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張好古對朱由校的調教還是很成功的。
尤其是,帶著朱由校見識到了流民的生活,讓他親眼看到了這個最底層的社會生活的時候,還是對小皇帝的三觀產生了極大的沖擊。
書里的世界跟現實的世界發生了極大的沖突。
讓這個從前只是生長在宮廷的木匠皇帝有了一個新認知。
原來真的有人在吃觀音土拉不出屎來而活活脹死,原來真的有人就連衣服都穿不起,就在這冰天雪地當中活活凍死。
同時,朱由校也是收獲了許多。
原來,只要自己稍微的對百姓好一點,他們就會對自己感恩不盡。
只要給他們一口吃的,他們就會對自己感恩戴德。
只要給他們一點點的尊嚴,他們就愿意為了自己肝腦涂地。
可是,這滿朝文武都在做什么?
上上下下都在貪污,人人都在推卸責任,人人都在黨爭。
朱由校換了一個角度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是大明的百姓,如果自己遇到了這么一群烏龜王八蛋,他們想不想造反?
當初朱元璋為什么造反?
朱由校在張好古的引導下也漸漸的學會了思考。
大明如果不做出什么改變,那么,天下百姓千千萬,人人都是朱元璋。
這個想法有些大逆不道。
但是,朱由校卻是越琢磨就越是覺得有可能。
“還好身邊有張師傅!”朱由校忍不住看了一眼同樣在一邊忙碌的張好古。
孫承宗是傳授給了朱由校一些帝王心術。
而張好古則是給朱由校講述理工科,然后,又把血淋淋的現實扒拉給朱由校好好看看,最重要的是,張好古還會一點點的告訴他要如何去做,要如何一點點的去改變。
這個赫赫有名的木匠皇帝,明熹宗,有名的昏君,已經是一點點的被張好古給帶跑偏了。
這會兒,正在召開一次候補官員內部總結大會。
張好古慢吞吞的開口道:“之前,有候補官員陸萬齡曾言,這些流民,災民,天生蠢笨,學習吃力不可調教!”
說到這里,張好古微微的頓了頓。
人群當中陸萬齡低下了頭,感受著四面八方的目光有一種社會性死亡的感覺。
“如今,陸萬齡,你覺得,這些流民,災民,還是天生蠢笨,不可教育么?”張好古站在高臺之上發出了一個詢問的聲音。
陸萬齡則是狠狠的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恭敬的開口道:“下官愚鈍,從前的心思都不曾放在百姓身上,如今,如今也是覺得慚愧萬分,有負圣恩!”
這段時間,陸萬齡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天知道這個狗皇帝居然就在這個永定縣,這要是被皇帝給惦記上了,那自己還有什么好下場嗎?
再想想,張好古特別邀請了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現場給你表演詔獄的種種酷刑,陸萬齡就感覺不寒而栗。
不過,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還是張好古站了出來。
在陸萬齡恐懼到了極致的時候,張好古好言安撫陸萬齡。
第一,不會把你送詔獄。
第二,雖然你寫的文章狗屁不通,但是未必就沒有補救的機會,狗皇帝還在盯著你,只要你大膽的承認自己的錯誤,知錯就改,日后必定也是可以得到重用的。
第三,好好辦事兒,只要你做的足夠好,就完可以在皇帝的心中書里一個知錯就改的好印象。
然后,陸萬齡立刻就開始勤勉了起來。
人一旦開始認真做事兒的時候,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
也會集中。
自然,陸萬齡也是有了不同的認知。
這段時間,他的表現只能用極佳這兩個字來形容,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陸萬齡基本上是沒有什么退路可言。
要么就是真的混了個寂寞,一無所有。
要么就是跟張好古說的一眼,在皇帝的心中樹立一個知錯就改的形象,日后,說不定真的就能得到皇帝的重用。
而張好古也是有意要拉著陸萬齡來當一個典型。
讓其他人也好好看看。
只要你是時時刻刻跟著皇上的心思走,日后必定是可以得到重用,不說是入閣封相,起碼也是能混到一個不錯的地位。
“陸萬齡!”
臺子上的張好古則是緩緩的開口道:“你一共交待八十名流民,如今,識得三千字者共有六十七人,乃是眾人之首,可見,你是知錯就改,且,用心了!”
陸萬齡有些感激:“下官只是接近本能!”
“諸位!”
張好古緩緩的開口道:“流民和災民,他們不識字,學習慢,不是他們天生蠢笨,而是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個條件,你們當中也有人家貧,可是,最起碼,你們家中多少還是有幾畝薄田,你們還是可以讀書識字!”
一邊說著,張好古站起身來,總結道:“可是他們呢?光光是生存下來就已經是極難了,還望諸位多站在災民和流民的角度多多考慮,多為他們思考一些,智者不爭,仁者不責,善者不評,每逢你想要批評任何人的時候,要記住,這個世界上并非所有的人,都有你擁有的那些條件。”
一邊的朱由校也是陷入到了沉思。
有些時候,張好古說的話就是這么平白,但是,聽起來又是感覺格外的有道理。
頓了頓,張好古繼續道:“各位,請珍惜這段時光,也請保持住你們現在的思考,希望可以建立一個更好的大明,請大家回去好好的思考,做好總結,散會!”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后,朱由校這才看著張好古道:“師傅!你說的真是太好了!”
張好古則是微笑道:“只是,嘴上說說是沒有用的,最主要的還是加強制度的建設,要治貪,需得是不敢貪,不用貪,不能貪,不想貪,任重而道遠啊!”
朱由校點點頭:“師傅言之有理!”
“皇上,這段時間,耗羨歸公的銀子也差不多要到京城了!”
張好古笑了笑道:“這一批候補官員,以臣之見到時候也是可以用下去了!”
朱由校有些興奮,而后點點頭:“就是不知道,這一筆錢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