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和高鐵站的安檢完備,基本都有相對獨立的分局或派出所,有足夠的人手可用。
江遠先打了電話給梅洋市刑警支隊的支隊長王生,再聯絡指揮部,讓雙方協調警力和資源。
江遠和柳景輝也不覺得任鄺山會選擇這兩處。風險太高了,他連逃跑都知道提前準備一輛摩托車的人,為什么要挑戰這樣的高難度。
剩下的不論是普通火車站,大巴車站,或者租車行和順風車,甚或重新買輛車,乃至于偷一輛車搶一輛車什么的,都比飛機和高鐵要容易的多。
而調查這些地方,所需的資源就不是一個數量級的了。
指揮部一邊,負責聯絡江遠的是長陽留置版王傳星,聽到江遠的要求都呆了,任誰協調幾天相關的工作的,都知道江遠的這份要求里,需要多少工作量和政治資源了。
不過,不掌總只干活的好處就在于這里,你也不用負責四處請托,只開口要就是了。
而且,因為江遠的要求極其合理,指揮部就算打碎了牙齒,也只能騙保了給他弄錢。
隨后,余溫書打了個電話過來回訪,且問:“你都已經把周邊的加油站都查完了,還需要查車嗎?他開車也要加油的吧。”
江遠笑了一下,道:“我之前也有這個想法,但是……我們先前調查的范圍只是東北方向三四百公里范圍內的加油站,那是按照他騎的那輛摩托車的油箱來計算的,但他要是換一輛車,那個油箱就不止跑三四百公里了,跑七八百一千公里的車也多的是……當然,車輛卡口沒有反應的話,他租車也難,但也不好說,總得查一遍才放心……”
“你說對,你說的對。”余溫書連連敲頭,再道:“那我再把任鄺山認識的那些人,什么親朋好友的都問一遍,避免他借車買車什么的。”
“這個對,您想的細致。”江遠同意。這些都是老刑警們用了幾十年的調查思路了,也用不著他一點點的教人,事實上,單純用這種老套路抓人,隨便一個有三顆豆的警察都吊打他。
余溫書見江遠從善如流,也略輕松了一些,再道:“車的情況比較復雜,雖然概率不高……我覺得可以這樣,指揮部這邊可以組織一隊人,專門進行調查,尤其是地下車市,二手車商,包括維修廠這些,另外,包括順風車,貨拉拉,以及跟前的服務區和貨車場,我們都可以篩一遍。任鄺山應該是個懂車的人,這樣算來,他還可能購買水車,甚至報廢車,套牌車之類的,一隊人估計不夠用,但有梅洋市局參與的話,可以先開展工作,邊做邊加強……”
水車就是走私車,報廢車只是到年限了,并不是不能開,套個牌更好隱藏。這些都屬于是非法車輛,不僅不會經過正規渠道,銷售地點和人員也都會躲著點,更方便逃亡者。
一般人犯罪了,臨時買這種車,其實也是困難重重,但要是提前準備,特別是任鄺山這種老司機,他買車的時候不容易被坑,甚至車在路上出了問題,他都能臨時處理,不用過于擔心。
這也正是古人說的藝不壓身的道理,尤其是實實在在的技術,跑路的時候,哪怕不用也是優勢,都得警方耗費資源來防范。
江遠連聲贊同,這些都是他沒有仔細考慮的部分,也是他不擅長的部分。如果是他自己掌總的話,到了這一步,差不多就該請徐泰寧出場了。
但長陽市局這次鋪的攤子可大多了,在沒有明確目標之前,總不能全國范圍內的搞排查,畢竟,當年追捕二王也就動用軍警3萬余人,民兵及群眾10余萬人,以及直升飛機一架。那是83年,對越反擊戰剛打了三年多,換算到今天,也就相當于出動了一個省的機動警力,外加一個重裝合成旅,以及殲20一架。
“汽車站和火車站的情況也很復雜,你準備怎么查?”余溫書又詢問江遠這邊。
江遠卻是笑了一下,道:“我們積案專班就這么些人……我準備重點排查幾個車站。”
“你還真的有線索?”余溫書一下子興奮起來。現在只要有一點點線索,就能省下大筆的人力和經費。當此時,經費可以先不算,省下的每一分警力,也都是有地方用的。
“我之前看監控,任鄺山從石坡子加油站出去,只經過了幾個監控的點位就消失了,當時以為是后續的監控沒有掃到他,或者他選擇了什么偏僻的路線,現在考慮,如果他棄車了的話,幾條線連起來,最近的就是3個縣,兩個火車站,6個汽車站。”
江遠說的輕松,要給出這個判斷,可是一點不輕松。這就是柳景輝說的,是基于證無給出的結論,是看了大量的監控以后,得出一個,后續監控不是沒拍到他,而是他棄車了的結論,然后,再基于最后出現的位置,劃定出來的范圍。
這里面的每一層的判斷,也都是概率性的。每多一層,概率就要低很多。
“好好好,你有思路就好。”兩點連成一線,以此為基礎來搜索附近的火車站,確實是一個方案。
余溫書固然贊成江遠的想法,但興奮迅速降溫,因為這是基于層層假設后的思路。
余溫書暗自嘆口氣,心道,就算是江遠,做到這一步也是很艱難了。
