事兒就跟吃了蒼蠅一樣,從冰城主持完自己兒子成親之后,吉省巡撫不知道怎么的,就動了這個心思,給朱開山說了幾次,說是吉省有些官紳家有些妾室出身的姑娘,想讓朱開山納個二房。
一來二去,不知怎么就傳到了傳文娘的耳朵里,老夫老妻倆這兩天正為這事兒拌嘴呢。
“爹,你真沒這個心思?”朱傳文懷疑的問道。
“找抽是吧,要不爹考較考較你最近的武藝?”
“得,爹,我給你做個和事老。”朱傳文拍著胸脯,趕忙又轉移話題,“爹,我這邊從趙爾巽身邊得到的消息,咱這位總督大人后天會從奉天啟程,先到春城,然后是省會吉城,隨后就會前往黑省的省會齊齊城和濱江府。”
趙爾巽要來,雖然獵人也早就上報了,但是行程現在都摸清楚了,朱開山詫異的看著自己大兒,什么時候,朱家都在關東總督身邊安排人了,“從哪里得的消息?”
“趙爾巽的幕僚,袁金凱!”朱傳文也是沒藏著,直接說了出去,“這事兒得保密,袁金凱向著我們靠攏,估計也是有著別的心思,想為自己積攢一些支持。”
“這人啊!”朱開山點點頭,心里也是知道了如今小朱掌控下的朱家絕大多數勢力已經把手伸入了奉天,“你這次來就是來說這個消息?”
“差不多,我覺得趙爾巽來春城,為難你的可能稍稍會有點大,想先和你說說,別因為你軍營里幾個人被責難了,這個當口劃不來!”朱傳文說道。
“這個當口?為難我?還劃不來?”朱開山揣摩著兒子的話。
“爹,春城新軍的事兒,也是咱爺倆商量著辦下來的,從春城新軍的俱樂部建立起來之后,我也往新軍派了教導員,可以說目前吉省兩個鎮的新軍,你是完全掌控住了。但是現在你的新軍中是不多了幾個從奉天來的作訓參謀?”朱傳文問道。
“這事兒,我前兩天不是給你發電了,我接到奉天蔣百里的電令了,各處新軍、巡防營改變體制,軍事主官戰時統管一切,作訓時明確作訓操守,由他蔣百里指派的作訓參謀負責,完成科目訓練。”
說起這事兒,朱開山就一陣火大,家里最近就不舒服,而蔣百里的命令卻又等同于趙爾巽的命令,關東三省的軍事力量,除了朱家保險隊這個民間武裝,都在開始變革。春城借著火車道路的便利,是作訓參謀第一批到達的地方。
“是啊,所以,爹你是不想著把他們排擠出去?我大概也能想到手段,不就是不聽號令,讓這群接受過國外軍事訓練、心高氣傲的作訓參謀自己離開,我說的對吧爹?”朱傳文大概說著。
朱開山沒說話,像是被說中了心事兒,其實要不是朱傳文來,他的命令已經簽發出去了。
“爹,其實趙爾巽此次過來,就是來監督你將蔣百里的方法實施下去的。”朱傳文說道,“爹,你不會告訴我你沒什么準備吧?”這話說的就有些看破一切的意思了。
“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還他娘的想指揮老子!”朱開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顯然被朱傳文說中了,架空那些作訓參謀,是他接到奉天的命令之后,這兩天與寧少安等人對策出來的事情。
“所以,我就是為此事而來。爹,我的意思,暫時,讓他們制定訓練計劃。”朱傳文卻是說道。
“恩?”老朱有些不明所以。
“爹,我也不和你賣關子,根據獵人從山海關內傳來的消息。四川,亂了,9月7日,咱這位總督大人的胞弟趙爾豐以到督署看郵傳部電報為由,將應約而來的蒲殿俊、羅綸等九人誘捕。
這九人的名字你可能不熟悉,他們是四川保路同志會的領導者,九人被捕之后發生了保路同志會組織的盛大游行,到四川總督府請愿,要求釋放蒲殿俊等人,趙爾豐的衛兵舉槍威懾,成都血桉已經釀成。”
朱開山聽著這些消息,獵人是給他傳訊過,但他都是當做國內局勢瀏覽了而已,現在兒子提起來,不知道要說什么,就等著朱傳文接下來的話。
“趙爾豐槍殺三十多人的請愿群眾后的當晚,成都的河里就多了很多“水電報”,保路同志會用木片傳訊,訊息順江而下,保路同志會、哥老會都是揭竿而起,圍攻成都。獵人離開四川前的最后一封電報上說,目前四川各個府縣都是揭竿而起,連帶著西昌地區彝藏,川西北的藏羌土司,都是驅官自治,聚眾舉義。
趙爾豐已經控制不住四川了,他剛剛升任四川總督,正是將不知兵的階段,四川新軍見將槍口對準了自己人,再加上有人吹著耳旁風,此時四面楚歌,已經不愿再接受趙爾豐的命令。求援的電報已經發至京城,京城載灃政府打算派湖北新軍入川平定動亂。
所以,趙爾巽著急了,關東新軍,他必須牢牢掌握在手里,這次關東軍隊體制的改革,就是他要集中權利的一次體現,此時陽奉陰違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朱傳文說道。
“但這新軍,不說之前錫良給的那一點點軍費,就是后期我們也是投入了不少。”朱開山早就將吉省的兩鎮新軍看成了自己人,這些年為了提高戰斗力,基本上與保險隊子彈訓練的消耗量都持平了,吉省巡撫,每年劃撥的錢也就占了三分之一而已,剩下三分之二可都是朱家糧鋪提供的。
“爹,再忍忍,最多兩個月,我覺得山海關內必亂,到時候,這些作訓參謀能聽從你的號令最好,不聽……哼哼。”朱傳文輕哼兩聲。
“必亂?”朱開山不知道自己兒子哪里得到的結論。
“爹,這事兒是我的分析,湖北是什么地方,張之洞離開之后,年年有著暴動,這次湖北新軍入川,湖北兵力空虛,對于有些人來說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桃南府
張作霖正在屋子里罵罵咧咧的,“媽了個巴子的,蔣百里算個什么東西,老子的兵還需要他指手畫腳?”
“大人,蔣總參議電令,未來巡防營管帶戰時全權指揮,平時作訓完全按照作訓參謀設定作訓大綱完成課目訓練。”張作相說著電令上的內容。
“我打俄國人的時候,他蔣百里還在日本念書呢,懂個屁。去,將作訓參謀給我轟回去,等我義父來了,給我們做主。作相,你這次把這些人盯著回到奉天城,然后就與等我義父的張景惠會和,隨后我會再令湯玉麟、孫烈臣兩人前往奉天。
我已經聯系好了,等我義父一到,奉天城內我義父的手書也是好使,你們直接去奉天講武堂報道,袁金凱會幫你們打點一切。”張作霖此時心里已經對奉天城內,那位蔣百里有些咬牙切齒,他就是個老虎,很是重視自己的領地,但現在蔣百里一來,就想往自己領地上撒尿,可謂是叔叔能忍,嬸嬸都不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