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作為共和國的首都,在后世人眼中,當然要算一等一的大城市,但是在此時,幽州并不是什么大城市。
此時的幽州,還沒有元明清三代中央王朝首都那樣的華麗光環,反而因為是安祿山造反之地,而得了個燕賊的稱號,弄的有點聲名狼藉。
當然,此時的幽州,沒有紫禁城,沒有天安門和也沒有地安門,也沒有那個讓哥哥們聞風喪膽的朝陽社區。
此時的幽州城,只有耶律阮在安祿山的東平郡王府上擴建的一個積慶宮。
整個幽州城,就坐落在后世北京的西城區法源寺到白云觀這一帶。
張鉊推測,此城估計只有后世北京宣武區一半大小,別說跟太原這樣的城市比了,比此時的鄴城都要小一些,跟云州差不多大。
不過有一點,自從唐末以來,大唐朝廷丟掉了遼東、遼西的領土之后,幽州的戰略位置,倒是越來越重要了,到此時,幾乎成了可以單防契丹的存在。
張鉊從幽州南門入城的時候,只見不少人看著張鉊的入城的車架,面露恐懼和憤慨之色。
這恐懼好理解,幽州人不知道他張鉊是個什么脾性,萬一比契丹人還殘暴呢?
更何況,耶律德光、耶律阮這對叔侄,可沒少潑我張圣人的臟水。
紹明天子的蕃賊稱號,可不比契丹皇帝的北虜稱號名聲好上多少。
只是這憤慨,那就真不知道從何說起了,張鉊也沒打算找人問,還是先入宮再說。
高行周也從媯州回來迎接了,媯州就是后世的北京的懷來、延慶一帶,當然管轄范圍可是很大的,河北的涿州、宣化、張家口等都屬于媯州的管轄。
高行周能回來迎接的原因,也還是因為折從遠攻下了云州,媯州方面的外敵壓力,幾乎就都沒有了。
高行周收攬了一些山北的土豪,穩定了當地的局勢,也就顛顛的跑了回來。
他與慕容信長等人,早就在積慶宮等著了,慕容信長手里拿著清單,一一給張鉊報數。
積慶宮中的錦緞、布帛、金器、銀器、書畫、瓷器甚至銅錢等,都登記在冊絲毫未動。
宮中尚有美貌宮人二百余,不單有漢人,還有契丹人、渤海人甚至阻卜人和女真人。
只是等到張鉊來的時候,好些美貌宮人都差點被餓死了。
因為慕容信長封鎖了積慶宮,沒有讓任何人進去,也不讓人出來。
吃食每日倒是有供應,可是宮內已經失去了秩序,加之宮人間也有小團體和恩怨,竟然形成了弱肉強食般的叢林法則。
力氣小的,平日里美貌被人妒忌的,不招人喜歡的,真真是被餓的都脫形了。
看不出來,慕容信長這小子,還挺狠心啊!
張鉊之心理感嘆了一句,不過隨即他就想起了進城時幽州人憤慨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慕容信長問道。
“趙延壽的后事,處理的如何?”
慕容信長彎腰回答道:“趙延壽罪大惡極,兒臣將他尸身裹了,就在法源寺外挖了個坑。”
張鉊狠狠瞪了慕容信長一眼,有些惱火的哼道:“一天天正事不干,就他媽想些有的沒的。”
這哪是慕容信長心狠,這小子是在自污啊!
錦衣親衛早就滲透到了幽州,張鉊當然知道趙延壽在幽州百姓中是個什么形象。
在張周,趙延壽是投靠契丹的無恥漢奸,但是在幽州等盧龍軍六州百姓眼中,趙延壽是跟他們一樣,被中原朝廷出賣給契丹的可憐人。
幽州百姓生活在契丹的殘酷壓迫中,把趙延壽當成了懷念以前相對美滿生活的化身,因此對趙延壽感情很深。
張鉊同意殺趙延壽,是因為于情于理,于民族感情于律法,趙延壽都該死,但殺了,還是要給予他應有的體面。
就這么挖個坑跟葬條死狗一樣,棺槨都不給直接埋了,難怪幽州百姓神情中帶著憤慨
而慕容信長就是要幽州百姓恨他,這樣才能對沖掉他入幽州的功績,讓他看起來沒那么位高權重。
張鉊氣沖沖的往宮內走去,走了兩步又倒回來看著慕容信長喝道。
“讓這些宮人好好休養幾天,把她們喂的白白胖胖的后,漢人女子有家可歸的,立刻放歸。
契丹、女真、渤海、阻卜等族美人,都賜給有功將士為妻子。
高卿立刻行使北平府范陽軍節度使的職權。
你這逆子,現在給我進來!”
