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海把態度放得很低,一副謙卑的模樣,讓梁言看得眉頭微皺。
但杜智夫婦似乎很吃這一套,兩人交換了個眼神,都笑著點頭。
“西門道友,你能站在這里,說明你的悟性和資質都屬于頂尖,只不過以前沒有受過儒家教化,走些錯路也是在所難免的……”
譚凈秋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繼續道:“你現在既然已經加入了儒盟,以前那些陋習就要改正了。從今以后,在外的一言一行都要遵守儒家規范,不可給我儒盟丟臉。”
西門海聽了,臉色一正,肅然道:“二老放心,在下一定會嚴格要求自己的。”
“好。”
杜智和譚凈秋都面帶微笑,看起來十分滿意。
西門海目光一轉,又看向了梁言和蘇小蝶。
“這兩位道友是……”
“他們是藏劍書院的人,一個目無禮法,一個自視甚高。”譚凈秋說著,嘴角露出了譏諷之色。
蘇小蝶一聽就來氣,正要出言反擊,卻聽那病懨懨的男子搶先道:“師姐,藏劍書院與我們萬法書院同氣連枝,何必出言譏諷呢?”
說完,向梁言和蘇小蝶投來一個歉意的眼神,拱手笑道:“在下慕容連云,見過兩位同門,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此人倒是彬彬有禮,和杜智夫婦完全不同。
“你就是慕容連云?”
蘇小蝶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盯著他看了一會,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早就聽柳師姐提到過,萬法書院有一名天才修士,僅僅一千二百年就修成了亞圣,一身‘飛墨才氣’運用自如,可以點墨為龍,潑墨為海,原來就是你啊!”
這番話看起來是自言自語,但梁言知道,蘇小蝶這是有意說給他聽,讓他了解慕容連云的底細。
因為旁邊的杜智夫婦有偷聽人傳音的本事,她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大大方方的說了出來。
慕容連云并不知道這里面的貓膩,被蘇小蝶如此夸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擺了擺手,笑道:“師姐謬贊了!在下本事低微,學問也一般,遠遠比不上天涯二老以及張師兄。”
“張師兄……”蘇小蝶眉頭微蹙,緊接著脫口而出:“你是說張守正?他也來了?”
“當然。”
提到這個名字,慕容連云的眼中竟有一絲崇拜之色。
梁言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驚訝,對于這個“張守正”有了一絲好奇。
不過,他也沒有失了禮數,向慕容連云拱手還了一禮:“在下鹿玄機,是通過招賢考核選拔上來的,目前效力于藏劍書院。”
蘇小蝶則是微微一笑:“我叫蘇小蝶,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
“原來是鹿道友、蘇師姐。”
慕容連云沖梁言友善一笑,轉而又對蘇小蝶道:“蘇師姐的大名我早就聽說過,劍隱一脈的最強者嘛,慧劍六式之中,除了劍寂,就屬你們劍隱最為神秘了!”
“算你有見識!不像某些人,明明是同輩,卻總喜歡倚老賣老。”
蘇小蝶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其他人又怎么會聽不出來?
杜智和譚凈秋聽后,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下來。
慕容連云則有些尷尬……
原本有些緩和的氣氛再次變得緊張起來,杜智夫婦雖不說話,但從他們身上散發出的凌厲氣勢來看,隨時都可能出手。
見此情景,梁言也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就是蘇小蝶的性格,不喜歡示人以弱,明知杜智夫婦不好對付,但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如果是在平時,梁言或許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
但這次不同,是他把蘇小蝶找來給自己幫忙的,結果卻被人羞辱了,怎么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于是,他上前一步,擋在蘇小蝶的面前,用不緊不慢的語氣說道:“小蝶,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蘇小蝶一愣:“你……”
梁言又道:“我覺得人家剛才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啊。”
“哪一句?”蘇小蝶茫然。
“你被狗咬了,難道還咬回去嗎?”梁言不緊不慢道。
聽到這里,蘇小蝶終于忍俊不禁,“噗嗤”一下就笑出了聲來。
她笑得前仰后合,看起來十分開心,
“對對對,鹿大哥說得太對了!天涯二老不愧是萬法書院的高手,這學問可太深了!”
