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點30分。
電話鈴聲響起。
張定輝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緊接著就覺得心臟狂跳,太陽穴也鼓鼓的,像是要突破先天似的。
身為梅洋市局的局長,張定輝雖然每天都要接無數的電話,但凌晨的電話也是極少的,尤其是凌晨3點多,這種正常人都已經熟睡的時間,不是特別緊急的電話都不會打進來了,也就是江遠過來偵破爆炸案的那段時間,才動不動的凌晨3點來消息……
張定輝的眼睛瞪的圓圓的,仿佛臨死前的武林高手在思考:江遠,還真的在梅洋市。
張定輝從床頭柜熟練的抓出一個藥盒,搓開就灌入口中,接著,他才用手壓了壓太陽穴,再緩兩口氣,將胸腹間的惡心壓了回去,接起電話,道:“我是張定輝。”
王生也知道現在是深夜了,所以用最快的速度說明道:“局長。江遠這邊確認,犯罪嫌疑人任鄺山于案發次日,在筑元縣棄車,徒步沿鐵軌進入筑元縣火車站,乘坐普快2離境。”
“離開梅洋市范圍了?”張定輝莫名松了口氣。
“是離開了,但筑元縣這邊的調查,還需要我們配合。江遠這邊已經啟程去往筑元縣了。另外,部委的領導也從長陽市出發了,坐的直升飛機,預計兩個小時左右抵達筑元縣火車站。”王生說的最后一句,才是打電話的主要原因。
張定輝定定神,重復道:“坐的直升飛機?這么拼的嗎?”
“案發五天了,領導估計也急壞了。”王生作為刑警支隊長,太理解這種大案難破時,猛然突破的心情了,簡直比老婆生孩子還激動,甚至強于炮友懷孕,類同于炮友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張定輝看看表,明白王生的意思了,嘆口氣道:“行吧,我們也去筑元縣。”
“是。”王生頓了一下,再道:“我派了警車過去接您,還要10分鐘左右,到您樓下。”
“好。辛苦了。”張定輝也沒什么好說的,翻身下床,洗漱后開始穿衣服。
“有案子嗎?”隔壁房間,老婆也被吵醒了。兩人很早以前就分房睡了,否則,張定輝的電話鈴聲就要制造兩個心梗患者了。
“恩。你繼續睡吧。”張定輝也沒有多說案子的事,仔細穿戴好就出了門。
門外,秘書已經是等著了。
車開的極穩,前有警車開道,又是凌晨3點多鐘,連流量控制都不需要。
一覺睡到筑元縣,等張定輝再睜開眼的時候,外面已是蒙蒙亮了。
“領導的直升機還有10分鐘降落,您喝口水,咱們就該過去了。”秘書貼心的遞上保溫杯。
張定輝一口氣就喝了大半,一點都不擔心保溫杯里的水會燙嘴。
權力是一幅牢籠,當它籠罩保溫杯的時候,就會收窄保溫杯內的水溫的變化幅度,權力越大,水溫的變化幅度越窄。
“走吧。”張定輝穿好鞋,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領,就邁出了車門。
門外,下屬同志已是等著了。
“大家辛苦了,晚上都是驚醒的吧。心臟怎么樣?”張定輝向眾人點點頭,邊走邊聊。
“12顆速效救心丸的事。”
“16顆。”
“我用的硝酸甘油。”
大家半開玩笑的說著話,也沒走多遠,就到了地方,也不用誰指導,自己就自動自覺的站到了應該站的位置。
嗚嗚嗚……
螺旋槳的噪音惱人,風吹起來了地面的塵土,也吹起了地面上人們的笑容。
直升飛機落下。
宋天成睜開眼,看了眼窗外,喝了口水,穿好鞋,鉆出了直升飛機。
門外,地方同志已是等著了。
筑元縣火車站派出所。
火車站派出所將會議室和所長辦公室都騰了出來,都沒放下這么一大群人。
領導帶著人出來都是要辦公的,領導可以端著茶杯笑著說話,下屬都得找地方寫講話材料等等。
黃強民帶人迎出來,問候了領導,再道:“江遠在月臺看現場,我給他打個電話……”
“不著急,等他看完回了再說,我們這一群人,都是過來了解情況的,又不是來搗亂的。”宋天成說著看看左右,再道:“現在最有力的線索就是江遠提供的,吃飯的不要嫌廚子慢。”
轉頭,宋天成再給張定輝打個招呼:“張局,這次還要感謝你們的幫忙……”
這個案子沒有梅洋市局的責任,后者也只需要配合干活就是了,宋天成點的是自己的下屬,特意說一句,免得張定輝誤會。
今次,張定輝已經比平時更積極了,也是給宋天成和江遠面子。
上一次,梅洋市的賭坊爆炸案,就是宋天成帶著江遠降臨的,這也是該還的人情。
同時,張定輝和宋天成也是老早就認識了,張定輝滿面笑容,道:“我們屬于是幫廚。”
“哈哈哈。”宋天成裝作好笑的樣子,表情也沒有那么嚴肅了,再說兩句,轉頭問黃強民:“江遠專門跑過來看月臺,是為什么?監控視頻不清楚嗎?”
