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自送了白嬤嬤離開,舒舒返回時就帶了雀躍,叫人招呼了小棠過來。
真是想甚么來什么。
昨日剛將海鮮的癮頭勾起來,正覺得不足,今日就有食材了。
小椿與小榆不在,兩人回了都統府。
核桃與小松負責拆包,小棠負責分類。
舒舒坐著總指揮,一樣一樣看著,心滿意足。
明明是食材,包裝極是高大上。
就比如燕窩,裝在錦緞匣子中,里面還放了紅綢。
都是完整的燕盞,一匣就有五十盞,兩匣子就是百盞。
小棠帶了驚喜道:“這個福晉吃了正是對癥呢!”
這幾年,跟著舒舒研究藥膳,小棠也學了不少,知曉燕窩“大養肺陰,化痰止咳”。
之前二所有些,結果一分為二,一半孝敬了宜妃,一半讓人拿回都統府。
舒舒則是想起后世的一則傳聞。
傳聞乾隆長壽,也有飲食上的功效,就是每天早晨空腹食燕窩一盞。
倒是可以試試。
魚翅、海參、鮑魚的做法,都是大同小異。
就是看到花膠的時候,舒舒多留意了些。
這也是后世推崇的養顏圣品。
吃法頗為復雜,不像現下一樣泡發了焯水去腥,然后或者紅燒或者扒什么的。
而是隔水燉。
剩下的大蝦干、瑤柱、蟶子干什么的。
舒舒一時也沒有什么好法子,就跟小棠道:“除了大蝦之外,另外兩樣看看能不能做小菜……”
還有就是紫菜、海帶這些。
二所膳房也有紫菜,每次做湯,極為鮮美。
可是像這樣整整兩大包紫菜,數量很是感人。
舒舒也有了主意。
紫菜可以做成海苔,就是弄碎,小火加香油、芝麻、鹽炒干。
可以拌飯,佐粥,也耐保存。
這些東西,燕窩、海參都是孕婦可吃的,不過舒舒不好借花獻佛。
她決定好好試菜,最好是弄成小菜或半成品,再孝敬回寧壽宮。
這都是康熙孝順給太后的。
太后可以賞,她卻不好大喇喇的受了。
她想到的就是佛跳墻。
那本來就是海鮮食材大亂燉,多一樣少一樣不差什么。
關鍵是做好了,加熱吃滋味兒不變。
現下又是寒冬臘月的,就可以做好。
然后凍成一份份的,就成了方便版佛跳墻。
舒舒心動,就讓小松取了紙筆,擬著佛跳墻的方子。
后世各種方子,并沒有固定的。
不過海參、鮑魚、魚翅這幾樣是主材,花膠、瑤柱少不了,眼下就有大半的,剩下的應該比較好配。
適當添加就是,如蹄筋、香菇、玉蘭片這些,都是膳房常備的食材。
想的差不多,舒舒還是叫人收了。
進了臘月再說吧。
這兩天先不折騰了。
屋子里都是海鮮干貨的腥氣,需要開窗子散味道,舒舒就去了書房。
年前沒有什么事,準備年禮是一件,大福晉“五七”小殯是一件。
中間還有五阿哥的生日。
五阿哥今年二十歲,這也是整生日了。
舒舒想起這個,恍惚記得還有人是臘月生日,就翻開自己的手札。
剛嫁進來的時候,五福晉曾經給她說了一次。
找到了記錄,原來還有十二阿哥,也是臘月初四的生日。
舒舒又留意下其他人,十五阿哥是十一月二十八,就是幾日后,差點忘記。
幾個小阿哥,實在太沒有存在感了。
然后就是年后了,正月里十四阿哥生辰,二月最多,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三月里可愛的小十七。
舒舒就吩咐核桃道:“找套長命鎖,還有九連環,包起來,再找塊好硯臺預備下……”
這是給十五阿哥與十二阿哥的。
剩下五阿哥那里,如何預備壽禮,還要與九阿哥商量。
正想著,外頭有了動靜。
九阿哥回來了。
后頭除了何玉柱與孫金,還跟著還幾個太監,都是懷抱手提的,沒少拿東西。
等到東西都放下,九阿哥示意何玉柱派了賞,打發了人離開,才跟著舒舒道:“瞧瞧爺都帶什么回來了?”
說著,他就要打開那些。
只看熟悉的包裝,舒舒心里就有數了。
東次間還沒散完味兒,舒舒可不想西次間也都是海鮮味兒,忙道:“不著急,咱們去東屋看……”
九阿哥不解,可也沒有說什么,大家將東西都拿到東屋。
九阿哥這才留意窗戶敞著。
屋子里還還有沒有散完的腥味兒。
“汗阿瑪打發人送來了?”