張鉊氣壞了,連準備的入城儀式,都給忘了。
慕容信長第一次見張鉊這么生氣,也灰頭土臉的跟著進去了,只留下一眾官員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安排好的儀式還辦不辦?
李圣天樂了!別人怕張鉊的雷霆之怒,他可不怕,相反他還有些幸災樂禍的。
想當初張鉊在他麾下的時候,與慕容信長如出一轍,還幫著曹元忻不讓他多收美人,可沒少氣得李圣天頭昏腦漲的。
他直接先喊住了要去安排宮人的金山宮使,也就是張鉊身邊的內侍大太監。
“這里的最美貌的契丹宮人給我留十個,孤要賞賜勇士。”
別人說這話,那肯定不行,李圣天說,金山宮使一頓小雞啄米般的點頭,立刻照辦。
這位爺別看長著一張胡人的臉,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形同太上皇一般。
隨后李圣天看著中書侍郎、王翼司掌書記劉濤和中書知制誥李昉。
“德潤,李明遠,愣著干什么?這可是收復燕云的輝煌時刻。
命文武將官置金玉銀鞍,著錦緞華服,騎高頭大馬,三軍披甲持銳,夸耀武功,當使幽州百姓,再曉王師無敵。”
說罷,李圣天樂呵呵的帶著他的于闐武士,也參與到了夸功巡街的活動中。
張鉊不是很重視這個,但他李圣天可重視了,正好真龍不在,我李阿舅也過過癮。
積慶宮中,張鉊大發雷霆,把一眾內侍、侍衛都給趕了出去,只留下慕容信長跟他兩人,而慕容信長早就一膝蓋跪到了地上。
“大人還請息怒,不要氣壞了身體。”
張鉊來回走動兩步,用手指著慕容信長喝道:“趙延壽固然罪該萬死,那他也是某的姻親,殺就殺了,他該死,可是死了還不給體面,你要讓天下人怎么看某?”
喝罵完畢,慕容信長還未說話,張鉊又猛然醒悟了。
“不對!你慕容信長心思這么細膩,肯定不會做這種陷某于不義的事情。
嗯,剛在宮門口,伱是故意說明將趙延壽草草下葬,為的就是讓某清楚知道后馬上補救。”
說完,張鉊真是又氣又覺得有些許安慰,他無語的看著慕容信長,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慕容信長抬起頭,腦袋連點直點的,“兒臣不管如何,絕不敢污大人的名聲。”
張鉊稍微冷靜了些,“這是你母親教你如此干的吧?不然以你的個性,趙延壽是你的連襟,你是做不出來這種事情的。”
慕容信長愕然,半晌才說話,“大人如何知道的?”
張鉊冷哼了一聲,這一股濃郁的曹三娘子出品的味道都嗆到嗓子眼了,還能不知道?
“那你母親一定還拿了王翦伐楚的例子給你舉例,是吧?”
這個時代,雖然資治通鑒還沒出現,但王翦伐楚以前自污的事件,讀了史書的人還是知道的,慕容信長聽完則更加愕然。
因為事情確實如此,他走的時候,母親確實跟他講了王翦伐楚自污的故事,還勸他多收珍寶美人,來向張鉊表明志向。
張鉊一看慕容信長的表情,立刻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抓起座位邊一本書,劈頭蓋臉的就砸了過去,邊砸還邊罵。
“平素叫汝讀書明智,你就偏讀一些游俠刺客列傳,要么就去讀冠軍侯、李衛公傳記,兵法六韜之類,別的是一點都不學。
你他媽的是王翦嗎?王翦是秦國宗室嗎?你學他自污干什么?
王翦只是一虎臣,他自污之后,別人就知道了他的志向,野心家就不會去投靠,可是你朕的兒子,你是北齊的高長恭啊!
