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半仙騎著一個小毛驢,身后還有幾輛毛驢車拉著板車,搖搖晃晃的離開了衛輝府。
離開的時候,周半仙簡直懷疑這是不是真的。
就這么讓自己走了?
難道,他就不考慮考慮,把自己關押起來,以防止自己泄露天機?
你他媽的,這可是謀逆的大罪。
你就真的一點點都不考慮自己是不是有這個泄露秘密的可能性?
“這感覺,怎么就是這么搞笑的?”周半仙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背后的箱子,這里面可是足足有一萬兩白銀。
一萬兩
這簡直就是足以讓自己的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豈止是下半輩子,就連自己的兒孫都是衣食無憂了。
出了城,周半仙就找來稻草,把箱子掩蓋起來,以防止被人看穿自己的秘密的,他心中盤算了許久,便是決定北上。
去山東或者去京師。
他走南闖北,見識多了,如今這大明多多少少有些兵荒馬亂,可是偏偏這山東和京師被張好古給狠狠的折騰了一頓之后,治安肉眼可見的變好了。
如今還有不少的商人來到山東和京師經商,周半仙覺得自己手里頭有這么多銀子,是不是也去做點生意什么的。
土地就不要想了,現在收稅很嚴重。
但是,做生意卻是可以的,現在山東織出來的布已經是暢銷全國,還有就是張家搞出來的什么味精,一百兩銀子一瓶居然也是有人趨之若鶩。
此外,據說山東這邊還是要開海禁,鼓勵百姓出國經商,把大明的東西賣出去,然后把白花花的銀子全都給賺回來。
如今的京師和山東,倒是真的可以說一句生機勃勃,萬物競發之境界。
美滋滋!
騙了一大筆銀子,周半仙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賺大發了。
衛輝府
朱常淓努力的控制著,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這內心深處的激動卻是無論如何都是壓制不住,自己這是憋屈了這么久,忽然間發現自己這原來是困龍升天。
還是孟子說的那句話好,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如今的自己,罪也遭了,難也受了,現在,自己奉天靖難,還是有什么人敢多說什么?
招兵買馬!
朱常淓拿出了王府當中許許多多的金銀,開始迅速的招兵買馬,操練士兵。
他倒是知道,造反這是要準備兵馬的。
只是,朱常淓這個舉動也是很快就是引起了衛輝府知府劉云騰的注意。
說真的,劉云騰還真是沒有往造反這個方面想。
哪里有這么明顯的造反?
這也太過于明目張膽了吧?
真要是讓朱棣看到朱常淓這個造反方式,估計能當場笑掉大牙。
這個手段,委實粗糙了。
他自身手底下就有數萬精兵,即便是如此,也是裝瘋賣傻,偷偷摸摸的打造兵器,準備的差不多了,也要等到朱允炆先動手,他才真的下決心。
朱常淓現在就是明著招兵買馬,甚至就連鍛造武器都是明著來的。
搞的劉云鶴都是一愣一愣的。
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明目張膽的造反。
你好歹也要學習一下人家寧王。
自從朱辰濠招兵買馬以來,從言官、御史到各級地方官員,告他的人數不勝數,可沒一個人能夠告倒他。
為什么?
人家先是拉攏了朝廷的寵臣,然后還跟內閣大學士有著諸多不得不說的故事。
銀子給夠了,然后偷偷摸摸的干活,你這大張旗鼓的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你要造反了。
這也著實屬于蠢他媽給蠢開門,蠢到家。
劉云鶴來了。
他倒是真的沒感覺朱常淓這是要造反,就是想要問問,你到底要干嘛?
順道,如果可以,自己再來威脅一下朱常淓,你搞這么多兵器,這是要造反嗎?然后自己好趁機從朱常淓這里敲詐一筆銀子。
哎,養廉銀雖然好,但是,劉云鶴覺得從這群尊貴的王爺身上敲詐一點銀子,那也絕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但是,劉云鶴這一來,卻是著實讓朱常淓慌了神。
到底是造反,不管說服了自己多少遍,自己這是天命所歸,等到知府大人親自過來的時候,這個時候朱常淓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心虛。
但是,很快,朱常淓也是做出了決定,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劉云鶴來了,那么自己就直接殺了劉云鶴祭旗。
奉天靖難,總是需要有人祭旗的。
劉云鶴徑直進了潞王府的大門,朱常淓還是沒有來得及說什么,劉云鶴倒是‘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他已經很克制自己了,但是,一看到朱常淓這個滑稽的造型,還是忍不住笑彎了腰。
朱常淓雖然沒有朱常洵這三百多斤的體重那么恐怖,但是,二百多斤總算還是有的,他穿著一身鎧甲,把整個鎧甲都給撐的圓滾滾的,尤其是這個肚子,圓滾滾的啤酒肚,甚至還是可以看到他白花花的肚皮。
再加上天熱,屋子里的空氣也是悶的不行,在短短的穿衣到等待劉云鶴進門的這段時間,朱常淓已經是出了一身汗,整個人好似從水里撈出來一般,整個人看起來也是顯得格外的滑稽。
“你笑什么?”朱常淓有些憤怒了,他想到了劉云鶴的各種表情,就是沒想到。,他會這么笑,這個反應實在是太出乎他的預料了。
“王爺,這是要做甚?”劉云鶴努力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莫非是在唱戲?”