大笑之余,蘇小蝶還一臉認真道:“誰知道我今天會被狗咬呢?當然了,被狗咬了我只能認倒霉,總不能咬回去吧?哈哈哈!”
眼看她笑得夸張,杜智和譚凈秋再也忍不住。
“蘇小蝶,你敢口出狂言,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兩!”
譚凈秋怒喝一聲,在石墩上端坐不動,反手卻打出一道法訣。
只見一道紫色霞光破空而來,在半空中迅速擴散,瞬間就演化成密密麻麻的小篆秘文,仿佛一頁天書從天而降。
“鹿大哥快閃!這是老婆子的封禁秘術,千萬別被罩住!”
蘇小蝶雖然討厭杜智夫婦,但卻深知這兩人的厲害,眼看那一頁紫色天書飄然落下,急忙縱身上前,想要拉開梁言。
但梁言卻是不閃不避,冷笑了一聲。
他把劍意灌注于指尖,雙手同時點出,七道劍氣凌空迸發,在半空中互相激蕩,竟把虛空都擊得粉碎。
轟隆隆!
巨響聲中,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都碎成了粉末,最終化為泡影,消散在半空之中……
譚凈秋看到這一幕,眼中露出了驚訝之色。
“碎荒劍指?”
她喃喃自語了一聲,隨后轉過身來,目光凌厲,直視梁言。
“你一個外人居然得到了‘劍指’傳承?果然有問題!說,你到底是如何偷學的功法?”
不等梁言回答,蘇小蝶便上前一步,叉腰罵道:“你個老東西,憑什么污蔑我鹿大哥?他的‘劍指’神通都由洪阿三傳授,這次是代表劍指一脈來參加虛境論道的。”
“你!”
譚凈秋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咬牙道:“我看你們藏劍書院真是昏了頭,祖師傳下來的秘法,你們居然傳授給外人!照這樣下去,儒門的威嚴都要被你們丟光了!”
“得了吧,少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勢!”
蘇小蝶面露不屑之色:“譚凈秋,你修煉了四千多年,還不是和我一樣的亞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成圣了!依我看啊,要不了幾年,你們夫婦就該入土了。”
話音剛落,棋盤陡然碎裂。
杜智也站了起來,和譚凈秋并肩而立,兩人的目光凌厲如刀,身上竟然涌現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意!
梁言知道,蘇小蝶牙尖嘴利,這是捅到別人的痛處了。
須知成圣渺茫,杜智夫婦已經修煉了四千多年,眼看就要到頭了,心中如何不急?
蘇小蝶挑這痛處來說,顯然是犯了別人的忌諱!
不過,他也沒有制止,因為蘇小蝶一直是在幫自己說話,為此才得罪了杜智夫婦。
面對杜智夫婦的威壓,他只淡淡一笑,將蘇小蝶拉至身后。
“二位道友,鹿某無意冒犯,但若你們再繼續咄咄逼人,鹿某也愿奉陪到底。”
說話的同時,一股劍意從體內蓬勃而出,仿佛山岳般令人驚嘆。
“好啊,現在的年輕人有點本事就得意忘形,今天便讓你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
譚凈秋說著,手中法訣一掐,想要再施手段。
就在此時,一道遁光由遠及近,速度極快,轉眼就掠過了樹林上空。
在場眾人都是一愣。
“那是……圣靈書院的阿飛?”杜智暗中傳音道。
“嗯,是他!”譚凈秋點了點頭。
還不等眾人細想,很快又有一道遁光破空而來,速度雖然不及阿飛,但也不慢。
等這遁光近了,眾人都看清,竟然是藏劍書院的方惜!
譚凈秋的第一反應是,藏劍書院派人來給蘇小蝶助陣了。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方惜在眾人上空沒有絲毫停頓,很快就掠過了樹林,往阿飛的方向追去。
“看來,是他們的私人恩怨……”譚凈秋暗暗忖道。
雖然來人和他們沒有半點關系,但被這一打岔,眾人的火氣也減弱了不少。
蘇小蝶沒有再開口譏諷,而是兩眼望天,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梁言則始終淡定如常,站在蘇小蝶前方半個身位,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模樣。
眼看雙方沒有立刻動手,慕容連云趕忙上前勸解。
“如今虛境論道在即,儒盟四大書院應當團結一心,一致對外,否則怎能勝過道盟群雄?”
