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背后呼嘯聲瞬至。
電光石火間,已經清醒過來的赤衣大漢借著三十余年的江湖經驗,察覺到了來自背后的森然殺機,果斷放棄攻勢,側身格擋開那襲來的劍芒。
薛青趕來了!
余后接二連三的斃命招式隨著白衣中年的落下接踵而至,赤衣大漢本非吃素的,但迫于如此凌厲的攻勢,也僅是疲于應對。
一個照面,兩人已互認出對手。
紅衣教戊堂堂主,草上飛,沙慶!
道義盟西山島首領,孤霜劍客,薛青!
幾輪交鋒過后,沙慶深知自己絕非薛青的對手,想尋求于那些小嘍啰給薛青施些干擾,好讓自己有反擊的機會,然而斜睨旁邊的情況,卻見另外五人也早已被制住不動了。
慌亂中再次施用迷魂散,想為自己爭取時間,卻被薛青輕易閃過,再次以密密麻麻的點劍陣壓迫向前。
沙慶避之不及腳下一個踉蹌,向后摔到,心中一緊,覺著這回玩完了。
見此情形,薛青也松了口氣,舉著霜寒刺骨的破冰劍緩步向前。
然而走沒兩步,卻又意外突發,薛青突覺血氣上涌,噴血出口,全身開始顫抖,左手護住心脈,難受得停下了腳步。
可惡!怎么在這時候犯!
剎那間的機會便被沙慶給把握住了,一記揚沙,飛腿掃沙罩住薛青的面門,飛速遁走。
薛青被自己的寒疾扼住手腳,對突如其來的揚沙難以防備,沙塵入眼,再睜眼時,沙慶那龐大的身軀早已沒了影蹤。
“薛青!你個病秧子!還有那個毛頭小子,下次,老子再來收拾你們!哈哈哈!!!”洞穴之大使得那囂張狂妄聲音不斷的在耳邊回響。
“草上飛,沙慶!下次,可沒這么走運了。”薛青含恨切齒念到。
再看向不遠處倒在地上的藍衣少年,不禁搖了搖頭,眼神中閃過一抹失望。
……
再睜開眼時,姜逸塵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簡陋的茅房中,隱約聽得有數人在門外談論,搖晃了下昏沉的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隨后從床上站起,搖搖晃晃地走向屋外的聲音來源。
推開屋門,原本還意識模糊的姜逸塵竟是瞬間被嚇醒了,剛才僅能聽到數人的談論聲,可見著這外面陣仗可是有數十號人,瞳孔都被眼前的人擠滿了。
本無甚大事,只是這一大幫人在聽到開門的吱呀聲后,全都噤聲轉首看向茅屋方向門口站著的少年,真是讓姜逸塵羞澀得哆嗦。
“嘿!塵兒,可總算醒過來了哈!”一個中氣渾厚粗礦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同時可見一身著華貴綢緞,留著絡腮胡須的中年壯漢向著姜逸塵招手,“來,過來這兒。”
“仁叔。”姜逸塵在眾多人面前顯得很不自然,訕訕地走到易忠仁身旁。
“嘿嘿!好小子,不錯。”易忠仁輕拍了拍姜逸塵的肩膀,鼓勵著把他推到眾人面前說到,“這次抓到紅衣教的探子,還有摸到他們在島上的駐地,給你記上一功。隱娘那日來找我游說,定要我將你帶出島去歷練,之前我還不敢答應,而今看來確實值得栽培。”
“不可!”話音剛落,一個熟悉而生冷聲音便響起,薛青沖著易忠仁搖了搖頭,“且不說塵兒身子骨原本就虛,癆病還未痊愈。也因這原因,還未尋得一部合適他的內功心法打好基礎。臨敵時優柔寡斷,性命對決時還心慈手軟。如此身子弱、沒內功、不果斷怎可出得島去?更別提幫上老伯忙了。”
周圍眾人沉默,均有些認同薛青的說法,而姜逸塵也深知自己在礦洞中一時手軟,反遭敵方暗算,若非薛青及時趕至,恐怕自己早已命喪敵手,當下埋低下頭,不做言語。
“欸,老薛,塵兒畢竟還小,而且江湖經驗不足。”易忠仁對薛青如此唱反調有點兒不滿,然而未等他再往下說,薛青便立馬打斷了他。
“是,塵兒年紀尚小!不過十六之數,現在便可言說出島去幫老伯,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他并非江湖經驗不足,而是毫無半點江湖經驗,論武功也算不得好,理應再在島上磨礪個兩三年,增強補弱,再言出島歷練之事亦算不得遲。”薛青的言語絲毫不言情面,直接回嗆易忠仁,更是把姜逸塵批得一無是處,可最終還是表達出保護姜逸塵的想法。
