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其余幾個學員解答了問題過后，薩勒芬妮獨自一人離開了教室。
至于講臺上偷懶的艾黎，早已經消失不見，她猜測應該是回到辛德拉女士的身旁了。
艾黎很喜歡辛德拉女士的魔法。
踩著舞臺，漂浮在靜謐的學院內，那種滿足的感覺再度籠罩了薩勒芬妮。
現在的日子，換作是以前的她，可是想都不敢想。
還記得在皮爾特沃夫那會，她還在恐懼自己的天賦，每天都被其他地方傳來的聲音折磨。
直到種種機緣巧合下，她遇到了自己的老師。
她學會了如何運用自己的天賦，并且參與了一些不算小的事件。
先前她還在感慨安妮的變化大，老實說，她自己的改變也不小。
她們這一行人，或多或少都和以前的自己不同了。
想起還在角斗場叱咤風云的金克斯，薩勒芬妮不禁搖頭失笑。
連那個暴力的女孩也找到了戰斗的意義，艾克因為兼修了行政系課程，去角斗場的日子反倒是少了。
她老早就知道，艾克是個棒小伙，他的靈魂歌聲就沒有變過...
一切為了祖安！
總是充滿了昂揚的斗志，讓人聽得熱血沸騰。
薩勒芬妮嘴里哼著小曲，揚了揚粉色的飄逸長發，操控腳下的舞臺朝機械系的實驗場地飄去。
今天，是她和奧莉安娜姐姐約好的日子。
如果說她所在的魔法系是純真的幼兒園，那機械系就是狂熱的實驗室了。
還沒走到地方，一陣陣喧鬧的靈魂歌聲就傳入了她的耳中。
“機械之美！”
“我要成為世界最強的工匠！”
“鐵錘鍛造之器，遠勝機械！”
“我一定要設計出驚艷諾克薩斯的武器！”
“為了諾克薩斯，我要學好怎么制作機械！”
“轟轟轟！”
紛亂的聲音和機器的轟鳴，在一瞬間侵入了薩勒芬妮的腦海。
她神色如常地撇了撇嘴，一副“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熟稔表情。
雖然吵雜，但她并未開啟舞臺自帶的屏蔽功能，反而是坦然聽著這些聲音。
她可是經常在不朽堡壘集市和軍營閑逛，比起那里的高亢靈魂之聲，這里的聲音可謂是小巫見大巫。
飄進試驗場地，只有少數閑著的學員朝她點頭致意，其余忙著的人甚至沒功夫看她一眼。
薩勒芬妮也不在意，繼續朝里飄去。
機械系的招生不同于其他系，倒是和行政系有些類似，這里只招收有一定基礎的工匠。
她聽奧莉安娜姐姐說起過這件事，意思是要先匯聚工匠整理出一套新的體系，之后才會招收那些年紀小，沒經驗的新人。
屆時，機械系將會改名為機械鍛造系，據說這是爐火教授最大的心愿。
隨著舞臺的移動，薩勒芬妮朝右邊望了一眼。
試煉場的一角，火紅的熔巖正熊熊燃燒，明亮熾熱宛如初生的太陽。
金屬與鍛造，是那里的主旋律。
此時，一位老者正立于火光之中，稱呼他為老者或許不那么恰當。
雖然他的頭發和胡須全部呈現出銀白的色澤，眼尾部分也有幾條極其深刻的細紋，但他赤裸的上身肌肉線條分明，此時上面沾滿了汗水，熱氣蒸騰。
揮舞鐵錘的姿勢又格外有力奮勇，每一錘揮下，都宛如雷霆落地。