“杜師兄,譚師姐,你二人都是我萬法書院的頂梁柱,怎可因私廢公?該當作出表率才是。”
此言一出,杜智夫婦的臉色果然有所變化。
兩人身上的殺意逐漸散去,哼了一聲,不再多言。
慕容連云又轉向梁言,呵呵笑道:“鹿兄,我們分屬不同書院,理念不同,先不論對錯,但畢竟都是儒家弟子,萬萬不可記仇啊。到了禍世虛境,咱們還得互相幫助,才能振我儒盟聲威。”
梁言本來也沒有想徹底撕破臉,聞言就順坡下驢,淡淡道:“鹿某不是小氣之人,別人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人。至于到了禍世虛境,鹿某也會顧全大局,一致對外的。”
“好,有鹿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慕容連云呵呵笑道。
話音剛落,西門海也湊了上來。
他似乎對梁言破感興趣,笑瞇瞇問道:“鹿道友,沒想到你和我一樣,也是通過招賢考核才來到這里,剛才看道友劍意澎湃,不知是出自何門何派?”
梁言對此人有所警惕。還好,自己在儒盟的分身是鹿玄機,如果換作柳尋道,只怕一眼就被他認出來了。
面對此人的問題,梁言打了個哈哈,笑道:“鹿某只是一介散修,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純屬僥幸,遠不如西門道友。”
“鹿兄過謙了,在下喜歡結交各方才俊,今日有幸一見,不如來寒舍品茗幾杯?”西門海笑道。
梁言沒想到西門海如此熱情,不由得眉頭微蹙。
就在此時,身后的蘇小蝶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輕聲道:“鹿大哥,我有點擔心方惜,不如跟上去看看吧。”
她沒有用傳音,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梁言正好可以借這個理由拒絕西門海。
只見他臉色一肅,點頭道:“不錯,方惜雖是心劍流,但也是藏劍書院的一員,我們不能看他吃虧,跟上去看看情況也好。”
說完,露出一絲歉意之色,對西門海道:“道友,實在抱歉,今日不便前往,咱們改日再約。”
西門海聽后沒有半點不悅,而是爽朗一笑:“無妨,到底是書院的事情更重要,鹿兄可速去,咱們有緣再聚。”
“好,就此別過。”
梁言沖西門海、慕容連云分別一拱手,看都沒看杜智夫婦一眼,拉上蘇小蝶,轉身就化為遁光疾馳而去。
“我也去看看。”慕容連云微微一笑。
他對阿飛和方惜的恩怨也有興趣,與西門海告辭一聲,化為遁光跟在了梁言和蘇小蝶的身后。
卻說阿飛和方惜一前一后,在山林中飛馳。
方惜的速度雖然比不上阿飛,但他用劍氣鎖住了阿飛的方位,同時不斷施展苦劍神通,干擾對方的遁光。
就這樣一追一逃,很快就遠離了儒盟總壇,到了一片郁郁蔥蔥的山脈中。
“阿飛,你逃不掉的!”方惜在后面怒喝道。
“逃?我為什么要逃?”
阿飛忽然長笑一聲,按停了遁光,落在一棵參天古樹的樹梢上,悠悠然轉過身來。
他看著從后方追來的方惜,似笑非笑道:“方惜,你不會真以為我怕了你吧?”
方惜見狀,同樣按住了遁光,落在距離阿飛百丈不到的一棵古樹上。
“阿飛,你欺人太甚!偷我劍骨就算了,居然還毀我劍爐,我今日與你勢不兩立!”
說話的同時,一股殺意從方惜的身上散發了出來。
阿飛見狀,不怒反笑:“哈哈哈!方惜,這才對嘛!我偷你劍骨都能忍,你還修什么仙?這里已經不是儒盟總壇的范圍了,我們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