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該讓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曹氏派人將信送出去二十多天以后,果然就有頭纏紅白兩色紗巾的塔吉克人來到了破虜州,順利接過了彈棉花這種高新科技。
一番接觸過后,張昭驚訝的發現,曹氏這個母族,號稱漢日天種的族群,上他早就接觸過了。
因為他們實際上就是曾經的朅盤陀國人,大唐還曾經在朅盤陀的國土上,設立了非常著名的蔥嶺守捉。
曹氏的母族,就是那位被迫投降吐蕃的朅盤陀王裴星的后人。
同時張昭身邊,由于闐裴刺史推薦給他的訓鷹勇士裴升遠、裴同遠兄弟,實際上就是曹氏的遠房親戚,按輩分來說,曹氏還是裴氏兄弟的表姑娘(表姑)。
而那位大胡子裴刺史的身份也清楚了,他就是當年疏勒國王裴冷冷的子嗣。
只不過他這一支人在疏勒被吐蕃攻陷之后,沒有隨安西軍撤去龜茲,而是南下到了于闐。
雖然當時于闐也已經被吐蕃控制,但在尉遲家的保護下,他們還是順利安頓了下來。
后來前往了朅盤陀國的地盤上,與朅盤陀王裴星的后代混居在了一起。
雙方從此都拋棄了原本的塞種人姓氏,只以漢姓裴來表示兩族合一。
不過,裴刺史也給張昭帶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大唐最后一任蔥嶺守捉羅提杰和守捉城的軍士后裔,以及前去投靠他們的疏勒鎮守使魯陽,龜茲王白環的后裔,早在六十年前就被喀喇汗人攻破城堡,小部分逃脫,大部被擄不知所蹤。
張昭長嘆了一口氣,也不是不知所蹤,魯家的后人魯三郎不是當了叛徒,出賣了忠貞庫的秘密嘛!
現在,還能找到的安西軍,就只剩下了鄭家、楊家和拔汗那王薛家這三家人了,但愿他們堅守的城堡沒有被喀喇汗人找到。
帶著復雜的心情,張昭帶著蠻熊和頓珠這哼哈二將,來到了煥然一新的棉花加工廠。
一塊厚實緊致還有些硬的棉褥被拿到了張昭眼前,這就是張昭所開的有些不完全的金手指。
其實與后世的棉褥差不多,除了硬一些以外,最大的差別是在成本上。
“大王,這塊棉褥是按照您要求裁好了的,妾親自試了一下,確實可以做出你說的那種棉衣。
真挺暖和的,以前可沒想到棉花除了可以用來織疊布以外,還能這么用呢!”
曹氏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芒,看起來已經從陰影中走出來了。
張昭也知道了她心中陰影的來源,那就是跟她一起被俘,她養了一年多的薩克圖小兒子阿赫瑪德,已經在年初病故了。
至于這個病故,是不是真的病故?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反正自從疏勒城破后,曹氏就再也沒見過阿赫瑪德,直到知道了他的死訊。
“這塊棉褥,一定不便宜吧!”張昭摸了摸棉褥,還拿起來抖了抖隨后問道。
曹氏點了點頭,“對啊!就是太費人工了,織出這么一塊棉褥所耗費的人力,都能織出三匹疊布了。”
三匹疊布,也就是被后世稱為高昌白棉布的玩意,這個時候質量差一點的稱為疊布,質量好的就是細緤布。
在此時河西,歸義軍治下一個有一百二十畝地的小地主,一年納稅額就差不多為一匹細緤布。
一匹細緤布則可以換兩匹半疊布,換算過來說,也就是制造這塊六七斤的棉褥所耗費的時間和人工成本,差不多能給五十畝旱地交稅了。
貴!是真特么的貴!但是值得。
因為布面甲也就是棉甲比起現階段的唐式扎甲,擁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
布面甲這個詞,聽起來好像是個布甲什么的,防御力一定很差,或者說很多人認為,布面甲是用來防御火槍的,對冷兵器不一定好用。
首先,這玩意不是布甲,而是用上好的棉布加上反復捶打的棉花,在內里襯以大塊的精鐵甲葉制作而成。
也就是說,表現看著是棉襖,但實際上里面是襯著堅硬鐵甲的鐵甲衣。
防御力可能比歐洲中世紀的一體板甲弱一些,但不說比唐式扎甲強,也絕對不會差。
其次防御火槍云云,這就完全是瞎說了,首先布面甲防御火槍的效果不是太好,除非是明末那種官造的爛槍。
最后就算是造出來防火槍的,那大家想想,火槍多少動能?弓箭才多少?能防火槍了,防弓箭還不是小菜一碟。
不管冷熱兵器時代,最大的傷亡都是出現在遠程打擊上的,這甲能防住弓箭,那就是好甲。
再說是重量,唐式扎甲,你再怎么減重,要做到全身防御的話,最少都是六十斤往上了。
而布面甲呢,按照錦州市博物館收藏過一件清代盔甲為例。
