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算來,李寧霞依然是受害者。”崔啟山對蕭思的判斷還是認可的。
柳景輝緩緩點頭:“若是如此,這個兇手不簡單呢。李寧霞被迫更換衣物給死者,剝脫的過程中,李寧霞多半是活著的,求生之下,必然會將銀行內的存款說出來,兇手能忍著不取,殊為不易。”
殺過人和見過死人的才知道,一個人被殺死的情況下會有多埋汰。
可以用醉酒的人做對比,他們不僅會噴射式嘔吐,趵突泉式嘔吐,還會潺潺細流般的嘔吐。當人的身體肌肉開始變得松弛的時候,漏液的不僅有腸胃,也有眼淚和鼻涕,還有密不住的屎尿,以及身邊一切可以接觸到的臟東西。
所以,一個有經驗的殺人者,如果想用穿在受害者身上的衣服,那他最好趁著受害者還活著的時候脫,等人死了,不僅體重人僵,難以剝脫,還容易弄臟。
一個注意不到,留下痕跡就不美了。
從這個判斷來說,柳景輝已經是將兇手視為有經驗的殺人者了。
而有錢不取……原因可以很多,但面對幾十萬元唾手可得的錢而放棄的兇手,其實是很少的。
刑警們見多了的,是為了幾千塊就去ATM機試運氣的。他們難道不知道ATM機的攝像頭會拍下自己嗎?多數也就是戴上口罩和墨鏡,一邊試圖遮掩機器,一邊試圖遮掩自己罷了。
普通人面對不存在的幾十萬元,心里想的或許是“我絕對不會冒險去取”,但如果一個人,月薪3000,早出晚歸的上班,公司里被老板罵,出門被客戶說,買東西要強忍欲望,回家被人怨懟,聚會被人嘲諷炫耀糊臉,有了心儀的對象卻無力上前……
其中任何一點的不滿,若是聯系到兜里有張銀行卡,里面有大幾十萬元可以取,取否?
但凡是不取的,要么是窮且志堅,要么就是本身有錢。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刑警們很不喜歡的對手。
柳景輝點到為止,懂的自然提高警惕,不懂的也不影響調查。
江遠繼續檢查尸骨。
另一邊,積案專班和四大隊的人,開始搜集各地的失蹤報告,以備對比。
不管是38歲還是33歲,都屬于是社會中堅的年齡。這個年紀的人,徹底脫離社會的概率是比較低的,若是突然消失,周圍人通常是會報警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案件已成積案,涉及到的范圍更大了一些。
晚間。
陶鹿和黃強民挽著手,來到會議室看望眾人。
江遠也完成了尸檢,洗干凈了,窩在角落里默默喝茶。
“怎么樣?”
“有難度嗎?”
陶鹿和黃強民一看江遠的樣子,都是為之一驚。
“累了。”江遠回答的就挺簡略,再道:“餓了。”
兩人先是齊齊松口氣,接著,兩人的表情就都嚴厲起來:
黃強民喊:“王傳星!”
陶鹿喊:“崔啟山!”
黃強民&陶鹿:“你們怎么搞的?”
王傳星和崔啟山互相看一眼,心道,我們都忙成什么樣子了……
兩人也沒有真的想要聽答案,黃強民轉身就道:“江遠,你想吃點什么?火鍋?”