朱常淓怒了,自己好好的是要造反,你居然說我是唱戲?
而后,朱常淓咬了咬牙,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說道:“皇上如今要廢除藩王,就連國事也不怎么理,如此下去怎么得了啊。”
劉云鶴愣住了,這是一句很犯忌諱的話,這個朱常淓竟然公開說出來,他到要干什么?
但是,即便是如此,劉云鶴還是沒往造反這個方面想。
他無法說服自己,眼前這個滑稽的東西是要造大明朝的反的。
可還沒等到他反應過來,旁邊一個人突然站起來,厲聲說道:“皇上不顧手足親情,寵信奸臣張好古,霍亂我大明江山?”
說話的也是一個腆著大肚子的家伙,卻是陳世實。
劉云鶴頓時回過神來了,看著朱常淓質問道:“王爺,莫非是要造反?”
朱常淓冷笑了一聲,大聲的開口道:“《皇明祖訓》曾言,“朝無正臣,內有奸惡,則親王訓兵待命,天子密詔諸王統領鎮兵討平之,今日朝中有了奸臣,本王自然是要奉天靖難!”
這話說的倒是頗有氣勢,只是搭配朱常淓現在這個造型,他怎么看,都感覺十分的滑稽。
劉云鶴已經傻眼了。
他發誓,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愚蠢的造反。
幾乎是明牌告訴你,我要造反。
我的天,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會有這么蠢的家伙?
劉云鶴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努力的控制著自己,不要讓自己笑出來看這個朱常淓,道:“潞王,你可知道,造反是何等的大罪!”
“哼,今日本王還管你這些,你來的正好,本王就要殺你祭旗!”
說話間,朱常淓曾的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只是,劍太長,朱常淓一時之間拔不出來,整個人都是尬住了。
這個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劉云鶴都是傻眼了,不過,他的反應很快,就在朱常淓換了一個姿勢拔劍的時候,劉云鶴撒腿就跑。
開玩笑,人家都要造反了,你還傻乎乎的站在這里,讓人家動手砍你么?
“別跑!”朱常淓大聲的吼叫起來:“別跑!”
一邊喊著朱常淓就朝著劉云鶴沖了過去,只是剛剛跑了三五步,朱常淓就雙手扶膝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細密的汗珠更是不斷地從臉上滑落。
太累了!
他都不知道原來跑步是一件這么疲憊的事情,然后,眼睜睜的看著劉云鶴這個接近五十多歲的小老頭硬生生的跑了出去。
這個小老頭的跑步速度怎么可能會這么快?
他只能一邊喘息著,一邊喊著別跑別跑,眼睜睜的看著劉云鶴沒影了。
“給我追。給我追!給我來一杯茶!”
劉云鶴此時當真是爆發出了自己全部的生命潛力,以至于等到劉云鶴跑出王府的時候感覺到的并不是劫后余生,而是奇了怪了,怎么沒人來追殺我?
造反造成這樣,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而后,劉云鶴也是一點都沒有停留,直接離開了衛輝府,他已經感覺到了,現在這個衛輝府已經開始不是那么安全了。
易地而處,如果自己是潞王,那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迅速的控制衛輝府,掌握衛輝府的兵權,然后迅速的替換一批自己人上去。
當然,劉云鶴要是知道,朱常淓這會兒正躺在躺椅上吭哧吭哧的喝茶,至于控制衛輝府他壓根就沒有這個想法。
他只是聽說過燕王朱棣奉天靖難的故事,可是,故事的具體細節,朱常淓知道的還不如一個普通的秀才知道得多。
大概就是有朱棣這么一個人,建文帝要削藩,然后,朱棣大旗一舉,卡,一群兄弟們直接殺到了南京城廢掉了建文帝,然后朱棣成功登基稱帝。
至于,中間的過程是什么,具體做了什么準備。
你一個王爺了解這么多做什么?
只能說,朱棣的養豬策略非常之成功,老朱家的祖傳手藝到了他們這里,算是徹底廢掉了。
朱常淓眼瞅著劉云鶴逃走,氣喘吁吁的喝了幾口茶,只感覺自己疲憊無比,真該死,自己身上的鎧甲怎么這般沉重?
“王爺!”
那陳世實也是腆著大肚子來到了朱常淓的跟前道:“王爺,你還好吧?”
“還好,就是讓劉云鶴這個狗賊逃走了!”朱常淓哼了一聲,而后冷冷的開口道:“等到本王登基為帝,一定要把這個家伙給凌遲處死!”
劉云鶴出了城,整個人也是驚魂未定。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這個朱常淓是反了?
那么自己要干什么?
立刻就去搬救兵!