你看高長恭自污有效果嗎?他是宗室,皇帝要猜忌他,他除非把自己的腦袋砍掉,不然高瑋照樣要猜忌他。”
張鉊越罵越氣,心里也有些感慨,這歸義軍雖然是西北漢兒的一桿旗,但是由于地處極偏,武力值尚可,但文化上還是差了些,這些年涌現出來的敦煌健兒,大多都有這樣的毛病。
就連曹三娘子這樣的聰明人也一樣,她的聰明也其實是天賦,而來自于后天的修煉還是太少了些。
一個宗室,去學王翦那樣的臣子自污,也是想的出來。
慕容信長徹底有些懵圈了,別看好大兒已經二十八歲,又交游廣闊,還戰力強橫,重情重義,怎么看都已經是個虎踞龍盤的主。
但實際上,這位虎踞龍盤好大兒內心的精神支柱,是來自母親曹三娘子。
他幼年喪父,還沒懂事父親就沒了,從出生到成長,一切事情都是強勢母親包辦的。
他這一切的人設,包括如何交朋友乃至騎馬射箭,也都是在母親的影響下完成的。
在慕容信長心里,母親是算無遺策的,包括十二年前,母親突然對十六歲,已經可以算成人的他,說要嫁人的時候,慕容信長用離家出走來抗議過,但最后都同意了母親的決定。
因為曹三娘子只需對慕容信長說,說她為信長兒找到了一個絕對靠譜的父親和未來依靠,慕容信長的一切理想都可以依托著這個父親得以實現。
哪怕慕容信長糾結再三,最后也還是選擇了相信,因為母親從來就算無遺策。
可是,今天,他這個篤信的定律被張鉊打破了,心里一下就變得有些無所適從起來,他茫然看著張鉊,問出了心底最真切的問題。
“大人如此說,可是兒臣究竟該怎么辦?兒臣這些年立了不少功勛,也有很多人追隨。
可是這其中很多人,追隨的不單是兒臣驍勇無敵的名聲,很多人是把兒臣當成了后朝明宗李嗣源,當成了末帝李從珂。
甚至有人建議兒臣陰開幕府,收攏人才,為未來做準備。
十九姨母肯定都感覺到了什么,她對兒臣都沒有以前那么親近了。”
張鉊嘴角一抽,這些狗入的野心家!
其實張圣人也感覺到了,很有些不如意的人,特別是那些失去了權力的舊日河東、代北武人派,他們個個都在心里把慕容信長當成了李嗣源。
現成的例子明擺著的,雖然李存勖與李嗣源不是張鉊和慕容信長這樣的父子關系,但卻過于有些神似了。
現在的張鉊,跟當初剛剛入洛的李存勖簡直一模一樣的。
兩人都以恢復大唐盛世為己任,也都手握無敵親軍,本身極為善戰。
李存勖天下四分尤其三,張鉊也快了,兩人也都致力于削平藩鎮之權力。
李存勖暴打了宿敵朱梁,張鉊也暴打了宿敵耶律德光,李存勖滅了桀燕劉氏父子,張鉊也滅了河東劉氏。
兩人還一樣暴打了契丹。
慕容信長又與李嗣源極度相似,驍勇無敵,交游廣闊,深受軍中武人喜愛,背后還同樣有豐厚的助力。
李嗣源是靠李從珂等義子悍將,慕容信長則是靠母親曹三娘子和妻子后唐永樂公主。
張鉊沉吟了片刻,從現在來看,慕容信長應該沒有起過任何的心思,投靠他的野心家應該也不多。
因為張鉊手下的元從派、東歸派和涼蘭六谷派的實力太強大了,甚至當初的李存勖都沒有這么忠心耿耿的基本盤。
只要元從派、東歸派和涼蘭六谷派還被張鉊掌握,他的權力就穩如泰山。
而且張鉊與李存勖最大的不一樣,是李存勖的權力是來自父祖兩代人的積攢,李亞子跟孫十萬是一樣的權二代,只是李亞子比孫十萬前期更出色,后期也更慘而已。
但張鉊不是,他的每一點實力,都是自己積攢起來的,掌控力和威望,不可同日而語。
如今慕容信長還能如此坦然的出來說出來,就證明他完全沒有其他想法,還是張圣人的好大兒。
投靠他的野心家,肯定也還沒上位,還做不到哪怕影響慕容信長一點點的心思。
“永樂.,有沒有表達過類似的想法?”
