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顯然不是一個真名字。
不過既然年輕人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陳劍秋也不想多問。
“老大,那些尸體不處理了嗎?”飛鳥在身后問道。
“不用了,留給他們組織的人自己收尸吧。”陳劍秋騎著黑蘿卜在前面疾馳。
根據金發年輕人的指引,他們很快找到了那個撲倒在地上的華工。
這個人仰面躺在一條土路的旁邊,臉上滿是塵土,奄奄一息,只有出得氣,沒有進得氣了。
他躺著的地上有幾灘血跡。
陳劍秋翻身下馬,來到了他的身邊,發現他身上不止一處中了彈,血液仍在從傷口中流出。
陳劍秋有點后悔沒帶特蕾莎過來。
“肖恩!繃帶。”陳劍秋沖著黑人喊道。
聽見有人在附近說話,那個華工微微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當他發現身邊看著他的人是一個黃皮膚的牛仔時,掙扎著想把自己的眼睛睜得更大一點。
他的嘴唇翕動著,聲音微弱到聽不見。
陳劍秋把耳朵貼了過去。
“兄,兄弟,給,給我一槍痛快的,疼,太疼,了……”
陳劍秋沒說話,他想用特蕾莎教給他的辦法進行急救,卻發現血流得根本止不住。
他沒有擦手上的血,而是拿起身邊的那個布包袱,遞到了華工的眼前。
看到那個包袱,華工的原本已經暗澹的眼神又放出了光來。
“這,這包衣服,給,給一個叫羅永貴的人,他,他們在南邊,修,修鐵路。”
陳劍秋點了點頭。
華工用盡最后力氣,吸了一口氣,他原本想抓陳劍秋的手,可實在抬不起來,手指,勾住了陳劍秋的褲腳。
“兄弟,難難啊。”
這口氣最終還是吐了出去,而華工的身體,也瞬間失去了生機。
陳劍秋站起了身,轉向了自己的黑蘿卜,沒有人看得見他臉上的表情。
不過半分鐘后,他的身體轉了過來,臉色平靜:“找個地方埋了吧。”
肖恩和飛鳥在邊上一棵樹的樹坑下面,挖了一個坑把華工埋了。
陳劍秋脫下了牛仔帽,向這位埋在異鄉黃土之下的同族人告別;
哈尼夫嘴里念念有詞,他用一個基督教徒的方式在為這位逝去者祈禱;卡米拉編了一個草圈,放在了他的墳土上。
“這幫人渣專挑手無寸鐵的平民下手。”金發青年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陳劍秋沒有說話,他重新戴上了帽子:
“走,我們先去找下布雷克吧。”
而此時,在圣菲鐵路公司的辦公室里,布雷克的面前,正坐著一個面色瘦削的中年白人。
這個白人穿著黃色的卡其布衣服,神色傲慢,似乎一點也不把眼前的這個鐵路大亨放在眼里。
他衣服袖口的部位,繡著一個盾牌。
“是斯科特派你來的嗎?”布雷克忍不住開了口,“伯恩?”