余溫書再抬頭看看時間,案發已經超過100個小時了,而在如此大規模的動員的情況下,堅持七天時間,也就是兩天內再不出結果的話,專案組的資源量都會驟減,而壓力只會增加。
江遠結束了通話,興奮值卻在緩慢增加。
“車這一塊,余支主動拿過去了。”江遠轉頭對柳景輝道:“我們就專注查這三個縣的火車站和汽車站。”
“我去找監控!”回答的是王傳星。
“等一下。”柳景輝喊住他,道:“火車站和汽車站,不能光查站內。任鄺山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的,對于火車站和汽車站內的情況多數有所了解,很有可能想辦法繞進去,這種縣里的小火車站管理都不嚴格,尤其是汽車站,站外上車的情況很多,得防著點。”
綠皮車上的乘務員,一天到晚都在給乘客補票,就可以知道有多少人是蒙混上車的。這還只是想省下錢的普通人,稍微有點經驗的犯罪分子,對這一塊的漏洞更加了解。事實上,火車上的乘警向來是抓逃冠軍的有力競爭者,有人一年抓了上百人,因此獲得二級英模的。
王傳星又等了一下,見江遠沒別的命令了,立即去打電話。
他要先跟指揮部聯絡,再跟三個縣的刑警大隊聯系,說不定還要聯絡當地的乘警大隊或車站派出所,跟此前一樣,除了官方的監控以外,還要由當地的刑警搜集車站周邊的監控視頻。
江遠積案專班的民警也都撒了出去。兩個火車站,六個汽車站,每邊派4個人,就要32個人,4個人其實都不夠用,一個車站光門就有好些個,還有那么大的面積,各種邊邊角角,派去的民警起碼都要走到,否則,一個直通站內的超市,或者一個開口的柵欄,就有可能讓所有人的工作前功盡棄。
江遠留在圖偵,先將此前的監控視頻又看了遍,以確認自己的判斷。
在石坡子加油站找到任鄺山之后,能夠看到他離開加油站,穿越兩個路口的錄像,但是,在幾公里外的一個路口最后拍到他之后,任鄺山就消失了。
很顯然,他應該是在經過這個路口后進山了,但就附近的環境來說,山地摩托車能走的路是很多的,指不定什么時候下了山,再走正常的路線,監控拍到了也是查不到的。
但如果從這里開始,判斷他是準備棄車更換其他交通工具的話,能夠選擇的路線反而不多了。
理論上,可以將這幾個方向的監控都搜集起來再調查,但其實僅止于理論,這個量太大了,有的線路還涉及到跨市跨省,哪怕是部委出面協調,林林總總的程序也要耗費大量的時間。
單單是復看的這段時間,距離最近的筑元縣的部分監控視頻,已經發了回來。
江遠打開紙質筆記本,記錄了一下,就打開軟件,看了起來。
監控視頻的格式轉換,排序等等工作,自有人幫忙做。
這一看,就直接到了深夜。
等江遠感覺饑腸轆轆的時候,再一抬頭,房間內的電腦還亮著一半。
“沒事的就去休息吧。”江遠起身,道:“今天也看不完了。”
好一會,才有人道:“不回去了,老婆都睡了,現在回房子里,就是找罵。”
“沒老婆。”
“沒房子。”
大家紛紛給出質樸的回答。
江遠不由看一眼旁邊的柳景輝:“您也不回去?”
“我也在思考。”柳景輝用筆敲敲桌子。
江遠摸摸肚子,突然有點懷念伍軍豪。他出任務去了,連肉夾饃都沒得吃了。
“弄點火鍋吧。”江遠給王傳星說了一聲,就準備坐下繼續看視頻。
“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吃。”王傳星摸江遠,比摸警犬都熟。
“那就吃吧。”江遠想想,干脆讓人將火鍋搬進來,就放在圖偵的大廳里,一邊吃火鍋一邊看大屏幕。
熱氣騰騰的火鍋,在梅洋市圖偵支隊精心保養的信息研判中心內繚繞,表達了全體警務人員的思鄉之情。
火鍋對面的墻上,幾面屏幕正常倍速放著視頻。
江遠看著屏幕,王傳星負責涮菜。
他先涮了一點江家牧場產的生菜,再涮江家牧場的牛肉,主打一個健康。
江遠邊吃邊看,腦子還不停的轉著。
柳景輝看不下去了,道:“要不歇一會,吃完飯再看。”
“吃完就該睡覺了。”江遠瞅一眼柳景輝:“您有點太狠了。”
牧志洋也在旁邊勸:“其實也不差這么一點時間,不如先……”
“停一下。”江遠伸手喊了一句。
王傳星正在涮肉的手停下了,問:“不吃吊龍了?”
“我是說視頻,剛剛的位置。”江遠起身指了一下大屏幕。
正在吃火鍋的圖偵民警們愣了下,緊接著就是一陣兵荒馬亂。
“就是這里了。”江遠指著一隊正在過馬路的人,反復看了三遍,再用手點了點:“這個黑衣黑褲,運動鞋,戴口罩的,就是任鄺山了。他坐火車走了,查火車時刻表。”
眾人的驚喜之外,牧志洋目瞪口呆,竟然就真的差這么一點?我是不是錯過了好多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