如果遮住他的臉，那絕對是一位年輕力壯的小伙，正沐浴在火光之下，不斷敲擊著泛紅的金屬塊。
他就是爐火教授，最受諾克薩斯人敬重的傳奇鐵匠。
“要是伊澤瑞爾，估計一錘子都接不下來。”薩勒芬妮靜靜地旁觀，小聲嘀咕道。
機械系的場地，很明顯被分成了兩塊。
以她為中心，左側的學生忙碌得都是機械制造和討論，相對來說動靜小一些。
而在她的右側，一群有經驗的鐵匠們正在打鐵，旁邊有不少人圍觀，拿著紙筆記錄著要領。
薩勒芬妮掃視著整片場地，并未看到奧莉安娜的身影，這讓她有些失望。
就在這時，離她不遠的工匠朝她招了招手，笑著道：
“薩勒芬妮導師，你是在來找奧莉安娜教授吧，她在專屬的實驗場地。”
“米爾少尉，謝謝您的提醒。你的手用得還不錯吧？”薩勒芬妮回以笑容。
剛剛她也聽見對方的心聲了，不過還是出聲表示了自己的感謝。
米爾少尉，她對他有些印象。
當時對方帶著自己的孩子來報名，是一位英勇的戰士，在戰場上失去了右臂。
“哈哈哈，手臂雖然還是不習慣，但比我以前的要好使。”米爾大笑兩聲。
他拍打著自己換成機械臂的右手，發出“砰”，“砰”的硬實聲音。
雖然不是在戰場上，但能在另一個地方為帝國效力，也讓他感到由內而外的滿足，整個人都煥發了新的活力。
要是沒有帝國，他和妻子恐怕早死了。
“老爹，快過來搭把手！”
一旁穿著工作服的萊德扛著設備，嘴里抱怨。
“來了來了，你這臭小子！干力氣活就想到我了？”
米爾跟薩勒芬妮招呼了一聲，加快腳步跑到萊德身邊，機械手臂一提，很輕松地將有些分量的設備提了起來。
看著這對父子，薩勒芬妮展露出笑容：
“真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她也沒有猶豫，控制舞臺朝前飄去。
穿過一條長長的通道，她來到了另一處私人的試驗場。
這里的場地只比之前的略小一點，卻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
場地中央放置了兩個最為顯眼的大家伙，一具數米高的肉體，以及一件極其高大的青色全身鎧放在中央。
光是這兩件大家伙，就占了不小的空間。
而且在這里，她還看見了一個令她有些意外的人。
“樂芙蘭教授，好久不見。”
薩勒芬妮朝那個纖細的女子點頭示意，有些好奇對方為什么在這。
同為魔法系的教師，她已經有些日子沒有看見對方了。
據說她一直在忙關于德瑪西亞的事情。
“薩勒芬妮，看見眼前的東西，有什么感覺呢？”樂芙蘭極具魅惑的聲線響起。
聽到對方的話，薩勒芬妮心中頓時一緊，下意識打量起眼前的大家伙。
過了片刻，她才帶著不確定的語氣說道：
“一具尸體...一具鎧甲...還有...一個狂暴的靈魂？”
“就這些嗎？”樂芙蘭幽幽一嘆，似乎有些失望。
“還有其他的嗎？”薩勒芬妮困惑地看向她。
在她的感知中，如果不包括正在一旁寫寫畫畫的奧莉安娜，確實只有這些東西。
不過，她倒是覺得那件鎧甲有些詭異，附著著濃厚的靈魂氣息...
