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以后信王殿下就拜托您多照看了。」
大明司禮監首席稟筆兼掌印大太監,內宮總管魏忠賢魏公公笑著將信王府的房契及幾份商契地契遞給信王妃周氏。
「魏公公,這是?」信王妃有些不知所措,這些東西怎么會交給自己,這些皇室產業不應該由朱由檢管著么?
魏忠賢解釋道:「您和信王殿下的事,皇爺都清楚。皇爺說了,您聰慧賢淑,持家有方,錯的是信王殿下不是您。信王殿下如今犯了錯,日后信王府的家業還需要您操持著。皇爺將信王府贖回來了,外加皇室的三個鋪子,兩塊田,這些都交給您了,日后信王府就是您當家,皇爺說若是信王再惹您生氣,您直接找皇后就是。」
信王妃眼眶一紅,吸了吸鼻子十分鄭重的將這些收起來,這是皇帝對她的信任,對她的認可:「請魏公公回稟陛下,臣妾知道了。」
「那奴婢回去了,信王府就拜托王妃了。」
出了周家,坐上張好古的蒸汽汽車,魏公公的神情也是舒緩下來:「總算是把皇爺交代的差事給辦妥了。」
「辦妥了就好,這種事也就只有魏公公你去辦。」張好古笑道。
「張師父,您不是不想摻和這件事么,怎么還是來了?」魏公公有些好奇,他可是知道皇爺一開始是想讓張好古來的,可張好古不愿意,原本魏公公都以為這次就自己來了,沒成想張好古還是陪著過來了。
張好古嘆了口氣,他能怎么辦?
皇后張嫣都求他幫這個忙了,他還能怎么辦。
魏公公見張好古這模樣笑了笑,隨即看似無意的問了句:「張師傅,怎么看信王殿下?」「嗯?」張好古看向魏公公,這魏忠賢問的這個問題,不簡單啊。
「信王殿下,這段時間沒少讓陛下操心,唉。」魏公公說著嘆了口氣。張好古默默瞥了眼魏公公,這位又要開始作妖了。
「咳咳,魏公公,這就到皇宮了。」
魏公公的傾訴欲被張好古一句話打斷,默默看了看前面,有些不滿意:「這怎么這么快就到了呢。」
向朱由校和張嫣復命完事,張好古離開皇宮之余沒忘了去信王府前瞅一眼,看著三五個仆役在信王府門前忙活著,張好古默默離開。
如果不出意外,朱由檢這輩子也就在王府里待著了,即便出來也無所謂,生不出什么事端來。
大明貨幣改革一事,就此算是波瀾消弭,銀本位改為金本位自然不是朝廷一句話說了,整個大明就能在幾天內完成改革,信息從京師順天府到大明各行省各府縣需要時間,而寶鈔如何與金子掛鉤也需要判定。
原有的一兩銀子等于一千寶鈔肯定是不能直接套在金本位上的,而銀子也不是說不用就不用了,畢竟大明的銀產量不多,銀子在大明也好在世界各國也好依舊是屬于貴金屬,因此銀子依舊可以兌換一定數量的寶鈔,就是比之前縮水了十倍。
現在一兩銀子僅等于一百寶鈔了,大明的貨幣是值錢了,但對大明的百姓來說,因為天啟朝用的都是寶鈔,而非金銀,所以國內物價波動幾乎沒有,大家該賺多少還是多少。
但對外來說,大明貨幣增值無疑是讓大明的收益變得更多了。
大明的貨幣改動影響的不僅僅是大明一家,周圍諸國乃至西洋諸國都會受到影響,但誰讓大明是當前世界的中心,四海財富匯聚之地呢?