頭盔殘重1.875千克,衣服殘重13.025千克,總重量14.9千克,也就三十斤上下,這還是護住手臂、腋下、軀干的那種大面積甲。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就在于甲葉的區別上,布面甲可以用銅釘配合棉花來固定甲葉,這樣甲葉就可以做的更加大塊,增加了防御力的情況下也能減重。
而扎甲呢,必須要用小而密的甲葉用繩索串連,用彼此堆疊覆蓋的方法,來形成區域的防御能力。
歷史上清代布面甲的甲葉普遍不到六百片,而扎甲一般最少需要兩千片以上,光是穿甲葉的繩索,就得幾斤。
布面甲對比扎甲,重量足足輕了一倍,這絕對是跨越式的發展,像是蠻熊這種憨貨,他穿六十斤的扎甲還能跑起來,穿上布面甲,那還不得起飛咯。
關鍵時刻甚至可以讓他穿兩層布面甲,這樣的防護力,張昭相信就算是骨朵砸上去,傷害都得減半。
再從省錢的方面來說,此時棉花雖然貴了點,但隨著棉種和技術的不斷更新,肯定會越來越便宜的,而扎甲要打造兩千多片小甲葉,冶煉打造成本異常高昂。
制作方面也差不多,用銅釘配合棉花固定甲葉的做法,更是比扎甲簡單省錢了無數倍。
要知道扎甲的制作,是需要在鐵甲葉上穿兩個孔,然后用牛筋混合繩索來一個個捆緊的。
兩千多片甲葉啊!光打馬蹄樣的孔就要打四千多個,還要慢慢穿好,耗費的人力簡直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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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從維護上來說,扎甲一旦損壞,哪怕就是幾片甲葉的損壞,也是需要修復周圍一大片才能保證防護力。
如果穿甲葉用的是牛筋混合繩索還好說點,這種要堅固不少,但是單純用紅繩,那就麻煩了,很容易出現繩索斷裂的麻煩事,經常需要修修補補。
而布面甲呢?這玩意就跟給破衣服打個補丁差不多,哪壞了就補哪,相當省事。
最后布面甲的優勢則是來自于戰場實戰方面,這個時代的戰斗,并不是能很快的分出勝負。
那種雙方嚎叫著沖上去,個把小時就分出勝負的場景是不存在的,至少在精銳部隊的決戰中,是不存在的。
一般情況下,哪怕就是一天之中都要激戰三四次,所以軍隊中核心的甲士在一天中,是需要不斷的穿上甲胄,然后脫下甲胄又穿上。
這種戰斗能持續個兩三天,直到一方沒有力氣支撐不住,才是潰敗的開始。
就更別提與草原民族的戰斗了,草原民族多是輕騎兵,大多數時候他們的作戰方式是圍困和不斷嚇唬,消耗完漢軍的體力之后,才會撲上來。
這也導致了中原的騎馬重步兵在對抗草原騎兵的時候,經常需要卸下甲胄以保存體力,不然穿著五六十斤的盔甲,誰也抗不住多久。
總體來說,此時的大戰,穿甲和脫甲是非常頻繁的,而扎甲為主的步兵甲這種披裹式的穿戴,非常麻煩,不管是穿還是脫,都需要輔兵幫助,速度也慢。
歷史上就發生過很多次甲士脫了盔甲休息,但是草原敵騎這時候突然打過來了,慌忙中甲士來不及披甲或者沒有披甲完全,最后穿著單衣被直接打崩。
但是布面甲就不一樣了,這玩意實際上就是內襯精鐵片的棉襖,不管是穿或者脫,都可以一個人完成,你不來我就脫了,你來我最多一兩分鐘就披甲完成,簡直不要太BUG。
而且這不但是在列陣而戰的情況下實用,行軍中也很方便,遇到突襲,能在一兩分鐘披甲完成,足以大幅度減少被突襲的損失。
同時追敵的時候也有用,對于潰而不散的敵軍,披著布面甲的重甲騎馬步兵完全可以做到卸甲去追,追上了就披甲戰斗。
對面要是著甲跑,肯定跑不過你,會被糾纏到死,對面要是想跑快的,那就只有丟盔卸甲,嗯!那就簡單了,追著屁股屠戮就是了。
除了這些之外,布面甲還有最后一個好處,那就是特別合適在天氣轉冷的時代用。
因為布面甲用了大量的棉花,極大的增強了保暖性,明末是小冰河時期,天氣寒冷,所以大量裝備了布面甲的清軍才能在嚴寒中行軍。
這個時代也一樣,唐末也是一波氣溫降低的冰河時期,有了保暖效果極好的布面甲,張昭完全可以故意選擇在深秋或者冬季與敵決戰。
這樣一邊穿著暖和的布面甲,一邊穿著能冰死人的鐵扎甲,恐怕好多戰斗,只要大家列陣對峙個把時辰,勝負的天平就要開始傾斜了。
這么多的好處,別說一塊棉褥價值三匹疊布,就是他價值三匹細緤布張昭也要把布面甲做出來。
而且棉褥昂貴,是貴在人工成本上,不是貴在價值上。
呵呵!張大王是什么人?封建社會的封建領主啊!會在乎人工?抓的那么多俘虜什么的,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