這種氣味，她只在《梅雷迪斯的竊魂卷》中感受到。
而且...鎧甲上的氣息，遠比竊魂卷強了無數倍。
“或許沒有吧...”樂芙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地輕微聳肩。
薩勒芬妮蹙起眉毛，再次仔細認真地感知了一番，確實沒有任何發現：
“他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她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遲疑，她并不確定這件事該不該她了解，但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因為自身的身份，樂芙蘭可沒少給她挖坑，她聽不到對方的靈魂之音，只能時刻保持警惕。
“一個曾經砍下嘉文一世頭顱的戰神，以及一位近乎媲美神靈的暴君。”樂芙蘭的唇角微微翹起，不急不緩地表明來歷。
兩個人？
薩勒芬妮心中驚，竟是聽出了樂芙蘭的潛臺詞。
她下意識朝那副青色鎧甲望去，無論她怎么查看，卻也發現不了任何端倪，就像是一個死物，靜靜躺在那里。
關于殺死嘉文一世的亡靈戰神塞恩，薩勒芬妮聽過少部分描述。
對方最后一次出現，是在與瑞恩老師作戰的戰場。
他一直以為，身旁的青色戰鎧是他的戰甲。但現在來看，似乎并不是這樣。
或許，青色鎧甲才是那位暴君？
她再次仔細感知了一番，眉頭緊鎖。
“樂芙蘭議員，我們并未在冥鎧中找到任何靈魂痕跡。”
似乎是注意到薩勒芬妮的異態，奧莉安娜抬起頭補充了一句。
樂芙蘭眼神閃爍，用著一種莫名的語氣道：
“現在或許沒有，但沒有比它更適合的載體了。”
載體？
薩勒芬妮心中疑惑更甚，但還是將其壓下，靜靜聽著二人的對話。
奧莉安娜搖搖頭，語氣強勢道：
“依照瑞恩先生的意思，是將塞恩的身體和靈魂與鎧甲融為一體。”
樂芙蘭微微蹙眉，反問：“如果這么做，強度會有多高？”
塞恩的身體經過了無數代帝國法師改良，其靈魂也被保留了下來，依舊在為帝國效力。
但是...塞恩一直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隨著一次次的死亡，其靈魂愈發的衰弱與混沌。
最近的幾次，塞恩在發動攻擊后，會敵我不分...這已經是靈魂衰弱到極致的表現。
任何一個靈魂大師，都能將其輕易擊潰。
“強度會超乎人類的極限，至少能媲美凱爾。”奧莉安娜篤定地說。
“你認真的？”樂芙蘭罕見地露出了驚疑的神色。
她轉頭望向身體泛著金屬光澤的少女，奧莉安娜可不是一個會說大話的人。
但哪怕肉體再強，如果靈魂達不到...
“樂芙蘭議員，我想你也清楚塞恩靈魂的缺陷，所以研究了這副冥鎧后，我選擇了另一個方案。”奧莉安娜平靜地說。
“什么方案？”樂芙蘭魅惑的聲線中帶上了一絲好奇。
另一邊的薩勒芬妮也是瞪大了眼，她覺得自己應該在聽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奧莉安娜整理了一下眼前的筆記，緩緩敘述：
“斯維因統領有一種收集靈魂碎片的能力，辛德拉女士提供了一種法陣，融合這種力量的同時能將收集到的靈魂碎片融入到宿主靈魂之中，用以增強靈魂。而在我的設計里，這個法陣會銘刻在冥鎧上...”
“塞恩是戰場的神，任何被它殺死的人，將再次化身他的力量...”
“除此之外，我還在瑞恩先生的珍藏中發現了一個法陣，它的功能很少見...靈魂反哺肉身。”
樂芙蘭微微皺眉，不確定道：“利用靈魂的力量來補充肉身的強度，一般得不償失。”
對于法師而言，強大的靈魂可比體魄有用的多。
奧莉安娜微笑著搖了搖頭：
“對于法師來說，確實沒有價值。但對于塞恩和機械生命，卻有著莫大的意義。我聽說過冥界的訊息，瑞恩先生的意思是，盡量讓更少的靈魂回歸冥界。”
冥界？靈魂？
這些具備特殊含義的詞，聽的薩勒芬妮瞪了眼。
雖然她平時跟著辛德拉女士已經了解到了不少，但真知道老師在做的事情，她還是有些害怕。
她甚至都有在懷疑，自己老師是不是想要攻打冥界，掌握生與死的權柄。
老師已經獲得了世界符文，在她眼里，再往上也只有生死的力量能引起自己老師關注了。
樂芙蘭到沒有薩勒芬妮這么多的心思，她皺著眉思慮了片刻，反而直言道：
“有多少成功率？這具鎧甲比較特殊，你知道我在關心什么。”
“瑞恩先生交待過我，他說如果你問起來就答復：‘改造后的塞恩永遠屬于諾克薩斯’。”奧莉安娜的神情換上了嚴肅。
“是嗎...”樂芙蘭輕嘆了一口氣。
薩勒芬妮能敏銳感知到，似乎樂芙蘭身上的某個擔子，要輕了不少。
“我希望下一次見面，能收到你的好消息，屆時，你應該會登頂最偉大的機械大師。”
樂芙蘭輕笑的聲音落下，身影便虛化消散了。
“最偉大的機械大師嗎...”