國內的貨幣改革對大明的海外貿易有影響,但并不嚴重,大明的商人們依舊可以帶著一船船的貨物出海貿易,賺取海量的金銀回國。
而大明的貿易如此賺錢,自然引來了更多的覬覦,如今大明商人出馬六甲海峽到印度洋的海上路線危險程度增高了不少,時常
就有海盜劫掠。
出了南洋,大明的威懾力已經變得幾乎沒有,反而成了財富的象征,海盜們非常喜歡搶劫大明的商船,每一次雖然危險級高,但成功的收益也足以讓海盜們獲取海量的財富。
這逼得大明商人們不得不抱團行動,而大明水師那些退下來的戰船,火炮也被商人們紛紛購去武裝自己的商船。
而大明商人在海外的貿易不利,也頻繁出現在內閣的桌案上,讓一眾內閣閣老不斷商議解決辦法。
「如今朝廷的稅收主要就是商稅,而海外貿易的稅收一年比一年高。朝廷每年出口海外多少絲綢茶葉?多少瓷器布匹?這些占多少稅收?如今西洋的貿易受阻,對朝廷來說不是好事啊。」錢謙益拿著一份折子說道。
盧象升點了點頭:「不錯,如今朝廷的影響力主要還是在周圍這些國家,哪怕是南洋,都還沒有完全納入朝廷的控制之中,至于西洋,朝廷的影響力實在是受限。」
黃立極問道:「能不能讓水師去西洋游一游?」
盧象升搖了搖頭:「不現實。朝廷現有的水師船隊就那么多,東洋、南洋各片海域都要船隊巡邏,想要去西洋,就需要新的船隊。更何況西洋人生地不熟,船隊的補給也是個問題。」
「如今朝廷是在南洋有港口,這才能讓水師船隊在南洋長期巡邏。而西洋,朝廷現在無,,力影響,更何況朝廷也不能繼續擴大影響力了,周圍諸國以及對朝廷有戒心了。」
錢謙益如今是非常激進的開拓主義者,他抿了口茶,神情淡然:「不遭人妒是庸才,我大明國強民富,四海來朝,那西洋蠻夷諸國豈能不妒忌?若是它們妒忌我大明就自廢武功不去西洋,將來它們實力漲上來,怕是要到我大明來搶錢了。」
「至于周圍諸國,都是我大明的藩屬,其若無反叛我大明之心,又為何會戒備我大明?盧相此言,老夫認為不妥,西洋之地該探索,還是要探索的。」
張好古笑了笑:「好了諸位,西洋的貿易短期受阻不是什么大事。等南洋發展公司把南洋經營好了,下一步是必然要經營西洋的。」
「如今受到點挫折,也不是壞事,先努力經營南洋。南洋都還是草創階段,就想著西洋的利益,這得隴而望蜀,是容易出問題的。」
錢謙益說道:「元輔的意思,我等也明白,可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商人們利益受損吧,這說到底損失的,都是朝廷的錢。」
張好古點了點:「不錯,大明的商人也不能白白受欺負。水師服役了幾艘新船,退下來了一批戰船火炮,這些戰船火炮批給南洋發展公司,讓他們組織船隊去探索西洋。」
錢謙益笑道:「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
盧象升也是說道:「錢總督在南洋,總是比我們方便,讓他看著處理西洋的事情,起碼給朝廷打下個前站來。」
錢謙益說道:「那西洋之上,有個錫蘭國,可作為朝廷在西洋的跳板,若能把朝廷的影響力拓展至錫蘭,那么對朝廷未來的戰略無疑是有利的。
張好古說道:「可行。」
張瑞圖翻了翻折子:「最近也不僅僅是西邊有問題,東邊也不太平。不少商人說在倭國商貿平白受到了不少責難,倭國的生意沒之前好做了。」
錢謙益冷哼一聲:「區區倭國,之前一度招惹我大明海疆,朝廷不予之計較,他還敢生事?」
黃立極問道:「倭國就在我大明邊上,自我我朝開海以來,一直都是引進生絲、綢緞的大戶。這些年和我大明貿易也沒出過什么亂子,如今這突然出了問題,是不是其中有什么隱情?」
張瑞圖若有所思:「這點倒還真值得注意。」
張好古說道:「張相,禮部派人
問一問倭國使者,打探下倭國內部情況,我們也好早做打算。這江南、東南等地的生絲、綢緞出口倭國的數量不小,這筆生意斷了,對朝廷來說損失不小。」
張瑞圖點了點頭:「嗯,老夫省的。」
看了看這些折子,張好古忍不住笑道:「今年這一開年,事情就不少啊,諸位可要做好準備,本閣總感覺接下來有的忙了。」
錢謙益撫須笑道:「哈哈哈,有陛下和元輔在,可沒什么好擔憂的,這重擔還落不到老夫身上。」
幾人談笑著,就把一系列事情定下來了。
西洋的海寇也好,東洋倭國的異常也好,對大明來說真不是什么問題,還有什么問題是能對如今國強民富的大明造成威脅的嗎?