名叫伯恩的中年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扯到了其他方面:“我覺得鐵路公司應該雇用更多的白人工人,他們從芝加哥、巴爾的摩、波士頓而來,卻沒有工作。”
“那不是我該考慮的事。”布雷克有些惱怒,他是一個非常純粹的商人,“你怎么不把你的那些渣子們安排去加利福利亞。”
“如果他們聽見你說的話,我相信會很遺憾的。”伯恩撇了撇嘴,“他們一直把阿爾布開克當成自己的家。”
“這幫人渣除了會偷鐵軌還會做什么?”布雷克沒好氣地說道,“我就算不用那些華人,也不會用你的那些渣子。”
“斯科特先生會很失望,那些不被你當同胞的人們,也會很失望。”伯恩繼續說道,“他們會造成社會的不穩定,別忘了,州政府是給了你們極大的支持的。”
“我再說一遍,那不是我考慮的事情!”布雷克已經顯得有些厭煩,“選票的事情是政客的事,與我無關。”
“是嗎?”伯恩欠了欠身子,目光盯著布雷克。
而他身后兩個配著槍的騎士團成員,也互相看了一眼。
但布雷克作為一個長年混跡于西部的鐵路大亨,顯然不吃他這一套:
他手握成拳頭,捶著桌子。
“伯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套了個”阿爾布開克騎士團”的皮我就不認識你了?”3K”黨和“平民黨”的雜交產物而已,你們‘平民黨’在三藩市折騰折騰就行了,別跑來我這禍害。”
“請注意你的言辭,布雷克先生。”伯恩冷冷地說道,“這里不是堪薩斯。”
布雷克哼了一聲,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大椅子里。
他看向了窗外,在他的辦公室的下面,有二十來個全副武裝的保衛人員,在火車站附近,來回巡邏。
“沒有人可以威脅我。”
“那您好自為之吧。”伯恩站起了身,帶著兩個跟隨的團員,走出了辦公室。
“頭兒,那明天?”
出了墨菲鐵路公司的大院之后,伯恩身后的一個團員問他。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殺完那些黃皮膚的廉價工人,我看圣菲公司,還有沒有得選。”
“可是,如果他們派安保人員來呢?”
“照樣殺,事情搞得越亂越好。”
“可這樣的話,我們豈不是和圣菲鐵路公司和他身后的財團為敵了么?”團員猶疑道。
“那就是格蘭其那幫傻子存在的意義了。”
伯恩陰陰一笑,不再作聲。
布雷克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心煩意亂,遠沒有剛才對伯恩時表現得那么從容。
雖然自己受洛克菲勒之托,興建這一條鐵路,可完全是趕鴨子上架。
雖然他剛才嘴很硬,可在新墨西哥州新建鐵路,怎么可能繞得開斯科特,無論是政策,還是融資。
雖然伯恩剛才的那些話,多半是狐假虎威,可多多少少代表著斯科特的態度。
這條鐵路,不好修。
然而,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進來!”
手下的頭,從門縫中探了進來:
“老板,有個叫陳劍秋的中國人,想要見你。”
布雷克正處于一種煩躁的狀態:“中國人?陳劍秋?我不認識,不見!”
可門被打開了,身著牛仔衣服的陳劍秋,走了進來,肖恩他們幾個人,跟在身后。
“誰讓你進來的?”布雷克憤怒地看向了陳劍秋,怒斥道:“出去!”
陳劍秋沒搭理他,直接坐在了辦公室里沙發上,摘掉了手上皮手套,丟在了桌子上。
“我是阿斯特先生的朋友,另外,我還代表斯科特,有些事情想找你聊聊。”他從懷中拿出阿斯特管家的那封信,遞給了布雷克。
布雷克將信展開,一眼瞄到了右下角阿斯特家族的徽章,臉色緩和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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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想寒暄一下,卻冷不防陳劍秋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想收購一部分從阿爾布開克到羅斯威爾鐵路的股權,并且希望你能推遲他的建設時間。”
剛剛緩和下來的布雷克頓時像被點燃了的火藥桶,炸開了。
他揮舞著那封信,大聲罵道:“你以為你是誰?鄉巴老!就是阿斯特和斯科特自己,也不敢這么跟我說話!”
鐵路大亨的這一天過得糟透了。
前后不到一個小時,有兩個不同的人用類似的態度跟他說話。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么橫嗎?
“布雷克先生,這不是協商,而是通知,代表斯科特先生。”陳劍秋壓根沒有多待的意思,轉身就走。
“我去你媽的斯科特!”布雷克終于忍不住了,破口大罵。
陳劍秋聽著他的罵聲,走出了辦公室。
他們穿過了那群全副武裝的保鏢,身后二樓的辦公室,布雷克的罵聲震天。
“老大,我們就這么走了?”肖恩有些不解的問道。
“原本計劃是跟他好好談談,不過看現在的情況,估計不用了。”陳劍秋騎上了馬,“找個地方休息吧,明天,比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