監控如果不清楚的話,線索的可靠性也要打折扣了。
黃強民搖頭:“監控合適的。不過,嫌疑人任鄺山上的這輛車是慢車,停靠時間很長,有12分鐘,期間在隔壁車道也有列車停靠,江遠擔心嫌疑人偷偷跨月臺,上了別的車。”
宋天成眼皮跳了跳,這個回答對于案件負責人的他來說,堪稱恐怖故事了,不由道:“不是說,嫌疑人的目標是東北嗎?他這也是一路往東北走的。”
“正常的推理是這樣的,江遠主要是以防萬一。”黃強民知道宋天成在擔心什么,他也覺得江遠這種猜測都是恐怖故事。
旁邊的列車可是往東面開的,嫌疑人要是真的偷偷坐上它,結果己方一群人興師動眾的往東北跑,那故事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
黃強民覺得自己要是專案組負責人的話,遇一次這種事情,得有一輩子的陰影。因為任鄺山終歸是會被抓住的,哪怕他現在跑掉了,這個級別的犯人,未來也是一定會上紅通的。
所以,除非他在異國他鄉悄無聲息的死掉了,否則,等未來任鄺山到案后,要是交代出這種南轅北轍的故事,即使時過境遷,當年的辦案人員,內心永遠都不會釋然的。
宋天成也是一下子嚴肅起來:“江遠的想法嚴謹。這家伙,是天生做警察的人啊。”
“現在叫天生刑警圣體。”張定輝說了一句新學來的詞。
宋天成再次哈哈大笑。
不長時間,江遠帶著一群技術員返了回來。
“如何?”宋天成不怕顯露自己的急迫。他都坐直升機過來了,他是真的急。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他確實是上了這輛車。上的是6車廂。”江遠說的是視頻里看來的信息,并不出人意料。
宋天成松了一口氣:“確定了就好,確定了就好。這樣的話,看來嫌疑人確實是往東北去了。”
“從時間上看,應該已經下車了。”柳景輝看看表:“我們晚了兩天。”
宋天成的表情微動:“葛志兵已經去邊境布防了,不知道能否堵住。”
他的目光看向江遠:“圍追堵截,追這一塊,江遠你需要什么?”
“火車的停靠時間和地點都是明確的,每個火車站內的監控也都是全的,現在就是收集各個車站的監控,看看兇手是在哪里下車的。協查的要求我已經發給指揮部了,這一塊,我看視頻用不了多長時間,就看各地多長時間能送過來了。”
江遠回答的很快,顯然是思考好了的。
普快基本是站站停靠,一路上停二十個站是很正常的。即使如此,哪怕每站10分鐘的停靠時間,總共也就停200分鐘,時間再翻倍的情況下,也就是400分鐘的停靠時間。在這段時間里,一列火車的進出口及月臺處的監控,不管是十個八個或者更多個,視頻總時間,總歸是有數的。
在目標人物已經很明確的情況下,這些視頻也不用江遠一個看,完全可以組織一支圖偵隊伍一起看。水平合格的圖偵,看這種視頻屬于是日常了。
另外,國內的AI系統早在10年,就應用于步態分析了。除此以外,人臉識別也可以拉出來用。
火車站或機場的系統都是調的比較嚴格,屬于是相似度比較高的情況下才提醒,現在有確定的時間地點了,完全可以把相似度的要求調低一點。
至于說,加油站的時候為什么不能用,是因為加油站的監控的設置和清晰度都有差,火車站則有專業的人像卡口。
舉例說明,人像卡口的監控并不是傻乎乎的拍著就能比對人臉的。首先,它需要高清,其次,它需要補光,第三,拍攝的位置也必須是面對正臉的,可以有些微的左右旋轉和上下旋轉,但自上而下,或者自左向右拍攝出來的都是不行的。
所以,人像卡口和車輛卡口布置的位置往往都很講究,需要配合的也很多,這些都是加油站的監控所不具備的。
最后,監控的大量拍攝意味著大量的存儲量或傳輸量。假設人流量是一萬人的話,卡口拍攝的照片超過10萬張都不奇怪,有需求的地方,容納這些照片毫無問題,但非剛需的地點,就沒必要這樣做了。
宋天成聽著江遠輕快的回答,心情也一下子輕快起來:“好,太好了,那個誰,抓緊打電話聯系,讓各地方自己報告需要的時間,排個名拿給我看,我親自和他們聯系。”
“是。”那個誰立即去做了。
柳景輝此時在旁幽幽的道:“慢車進站,也要防著嫌疑人提前跳車。”
宋天成聽的眉頭又是一皺。
柳景輝再道:“一般跳不了,列車員都在門口守著呢。但萬一有情況,列車員可能隱而不報,一定要一個個問清楚。”
“這個好!”宋天成松了一口氣,有解決方案就行。一列車的列車員也沒多少。
“最好把旅客也找一些出來,比如買了6車廂的坐票的人,可以問問看,他們是否對任鄺山有印象。火車上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十幾個小時,周圍人都看熟了。”柳景輝頓了頓,再道:“普通人有可能就睡覺,或者對身邊人不敏感,可以特別注意一下乘客的職業,退伍兵,在軍警系統工作過的,包括一些個體戶,小商販,坐過牢的這些人,對身邊人都會更關注,也不局限于6車廂……”
柳景輝說的是傳統刑警的技能了,不算什么稀罕招數,但真用起來,顯然也要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
宋天成一個磕絆都沒有的安排了下去,這種偵查對普通刑警隊是負擔,對專案組來說,屬于是爹媽教孩子,不過耳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