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拾完海爾曼和加州那些不長眼的企業主之后,陳劍秋在舊金山又待了幾個星期。
他收到了鐵路大亨馬克·霍普金斯的邀請,入住了后者在諾布山上的一處城堡豪宅。
原因陳劍秋替他出席了反罷工聯盟在鐘樓頂的聚會。
按照陳劍秋的說法,太平洋鐵路公司只要去一個人就可以了,霍普金斯的年紀太大了,還是少動為妙。
這使他躲過一劫。
要不然就他這把老骨頭,非被拆散了架不可。
每每想到這里,霍普金斯總是心有余季,認為陳劍秋算是救了他一命,所以說什么也要負責陳劍秋在舊金山的食宿。
他在諾布山的豪宅一直空著,陳劍秋在那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諾布山是舊金山市的一座高山,上下山可以乘坐纜車,從這里可以俯瞰舊金山市的全景。
陳劍秋在這里住得很舒服。
他在等一個人。
準確的說,是一群人的到來。
果不其然,幾天后,正當陳劍秋站在城堡頂上看風景的時候,城堡的管家一熘小跑跑了過來。
“陳先生,有幾個華人說想要見你。”管家說道。
陳劍秋仍舊注視著舊金山的街景。
在諾布山的山腳下不遠處,就是唐人街,那里房屋低矮,街道狹窄。
“跟他們說,我有點事情,讓他們在會客廳先等我下。”陳劍秋頭也不回地說道。
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陳劍秋才出現在會客廳的大門口。
他身穿一件布袍,目光掃過會客廳里的那些客人,最終落在了中間一位老者的身上。
這位老者,他是認識的。
“黃總董,好久不見,好久不見。”陳劍秋滿面吹風地走到了老者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不好意思,有點事情,讓各位久等了。”
陳劍秋稱呼為“黃總董”的那位老者,就是中華會館的現任總董,黃青云的親哥哥,黃永仁。
死了弟弟的黃董事和之前相比,看起來要蒼老了許多。
他撐著拐杖站起了身,向陳劍秋回禮。
“陳老板,我給你介紹下,這幾位,都是各大會館總董。“
陳劍秋沿著黃永仁的介紹一一看了過去。
這幾位裝扮和神色各異,有的客氣,有的漠然,倒是一個穿著綢子馬褂的胖子有點意思,站起來沖著他笑嘻嘻地做了一個揖。
“這位叫胡慶華,他的兒子現在在太平洋鐵路公司一個分公司里做襄理,叫胡越明”
黃永仁介紹道。
“你兒子在我公司里?”陳劍秋一臉驚訝,“你為什么不讓他直接跟著你干啊?”
胡慶華還是一副笑呵呵的恭順模樣:“犬子對閣下仰慕之至,言必稱閣下為“華人中之洛克菲勒”,望閣下能提點之一二,犬子終生受益不盡。”
“好說,好說。”陳劍秋回了一個禮,便走回了會客廳中間那把最大的椅子。
他接過管家遞來的茶碗,揭開蓋子,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葉,然后抿了一口:
“各位登門拜訪,不知有何貴干啊?”
黃永仁雙手按在拐杖上,看了一眼其他幾個總董,隨后轉向了還在低頭喝茶的陳劍秋:
“現在加州局勢譎詭,現在很多華工參與到了罷工的行動中去,但很難保證那些白人不會以此為由再次掀起pai華的浪潮。”
陳劍秋把茶碗蓋子蓋上,放在了身邊的茶幾上,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看向了對面的各個華商。
看樣子這幫人是被之前的fan華行為嚇破了膽,現在是各種杯弓蛇影。
黃永仁的臉上還殘存著憂色,但話鋒已經轉了:
“閣下之前初到寧陽會館時,不露聲名,但從青云對閣下的態度來看,絕非常人;后閣下沖冠一怒,殺奔阿克塔,攜在下胞弟尸歸,足見閣下大義!”
一提到自己的弟弟,老頭的聲音有些哽咽。
但他很快調整好了情緒,繼續說道:
“直至近日,我等才得知,原來閣下乃是南方邊境線上響當當的人物。”
“閣下在異域為我輩拼下一方天地,怕是王玄策在世也不過如此。”
“不敢當,不敢當。”陳劍秋急忙擺了擺手。
縱使他臉皮再厚,也有點不好意思。
這老頭子可真能吹。
他可沒讓美利堅改朝換代。
不過話又說回來,
王玄策面對的是誰?是阿三!自己面對的是誰?鍍金時代的美利堅!
王玄策背后是誰?那可是大唐!自己現在背后又是誰?he~tui!
黃永仁不知道陳劍秋正在想什么,他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那些人,似乎實在得到一定的共識之后。
他才緩緩地對陳劍秋說道:
“我們八大會館經過商量之后,一致決定推舉您作為中華會館的新任總董,以護在美族人周全。”
陳劍秋算是聽明白了。
現在白人工人和華工混在一起,而華工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會館的成員。
會館的人怕萬一將來秋后算賬。
那些白人工人不一定好惹,最后這些有錢有權有勢的企業主,肯定要拿華工開刀。
那現在加州有錢有勢的企業主是哪些人?
陳劍秋肯定是他們之一。
既然陳劍秋做了中華會館的總董,那念在同是炎黃子孫的份上,自然會有所顧及。
“當不了,當不了。”陳劍秋笑著又擺起了手,“我不是你們會館出來的人,也非宗族成員,哪有什么資格當中華會館的總董?”
黃永仁和眾人面面相覷。
他們萬萬沒想到陳劍秋會如此推辭。
確實,現在的八大會館,也主要是以地域劃分,基本上以廣東沿海為主。
會館內的關系,也主要以宗親為紐帶。
沒辦法,方言和文化就決定了他們的這種抱團方式。
“陳老板!您在新墨西哥州為華人做了那么多事情,總不能對加州的同胞不管不顧吧。”三邑會館的總董顯得有些焦急。
八年前的pai華行動中,他和順德還有南海的一幫老鄉首當其沖,商店被打砸搶一空,所以他深有體會。
“陳老板!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還望您能多幫幫大家。”胖子胡慶華是肇慶會館的總董,站起身來拱手而道。
“那諸位是非要我當這個中華會館的總董不可咯?”
陳劍秋又拿起茶幾上的茶碗,一邊喝茶,一邊笑著問道。
“陳老板,還請你不要推辭了,這個總董非你莫屬。”黃永仁的木頭拐杖在地板上敲了敲。
他語重心長地對陳劍秋說道,“我們都老了,將來還是要靠您這樣的年輕人為華人撐起這片天!”
在座的總董們深有感觸。
他們中最年輕的,也已經五十來歲了,大部分,更是兩鬢斑白。
陳劍秋抬起頭,掃了一眼眾人,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眼神也變得凌厲了起來:
“我當這個總董可以,但是你們需要答應我幾個條件。”
“第一,你們各自的館怎么樣我不管,中華總館也會招收會員,貫籍不限,經費什么的不用各位去操心。”
“第二,和清廷的交道,我不會去打,還請各位代勞。”
陳劍秋說了幾個條件,但聽起來都算不上苛刻。
主要是擴大了會館的范圍,不再局限于貫籍和區域。
幾大總董甚至都沒有商議,就由黃永仁代為答應了。
陳劍秋的一句話,讓他們覺得很有道理:
只要在外面,就不應該再分什么廣東人、湖南人而應該是統一的華人。
在說完這些后,陳劍秋才站起了身:
“那我三天之后會去寧陽會館和諸位商議接下來的事情,不過,在此之前,還請勞煩黃總董替我約一下唐人街的各個社團的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