還有什么能讓如今這個空前強盛的王朝感覺如臨大敵嗎?沒有,根本不存在!
外面沒有這樣的敵人能與大明為敵,大明之外,絕無一合之敵。
這不僅是滿朝諸公的自信,也是每一個大明百姓的自信,天啟朝就是這么強盛,就是這么驕傲。
而此時的東瀛倭國,內部也在發生一場爭論。
如今倭國正處于江戶時代第三位將軍執政幕府,德川家的聲望已經攀升至巔峰,而對倭國各地的掌控也在不斷加強,五十六位外藩大名在江戶勤務,將德川幕府的威望不斷提升,讓幕府的影響力達到了三代以來的最高。
然而,今年不過才剛剛三十歲的幕府征夷大將軍德川家光對眼下的時局依舊不滿。雖然他已經君臨東瀛天下,是毫無疑問的大將軍,但東瀛所面臨的問題依舊很多。
例如,諸多的外國商旅,他們所帶來的文化,思想以及各種新奇的東西,對想要維持永久統治的幕府來說,或者對德川家來說,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西洋的消息,大明的消息,各種新奇的事物帶來的就是復雜多變的國內形勢,本來就不怎么喜歡對外開放的德川家光,看著自己國內涌進來的那些洋人夷人,總有種自己的天守閣里進了一大堆蟲子的惡心感。
他討厭這些洋人,他討厭這些帶來各種思想風氣的夷狄,他們已經對德川家的統治造成了破壞和影響,這些異變的東西都是不利的。
如果想要德川家長久的統治天下,長久的擔任幕府大將軍,就必須杜絕這些外來的影響,讓國內維持一成不變的穩定局勢。
大名的后代就是大名,武士的后代就是武士,商人就是商人,農夫就是農夫,只要把外界的影響屏蔽掉,只要維持好國內的局勢,那么德川家就可以一直統治東瀛,因為將軍的后代也肯定會是下一任將軍。
這就是德川家光所構想的東瀛,他已經三十歲了,他是個強權將軍,他對西方的文化并不排斥,但僅限于他自己看,至于百姓、武士,還有那些不安分的大名,還是老老實實的為好。
如今是大明天啟十三年,東瀛寬永十年,德川家光在年初就宣布了自己的新決定,他決定閉關鎖國。
禁止奉書船以外的船只渡航,禁止滯留在外國的東瀛人回國,對西洋人采取更嚴格的管制措施,弗朗機人、尼德蘭人都被監禁在長崎一地,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不允許有外國人靠近...