大家默然,薛青盡管說的太過直接,但句句在理,姜逸塵還這么年輕,身子骨又不好,且沒江湖經驗,出島后也絕難為老伯幫上什么忙。
“是啊,我也同意薛青的看法,塵兒此時出島,不合時宜。”一旁的劉一橫出聲到。
“嗯嗯,老薛說的對。”
“塵兒,確實太小了。”
……
有人出聲,便有人跟著附和,不贊同姜逸塵出島顯是占壓倒性優勢的。
“仁叔,馨兒也要跟著逸塵哥哥出島!”張雨馨見眾人均持反對意見,本想支持姜逸塵,卻冷不丁冒出這么個話來,讓易忠仁一時汗顏。
“馨兒別胡鬧。好了,好了!老薛,你說得有些過了,大家也別再發表意見了。這樣吧,我只將塵兒帶到姑蘇,并提供幾條信息指引,不再給予其他幫助,至于他怎么去到菊園找到老伯,便全憑他自己的本事,若在二十日內尋不到老伯那兒,我便讓人將之帶回,若是找到了老伯,是去是留,則全由老伯定奪。如此,老薛,眾位覺得如何?”易忠仁被氣得夠嗆,但是還是努力的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盡管從勢力和地位上來講,易忠仁要蓋過薛青不少,但這十幾年來西山島一直都由薛青親自打理守護,薛青對于西山島的付出自是無人可比的,所以他對于薛青有足夠的尊重。
既然搬出了老伯,薛青也不好再說什么,只簡單地應了聲可以便作罷,余下之人亦不敢多言,此事就此定論。
姜逸塵終是獲得了出島的機會,他原以為這是水到渠成之事,雖不能忽視薛青和大伙對于自己的關心和保護,但如此直截了當的否定難免讓他感到失落。畢竟起先自己并無出島的想法,只是在隱娘勸說下,年輕的心已不能平靜,他想找到父母,他想縱劍江湖!而此間之事卻是劈頭蓋臉地給他澆了盆冷水,意冷心灰。
確定姜逸塵是否跟隨出島的插曲過后,易忠仁和薛青又同眾人繼續談論之前的事宜。
在礦洞與沙慶交手過后,薛青將姜逸塵帶出,與易忠仁派來的增援會合,把那些小嘍啰綁起來審問后也并無更多發現,至于草上飛沙慶更是難覓影蹤,應是借著事先備好的船只逃出島去了。
廢棄礦洞確為紅衣教探子的根據地,而此番紅衣教能潛入如此多的探子,也和他們的選人不無關系,十人之中有九個是他們抓來的流民苦役,手腳上沒半點能耐,更別提會些功夫,打扮為市井村民自然也極易魚目混珠,如果沒有大動作,也不會暴露自身,而這些人僅是打打掩護和做些把風的小雜事,并未參與更多,即使被抓也無甚損失。
真正的探子便是一兩個手腳輕便,有些能耐的,在混入島后負責將島上的詳細狀況摸清,繪制地圖。一般他們出洞后,每過三日回來向他們的頭頭草上飛沙慶匯報新近進展,再由沙慶將訊息匯總歸納傳至島外,遲則不過五日,若逾五日未歸,那沙慶便會親自出去探明情況,發現危險便立即撤離,而這些嘍啰對他來說自可棄之不顧。
至于沙慶那么大的危險目標為何潛入島上未被發現,一是對方可能為夜潛,二是自西山島的村落建立起來后,已經有二十五年相安無事了,守衛人員的不足和安逸日子的松懈才致使最近兩次探子事件的發生。
令眾人神經緊繃,憂心忡忡的則是紅衣教此次探島時間竟有大半月之余,根本無從知曉沙慶已往外捎了多少消息。
首次出現探子后,易忠仁便打算從島外調派了些人手先來幫忙。然,這次紅衣教探子的情況顯然更為嚴重,西山島的位置還有島上的情況很可能已經外泄,但西山島已經營了二十余載,要再尋個世外桃源,并遷走大量人員絕非朝夕之事。
眾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層陰霾,接下來的日子,不知將會迎來多少變故……
日暮時分,在眾人送別的目光中,姜逸塵隨著易忠仁帶來的人手和出島相助道義盟的十五人眾,行離西山島的渡口,去往姑蘇。
……
年少焉知江湖事,九州四海任君闖。
是福是禍天可知,清歌醉酒莫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