張鉊極為艱難的問出了他最害怕的問題,曹三娘子他不擔心,因為三娘子不會這么干,也不會這么傻。
唯有永樂公主是張鉊最擔心的,她跟慕容信長養育了兩子兩女,長子虎頭人如其名,虎頭虎腦又聰慧,是皇宮的常客,深受張鉊的喜愛,要是永樂公主起了不該起的心思,那就麻煩了。
慕容信長很快搖了搖頭,他坦然看著張鉊說道:“永樂對兒臣說過,若是兒臣是從益,說不定她還有心讓孩兒爭一下儲位。
但是現在,亡國之人還能有如今的地位還尚不知足的話,當受天譴。”
張鉊長長出了一口氣,只感覺后背有些發涼,他不知道歷史上的野心家殺兄殺弟殺全家,是怎么做出來的?
反正張鉊自己,哪怕就是面對一個永樂公主這樣的兒媳,都感覺有些下不去手。
腦海中來回盤算了好多次,眼見慕容信長這么坦誠,張鉊也決定坦誠點。
“我兒就從沒有想過,某這個父親,其實真的在猜忌你嗎?”
慕容信長搖了搖頭,“這大周都是父親一手建立起來的,誰人能撼動大人的地位?大人也用不著猜忌兒臣。
且信長自從跟隨大人起,也從未起過其他心思,某些人也只是想兒臣做李從珂,但兒臣就死,也絕不做李從珂!”
“哦?我兒這么堅決?那可是皇位啊!”張鉊見慕容信長說的斬釘截鐵,忍不住出言半調侃的問道。
慕容信長正色的看著張鉊,“兒臣還記得,大人第一次帶我們入關中,兵過彈箏峽時說過的話。
大人說要帶我們這些失國的無主之魂回家,要讓河西隴右漢兒的堅持,讓他們英勇事跡讓全天下人都知曉。
大人還說你來,就是為了結束這個所有人都被逼得要不斷自相殘殺之亂世的。
信長也在那時候發誓,要給天下所有人一片平安喜樂,要跟著大人一起興復大朝。
若是我做了李從珂,豈不又走到了后朝父子兄弟相殘,最后國破家亡的慘劇中?吾寧死不取!”
“哈哈哈!”張鉊的臉終于舒展開來了,他這么多年,不斷給親近的少部分人灌輸民族、大義與仁愛的思想,到現在終于開花結果了。
慕容信長的這番表態,證明他確實把張鉊的話給聽進去了,他立刻把慕容信長拉了起來,連連夸贊。
“我兒有此抱負,以后當多讀春秋,日后或可比肩古之大賢。
朕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朕從未猜忌過你,一直知道,你不但是我的好大兒,還是某志同道合的同志。
你我父子,正在齊心攜手,還這天下太平,那時候你再來看,與拯救這片飽經痛楚土地上萬民的成就感相比,金珠寶玉與美人,甚至是皇位,都是如此的淺薄。
千年之后,你我早已身死神滅,但丹青之上,會有濃墨重彩的一筆,香火升騰的神祠中,亦有三柱清香!”
慕容信長被張鉊言語激勵的頭暈目眩的,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都升騰上半空了。
好大兒的第二個特征,就是最喜歡聽這些話,格調非常的高,張鉊口中的未來,正是他想要追求的。
“兒臣這就把那些慫恿、暗示兒臣做李從珂的人交到錦衣衛去!”慕容信長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
張鉊知道,要慕容信長這樣一個講義氣的人,交出他身邊的人,這個決定,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所以張圣人打手一揮,“不必了!你我父子行的是天道,謀的是為國為民的萬年安泰,同心同德,何懼此等魑魅魍魎口舌挑唆!父親相信你,相信你的判斷和志向。”
慕容信長感激涕零,把頭杵到了地上,嗚咽個不停,“兒臣叩謝大人信任,日后再也不做此等可笑的自污之事了。”
張鉊趕緊過去把慕容信長給扶了起來,“我兒終于明白你我乃是志同道合的真父子了,你起來,某有一件大事要交給你!”
慕容信長順勢把著張鉊的手臂就站了起來。
“大人但請吩咐!”
“吾要把河東、燕山以北和鄯州的吐谷渾部族都交給你,還要封你為燕國公,你們鮮卑人的那個燕!”
噗通!慕容信長出溜一下,直接就跪到了地上,這次是眼淚真的出來了,他悲憤的看著張鉊。
“大人欲殺信長耶?”
張鉊實在忍不住了,右手握拳,食指和中指微微突出如錘,劈頭就給慕容信長腦袋上一下。隨后從身上拿出了卷成筒,一直帶在身上的地圖,這是張鉊最大的秘密,從不輕易示人。
“過來!老子給你看個神佛都不知道的秘密!”