經過大明與尼德蘭人的兩次海戰,尼德蘭人在東方的勢力大大衰弱,加上弗朗機人本來實力就不強,一直被西班牙人打壓,因此德川家光毫無心理負擔的選擇了把這兩個軟柿子一起收拾。
如今東瀛實行海禁,這些尼德蘭人和弗朗機人想要來東瀛做生意,那就只能來長崎,其他地方是去不了的。
而在長崎怎么出售貨物,則是由長崎町說了算,而長崎町背后就是幕府,說白了德川家光是直接壟斷了長崎的生意,不想讓那些外藩大
名摻和一手,更不允許這些外藩大名和外人貿易。
根據幕府的嚴令,尼德蘭人和弗朗機人可以進入長崎做生意,但進來容易出去難,畢竟眼下東瀛是閉關鎖國的,不許進不許出。
如此一來,不少尼德蘭人和弗朗機人被困在長崎,他們的貨物也盡數歸了幕府所有。
而大明因為離東瀛近,對大明的商人還是有些優待,但也僅僅是允許大明商人進出長崎做生意而已,對生意的監察也格外的嚴格,生絲、綢緞等商品都采取了高額的稅收,讓商人們非常難受。
長崎町一系列政令執行下來,自然惹得商人們憤怒不已,但東瀛畢竟是幕府統治,不在本國他們也無可奈何,只得是忍氣吞聲先做著點生意。
而對于德川家光的政令和長崎盯所發生的事情,幕府的老中們也很有意見。因此這就發生了在德川家光府邸中的一場爭執。
「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如果明人,尼德蘭人,弗朗機人都不來做生意了,那該如何?」「沒有這些外人的干擾,幕府只會變得更好,難道還會變糟糕嗎?」
「可是如果沒有這些洋人帶來的武器、鎧甲、技術和書籍,我們怎么會有如今的成果?我們學習著西洋人的技術成果,改進著我們的鐵炮,鎧甲,改變著我們的軍隊,所以幕府才能壓服天下藩國。若是這些藩國從洋人那里獲取了更新的技術,我們又該如何?」
「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將軍已經下令鎖國了,如果真有藩國敢和洋人私自貿易,那么這樣有不臣之心的藩國,早早討取掉好了。」
「好!即便我們可以不和西洋人做生意,我們可以拒絕尼德蘭人,拒絕弗朗機人,拒絕他們的鎧甲,拒絕他們的技術,拒絕他們的文化和思想,但是大明呢?我們還能拒絕大明的商人嗎?」
這話一出來,眾人沉默了。
是啊,西洋人好拒絕,因為他們距離東方太遠,目前尼德蘭人也好,弗朗機人也好,隨著大明的強勢崛起重新開拓海外,他們在東方的實力都很虛弱,根本對幕府造不成威脅。
可他們的虛弱的原因是因為大明更強大了啊。
東瀛距離西洋諸國太遠,距離大明又太近,拒絕得了西洋諸國,拒絕得了大明嗎?「將軍,大明不是我們可以招惹的存在,我們應當謹慎對待大明。」
德川家光跪坐的很穩,他微微點了點頭:「的確,大明距離我們很近,大明也很強。如果我們要完全執行鎖國計劃,大明會阻止我們嗎?「
一個老中說道:「根據大明一貫執行的政策,他們對這些并不關心,他們關注的是自身的發展和影響。大明很強大,因此他們驕傲,他們瞧不上中原以外的任何地方和事情,而幕府遠在海外,和大明的關系本就不是多么密切,我們還是大明的不征之國,所以我們自己關起門來應該是安全的。」
但很快就有人反駁道:「可是如今的大明執行的是海外政策,他們積極的與各國溝通交流,貿易往來非常頻繁,他們利用這種手段在各國施加屬于他們的影響,如果我們鎖國,他們怎么可能不關注?「
「你也說了,如今大明正在積極的在各國施加影響,如果我們現在不鎖國,難不成要等著大明來影響我們幕府嗎?如今大明主流的思想和文化是什么,你難道不清楚嗎?「一開始說話的那人義正言辭的駁斥著。
他非常認真地看向德川家光,俯身說道:「將軍,您的政策是對的,幕府想要維持長久,,而穩固的統治,封閉外來的影響很重要。」
「幕府需要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