劉云鶴瞬間就是反應過來了,而后,他的速度也是極快,只是,出去了不到半天的時間,遠遠的就看到一隊人馬正式在火速前進。
等到劉云鶴停下來之后,這才發現眼前這一支軍隊竟是新軍。
張好古訓練的新軍是有一個特點的,軍容整齊,尤其是上陣殺敵的士兵袖口和褲腿都是很緊的,絕對不準寬大的衣服,妨礙動作,其次就是無論什么時候,嚴寒也好,酷暑也好,衣服可以破,但是絕對不能不整齊。
其實,已經不用劉云鶴搬救兵了,戚元功已經親自帶著手下的一千新軍殺了過來的了,張好古臨走的時候,還是給戚元功安排了一千新軍,就是憋著壞等著朱常淓造反了。
這幾天潞王朱常淓招兵買馬的時候,戚元功就已經知道了,也是迅速的殺了過來。
若是等到潞王真的點齊兵馬,宣布造反再殺過來,那么廠衛基本上也是可以吞糞自盡了
劉云鶴見了戚元功,自然也是火速的說明了具體情況。
“奉天靖難,清君側,誅殺張相爺?”戚元功暗暗的吸了一口氣:“真是好大的狗膽!”
劉云鶴飛快的開口道:“戚總兵,現在可是要趕緊殺過去,賊勢乃大,如今,這個潞王只怕是已經控制住了整個衛輝府!”
戚元功只是冷笑一聲,伸手指了指背后的神威無敵大將軍炮,澹澹的開口道:“控制衛輝府,這是不可能的,真的以為,咱們的神威無敵大將軍炮這是吃素的不成?”
“傳令下去,加速前進!”
“這里是衛輝府?”
戚元功看著劉云鶴,此時此刻,戚元功已經是準備好了的大炮攻城,威懾,然后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攻心手段了。
但是,看著完完全全不設防的衛輝府,戚元功還是愣住了。
這是什么情況?
對方就是這么完完全全的不設防?
甚至城門都沒有觀賞。
以至于戚元功都要懷疑,這是不是什么疑兵之計了。
戚元功看了一眼劉云鶴,然后,忍不住詢問道:“劉大人,你剛才是說,這朱常淓已經是控制住整個衛輝府?”
劉云鶴也是摸了摸下巴,點點頭:“對啊!”
兵呢?
戚元功看了一眼劉云鶴詢問道。
“啊這!”劉云鶴也是懵逼了,這要不是自己剛剛被追殺了出來,他都要懷疑自己這是不是在做夢了。
造反,這是要造反啊!
拜托,你能不能認真一點,嚴肅一點,你這樣子,會讓我一點點的刺激感都沒有的。
戚元功看了一眼劉云鶴,而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揮手,大聲的開口道:“進城!”
衛輝府完全就是沒有任何設防的痕跡。
只是,城市當中的治安環境驅使變差了,來歷不明的人開始在街頭成群結隊地出現,拿著刀劍招搖過市,再然后,這群人就被當成了靶子一樣打。
這一路,戚元功竟是一口氣殺到了潞王府。
而潞王府居然也是沒有多少人,只有一個個的老弱病殘,以至于戚元功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就這?
“包圍潞王府所有大門,其余人,隨我進去!”戚元功一抬手,直接帶人沖進了潞王府。
而此時此刻,路王朱常淓還是躺在躺椅上面,打著呵欠,喝著茶,雖然身上還是穿著鎧甲,但是竟是把一部分鎧甲給撕扯開了,幾個侍女還是拿著扇子在他的身邊給他輕輕扇風。
這一臉愜意的表情,完全就不像是想要造反,而是要當一個逍遙王爺。
“潞王!”
戚元功發出了一個聲音,好似驚雷一般,倒是只把潞王朱常淓給嚇了一跳,他勐的彈跳起來,看到劉云鶴還有就是一邊的戚元功。
而后,朱常淓也是立刻擺出了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只是,他現在這個裝扮,怎么看都是感覺怎么滑稽。
“劉云鶴,你還敢回來?”朱常淓目光落在了劉云鶴的身上,臉上卻是浮現出了幾分笑容:“好好好。你回來就好,你可是愿意投靠本王,本王乃是天命所歸,天命所歸!”
劉云鶴看著朱常淓,只感覺這個人肯定是瘋掉了。
天命所歸,你看看自己的身邊,你是如何還覺得自己是天命所歸的?
場面開始變的尷尬起來。
戚元功則是冷冷的開口道:“潞王,你圖謀不軌,意圖謀反,如今東窗事發,還不立刻束手就擒?”
“放肆!”朱常淓大聲的開口道:“我幾時謀反,我這是奉天靖難,清君側,誅殺張好古這個奸臣!”
戚元功已經不想多說什么了。
只是揮了揮手,澹澹的開口道:“拿下!”
“你們大膽,你們放肆,你們知道我是誰么?我是潞王,我是潞王,我天命所歸,你們拿我,看我真龍氣!”
然后,潞王整個人都被五花大綁起來,這一刻,朱常淓的眼眸當中浮現出了幾分驚慌失措,一種濃烈的恐懼。
自己這是被生擒了?
不是說自己有天命加身么?
不是說,自己貴不可言么?
不是說,自己這是困龍升天么?
“拿下!”戚元功也只是發出了一個澹澹的音符,頓時也是感覺有些索然無味
就這?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