慕容信長抹了一把眼淚,趕緊過去了,他知道張鉊有一個隨身攜帶卷筒,等閑不能接觸,現在給他看,定然是有極其重要的原因。
張鉊將這份地圖平鋪到了桌面上,用鎮紙壓好,才指著地圖上仿佛是大陸上伸出去的一根屌一樣的地方說道。
“此處是高麗,其建立者王建剛薨不久,其子王武應該已經暴斃,百濟與新羅剛剛臣服他們,內部不穩,尚有可乘之機。”
“圣人是要恢復漢四郡嗎?”慕容信長小心翼翼的問道。
張鉊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信長兒,我們所處的這方天地,并非只有中國與高麗、百濟、新羅、倭國等。
這方天地實際上非常大,極西之地有大秦法(基督教)與大食法(天方教)的胡人,往東去漂洋過海有殷商遺民逃難的海東大陸。”
張鉊決定要編纂歷史了,從現在就就把印第安人與殷商遺民聯系在一起,到不了美洲,但宣稱要先造出來。
慕容信長這時也才發現,張鉊的這個地圖除了有大食、大秦和天竺外,在大秦的西面還有被標注為高盧人、日耳曼人、維京人和瓦良格人的蠻族。
除此之外,倭國以東還有大片陸地被標記成了海東大洲。
而且這些地方,與中國比起來,并不小多少,整個中國看上去也才占了不到三成。
但這實際上是張鉊畫畫水平的問題,壓根就不可能占據三分之一,只是看上去而已。
“朕把此畫給你看,你只需要知道這是真的就行,不要問是何處來的。
而且讓你看此畫,不是說咱們父子就要去把這些地方都占據,因為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今日我中國強盛,但不能保證子孫后代一直強盛,所以咱們要未雨綢繆。”
慕容信長鄭重的點了點頭,“大人,那咱們要如何未雨綢繆呢?”
張鉊用手粘了一點墻壁上的白灰,手緩緩的畫著圈,先將整個傳統的中國包括漠南漠北圈了起來。
“吾把這一塊分成了三個區域,這是咱們的底線,只要有這底線在,子孫后代的魂就在。
就算有落后的時候,他們也一定會團結在一起,會守住這個民族,使他它奮發復興。”
說完,張鉊再次把朝鮮半島、日本諸島、交趾的紅河三角洲圈了起來。
“這里叫做核心,此三地與我相貌相近,文化趨同,是最容易同化的。
同時也是最容易與我競爭的種族,因為都他們都受了先賢的教誨,能吃苦耐勞的同時還知道興教育,明心智,拼搏向上。
若是他們與我徹底合一,就算有外敵,也無大的危險,若是守不住,日后必為腹心大患。”
最后張鉊將中亞、湄公河三角洲、西伯利亞圈了起來。
“此乃羈縻之地,有之則表示我們已經強盛無匹,同時可以開啟子孫眼界,促進他們向外探索,萬不得已失去了,也不會傷及根本。”
慕容信長驚訝的看著張鉊,“孩兒以為父親最看重的應該是河中、波斯與天竺呢,畢竟父親是在此地起家,沒想到父親最看中的,竟然是倭國。”
張鉊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最看中倭國?”
“因為孩兒看大人注視倭國地圖的時間最久,眼中似有焰火噴射而出,其含五分切齒,三分不甘,兩分痛惜。”
張鉊愕然,這話聽著怎么像后世網文圈常用的什么三分薄涼兩分漫不經心呢,你小子真能從眼神中看出這么多?
不過張鉊沒有繼續糾結這個,而是認真看著慕容信長。
“我兒,為父要將此地托付給你,你覺得能打下來嗎?”
慕容信長一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樣子,隨后甩了甩頭,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張鉊。
“大人,倭國有多少丁口,戰備如何?”