“今天不想吃東西了,有點累。”江遠連續作戰了好幾個案子,尤其是連續做尸檢,消耗的體力或許不多,腦力卻不少。
今次的案子遇到了一次尸檢失誤,對江遠來說,也是有一定壓力的。
你說對方的尸檢有問題,自己這邊的尸檢,就更不應該出問題了,而是否出問題的標準是什么?破案就是最好的說明。
黃強民見江遠如此疲憊,立即轉身埋怨王傳星:“我遠都這樣了,你是一點都不操心,那個……衛師衎,你給弄點東西過來,走刑警支隊的賬。”
陶鹿咳咳兩聲,定睛看著黃強民。
黃強民呵的笑了一聲,轉頭修正道:“走正廣局的賬。”
陶鹿哼哼了兩聲,沒再多話。
花上級單位的經費,總比花本單位的經費要強。
衛師衎很積極的上前來,笑道:“我先前說給江隊弄點咖啡提提神,江隊也不要……我給咱弄點滋補品吃一下吧。我有個小兄弟專門開藥膳餐廳的。現在人都講京城的菜不好吃,京城其實分兩級的,最便宜最基礎的東西講究物美價廉,再一個就是膏粱厚味的東西有傳承……”
“花膠吧。”江遠也不客氣,說完道:“違規的話我自己掏錢……”
“違什么規!”陶鹿立即表態:“熬夜辦案不違規,吃點東西違什么規,東西做出來就是給人吃的。那個誰……給我來個肘子,一大碗米飯,再來一碗海帶湯。”
江遠吃花膠是可以的,陶鹿作為支隊長,吃個肘子就到頂了,剩下的人,自然就知道天花板在哪里了。
“那我要豬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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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燒肉!”
“小炒黃牛肉有嗎?辣一點的那種……”
大家紛紛點菜,都很安分守己的樣子。
陶鹿滿意的點點頭。
過了一會,會議室里就充滿了飯味。
江遠的花膠參雞湯味道濃郁,但他也沒有謙讓的意思。
作為江村首富的兒子,江遠早就習慣了為人側目的狀態。如果每次都想和光同塵的話,他爹的錢弄不好都要敗掉千分之一了。
默默地喝了一碗湯,又發了一會呆,江遠感覺精力恢復了一些,再拿出一只飯盒,輕輕打開,從里面取出一根頸椎,摩挲觀察起來。
“有什么說法?”崔啟山啃著雞爪就過來了。
此前的調查走了歪路,他的壓力也是一下子增大了。
江遠搓著骨頭,道:“這根是頸椎C5,骨質增生了,還有一點變形,以死者33歲的年齡來說,早了點。以法醫人類學的觀點來說,這么早的形變,必然是長期長時間的行為造成的,要是以經典模式來說的話,本來應該是某種體育運動或者職業造成的。”
“本來?”崔啟山抓住了關鍵點。
“嗯。”江遠嘆口氣:“也有可能是玩手機玩的。低頭族。”
這個人數就太多了,完全不具備篩查的意義了。
衛師衎在旁聽的有趣且心大,道:“這么算的話,玩手機也算是一種體育運動了。”
“對頸椎來說,壓力是挺大的。”江遠有點遺憾的放下這根頸椎,再跟盒子里的另外兩根頸椎并排放好,道:“要是別的位置有這么嚴重的形變,就可以直接定性了,因為是頸椎上的,幾乎沒法用了。”
“我當警察的,頸椎都不好。”崔啟山搖搖頭:“伏案工作的人都容易有頸椎形變吧,體檢的時候,出問題的多了。”
“嗯……腰椎也是一樣的。”江遠換了一塊腰椎的骨頭,展示了一下,道:“這是椎體代償增生,符合長期久坐或久站的行業。到現在,一樣,不具有參考性了。”
崔啟山不禁苦笑:“就是說,大家壞的都是一樣的部位,也就找不到人了。”
“頸椎和腰椎是這樣。不過,我另外注意到,死者的右側肩關節盂唇有磨損,說明死者經常使用自己的肩袖肌群。腕部的關節軟骨也有損傷,如果是體育運動的話,我認為比較符合打羽毛球之類的揮拍運動……”江遠說著說著,旁邊的幾名刑警都停止了進食。
“死者喜歡玩羽毛球?”柳景輝不吃飯了,第一時間擠了上來,問:“玩的好嗎?”
“玩的好嗎?”江遠有點奇怪柳景輝的問題,但如實回答道:“看起來會經常扣球的那種感覺。”
“那就要場地了!還要人一起打球,不可能是私下里的愛好了。”柳景輝啪的一拍大腿,道:“打電話跟那些失蹤人員的家人直接聯系,問問看有沒有喜歡羽毛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