奧莉安娜默念著這句話，眼神中帶著些許復雜，她想起了當時與瑞恩的對話。
發條魔靈，是她迄今為止最成功的一件作品。
但這還不夠，冥魂塞恩，將會是她的曠世之作...
“奧莉安娜姐姐？”
看到雙眸迸發神采的奧莉安娜，薩勒芬妮嚇了一跳。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奧莉安娜露出這般表情，以前的對方都是溫柔如水的女孩。
這不禁讓她想起了小時候...似乎，最早沒有機械化的奧莉安娜，也有著一樣的野望。
或許...現在才是真正的她。
過了一會兒，奧莉安娜平復了心神，將手邊的工作整理好，帶著歉意看向薩勒芬妮：
“小薩，讓你久等了。”
“沒事，能看到斗志滿滿的奧莉安娜姐姐，很令人開心呢。”薩勒芬妮嘻嘻一笑。
“走吧，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能讓格羅特先生久等了。”
奧莉安娜嘴角露出溫柔的笑容，領著薩勒芬妮向外走去。
每七天學院就會迎來一天的休息日，而明天正好是休息的時間。
往常來說，在休息日的前一天，奧莉安娜都會和薩勒芬妮去一趟“海登小館”幫忙，那里現在是不朽堡壘外城最大的功勛點兌換處。
經過莫甘娜議員的改革，如今不朽堡壘分為內城和外城四區。
內城是最初的不朽堡壘所在，老舊建筑居多，幾乎每個建筑都是防御工事，鮮明反映了當年諾克希人飽受戰爭后養成的訴求。
而外城的東南西北四區，大多是遷移而來的諾克薩斯人，那里有著各式各樣的建筑，體現了諾克薩斯的文化包容。
剛一離開學院，望著不遠處一棟人滿為患的建筑，薩勒芬妮吸了一口氣，出聲感慨：
“人真多啊，要是伊澤瑞爾看到這一幕，怕是要樂瘋了。”
那棟建筑是探險者公會的總部，門口還掛著伊澤瑞爾等身高的石質雕像。
據說光那個雕像，就預支了伊澤瑞爾2年的薪水。
就在昨天，帝國剛發布了新公告：
帝國首席探險家伊澤瑞爾，南線指揮官卡特琳娜二人合作協力，共同發掘了艾卡西亞法師王的陵寢，并在陵寢內發現了大量對帝國有價值的東西。
光是嘉獎的功勛點，都讓薩勒芬妮分外眼紅，她教書5年都拿不到那么多功勛。
更別說，還有一系列豐厚的獎賞。
“他和卡特琳娜小姐經歷了不少危險，也該有這個地位。”奧莉安娜笑了笑。
不遠處，不少人進入探險公會前，都會在伊澤瑞爾雕像前小站片刻，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敬意。
如果說德萊厄斯和瑞恩是士兵們憧憬戰神，那么伊澤瑞爾就像是探險家們的信仰。
不過，他現在還遠在恕瑞瑪的沙漠中，看不到這熱鬧的景象。
薩勒芬妮聳了聳肩，也沒有其他別的心緒，能有兩位老師的教導，她已經足夠幸福了。
沒走多一會兒，二人就已經來到了海登小館。
奧莉安娜朝門口的賽斯點了點頭，便徑直朝屋內走去。
“今天好像奧莉安娜姐姐和我的任務不多？”
薩勒芬妮接過賽斯遞來的的紙板，掃了兩眼。
需要奧莉安娜做假肢安裝的只有5人，至于她...需要心理輔導的人為0。
賽斯接過紙板，在一旁笑著說道：
“塞勒芬妮導師，那些老兵聽過一次的你的歌唱，基本已經放下心里的陰影了。其實大多數諾克薩斯人都很堅強，只是有不少是因為家人...”
說起“家人”，他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想起了自己已故的父親。
薩勒芬妮看著賽斯的面色，眨了眨眼，突然開口：
“既然我今天沒有事，那我就來一場盛大的演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