張鉊搖了搖頭,“某只知道倭國現在約有一百萬戶,五百萬口,其余知道的不多。”
慕容信長又狠狠擺了擺頭,“難!極難!此等丁口五百萬的大國,已經是昔年高句麗和渤海國那樣的海東盛國了。
而且四面環水與我并不接壤,中間還有個王氏高麗。擊敗或許不難,征服極難,恐怕十年、十五年也未見得能成功。”
“哈哈哈哈!”張鉊是第二次滿意的笑了起來。
“我兒果然是英雄!若是你說不難,為父就不讓你去送死了。
你說難,恰恰證明你是合適的人選,你猜的沒錯,朕最關注的就是倭國,無論花費多大的代價,一定要將其征服并入。”
慕容信長心里雷霆般震動,他想過張鉊可能最后會把他封出去,他留著那些不懷好意追隨他的人,實際上就是在積蓄力量。
因為張鉊要搞夏君夷民已經很明顯了,慕容信長和永樂公主兩口子在積攢著一些實力,其實已經做好了去河中或者波斯的準備。
但沒想到,張鉊給了他這么大的一個燙手山芋,這該說是信任呢?還是為難呢?
不過這是張鉊做出的決定,慕容信長從來都不會拒絕。
“大人是如何打算的?”
張鉊拉著慕容信長的手說道:“為父現在就把河東、陰山以北、鄯河二州的吐谷渾人給你,預計能有五萬戶二十五萬人。
此后再將寧夏行省橫山地區最擅長山地戰的黨項步跋子,給你兩千戶一萬人上下。
契丹的八部,朕準備給你兩部,預計可得五萬人。
中原之地的牙兵牙將朕準備給你一萬戶,預計可得五萬人,再清剿各地山賊水匪,預計可得五千戶,三萬人。
最后朕準備讓你娶吳越王錢家的一個女子,再娶吳越國劍履上殿大將軍胡進思的一個孫女。
再把逃奔到吳越的靜海制置使姚家那三萬人也給你,預計總計可得十萬人。
如此差不多就有接近五十萬人了,且都是善戰之輩,糧草供應不缺的話,最少能抽出十五萬善戰之士。
其中有北地驍騎,有重甲步卒,有精銳山地兵,有可做游奕軍的山賊水匪,還有江南東道的水軍,高麗、倭國絕對無法抗拒。
當然,這些人不可能馬上到位,朕準備用五年的時間,將他們分批提供給你。
而你所要做的,就是先用黨項各部,在幽州休養生息一年,然后東出擊潰述律平和耶律李胡母子,控制整個遼東遼西,囤積大兵與鴨淥江畔。
這期間,朕會讓安審琦在膠東行省大練水軍,最后水陸并進,收復漢四郡并征服三韓之地。
收復之后,把漢四郡之地的豪杰,殺一半留一半,我兒帶著這些剩下的豪杰,去三韓之地當勛貴。
再將三韓之地的豪杰殺一半留一半,最后帶著剩下一半的三韓豪杰跨海東征倭國。
而此時,吳越之地水軍編練完畢,朕親自督促他們自膠東出發,與你配合水陸并進。
一次不行,就打兩次,兩次不行,就打三次,雖征調百萬之眾,舉中國之力,在所不惜!
我兒,可準備好做這五百萬生民之主了?”
慕容信長被張鉊的神態和決心,刺激的雞皮疙瘩爬滿了全身,他看著有些癲狂的張鉊,顫抖著說道。
“大人,這是要尸山血海,高麗恐成地獄啊!”
“所以,你要學會殺人!還要殺的好,殺了人,還不引起民亂。
哪些可以忍,哪些一定要全家殺光,心里得有一桿秤。
朕不管高麗是不是要死百萬人,朕要的是倭國。”
張鉊看著慕容信長,平素溫和的臉上,第一次顯現出了冷酷無情。
說完了這些,張鉊的臉色又緩和了下來。
“當然這是武的一方面,關于文的一方面,父親也計劃的差不多了。
而且倭國雖然強大,但氣候與中土類似,不似河中干燥苦寒,也不似交趾多瘟疫瘴氣,比起這兩地更容易攻占。
我兒放手去做,成功了,子孫可為燕國大王,除了中國之外,就是權勢最大的大王了。”
慕容信長頭昏腦漲,但心底卻有一個名為野心的東西在瘋狂增長。
稱孤道寡,為五百萬人之主還是其次,若能給子孫留下這么一個大國,讓他們萬世為大國君王,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大人殷切期望,兒臣責無旁貸,不過此事實在是太大了,兒臣想冷靜幾天,再來與大人奏對!”
張鉊點了點頭,這才是人之常情,這么大的事,誰也不可能馬上就消化。
“我兒且下去休養幾天,等你想明白了,再來為父這里,咱們再討論征服倭國,文的一手該如何操作。”
八千五百字,昨天的補起來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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