九阿哥有些訕訕:“爺不知道啊!乾清宮膳房拿了不少,這不是重了?”
舒舒搖頭,說了白嬤嬤過來之事。
九阿哥聽了,失了給舒舒看食材的興趣,道:“那還看什么?都收起來吧,咱們看料子,是福州將軍貢的西洋料子,總共就二十二匹,爺厚著臉皮磨來兩匹……”
他親自去挑的樣子,就是怕貢品顏色花色不合適。
舒舒也來了興致,跟著去看。
總共是四匹西洋絨,兩匹正紅色,并蒂蓮花圖案,是給十福晉的。
剩下兩匹,是香色,簡單的萬字紋。
“可以做氅衣,雨雪不沾……”
九阿哥道。
他有一件舊衣裳,就是西洋絨料子。
舒舒沒有說話,而是摸著料子,覺得手感有些熟悉。
像是后世常見的羊絨大衣的料子,還泛著金屬光澤的水波紋。
這種手感與光澤都是。
就是上面的花紋,應該是織的時候織出來的,似乎還有別的工藝在里頭,看著更緊密些。
“不是說內務府在江南設了織造府,沒有人琢磨琢磨這西洋絨的工藝?”
舒舒好奇道。
福州將軍監管閩海關,所以貢品里才會有洋貨。
可是只有二十二匹。
太金貴了。
市面上更難得。
那商人販賣不就成了隨便開價?
可是這好像真的就是羊絨!
九阿哥道:“怎么沒有人琢磨過,可是西洋那邊材料就與咱們不同,里面加了鳥羽,還要用猩猩血染色什么的,咱們這邊都沒用……如今外頭也有西洋料子,就是比不得貢品精致,差不多是一兩銀子一尺!”
現下的一匹布是四丈,折尺四十尺。
那就是四十兩銀子!
可是京城尋常能買到的綢緞什么的,四、五兩銀子一匹就是上等的,大多數是一、二兩銀子一匹。
布價更低了,三、四百錢一匹。
舒舒覺得肉疼。
舒舒也不說話,直接去翻了針線盒,取了剪刀。
她要看看,自己的猜測對不對。
現下正房的門簾用的就是羊毛氈,擋風。
舒舒就在地下不顯眼處,剪了一個邊邊,隨后進屋里,在那西洋呢上也剪了一個邊邊。
九阿哥跟在她旁邊,也不攔著,帶著好奇道:“這是發現什么了?”
舒舒將兩個邊邊都遞給他:“爺仔細瞧瞧?”
羊毛氈手感又硬又粗,西洋絨又軟又滑。
九阿哥看了好一會兒,道:“這也瞧不出什么……”
舒舒沒有閑著,拿了蠟燭與火鐮。
點了蠟燭。
她先燒了羊毛氈。
易燃,味道大。
羊毛的膻腥味兒,臭臭的。
九阿哥臉上帶了嫌棄,往后避了避。
舒舒將羊毛氈的火吹了,放在干凈的白紙上。
她又點燃了西洋絨。
這個味道不如羊毛氈的味道的,可是十分的相似。
九阿哥愣住了:“這西洋絨竟然是羊毛制的?”
舒舒隨即熄了火,道:“只要是織物,或是像棉、麻,是來自草木,或是蠶絲,剩下就是羊毛、駱駝毛等牲畜的剪毛,還能有什么?”
舒舒說著,將兩塊布條燒過的部分碾了碾,都是粉末,沒有痕跡。
應該就是天然羊毛,沒有添加什么不易燃的粘合劑。
九阿哥不死心,拿著兩個剩下的料子,左看看,右看看:“可羊毛氈稀爛賤啊,跟著土布價格差不多,這差了上百倍!”
舒舒帶了蠱惑道:“要是爺能將蒙古的羊毛做起來,可是大功一件……”
九阿哥臉上多了神采,連連點頭道:“那是,那是,蒙古地廣人稀,王公臺吉的數量都是有限的,就是咱們一茬茬的賺他們銀子,也是有數的,真要論起富人,還是江南多……要是能仿出這西洋絨來,哪怕價格只賣一半,這利潤也嚇人……”
舒舒的笑容僵住。
怎么就想著錢呢?!
最大的功勞,不是這個。
蒙古王公的牧場都是固定的,養羊多了,養馬就少了。
這也是削弱蒙古的方式。
還能影響蒙古那邊的生活方式,定居的更多,更多的人手去養羊。
等到習慣了這種方式,會農牧結合,更方便朝廷管理。
對朝廷的向心力也更強。
如同離京城最近的喀喇沁部那樣,已經滿化。
王府駐地,已經像是小鄉鎮了,王公臺吉也以到京城當差為榮。
九阿哥很是激動,拉著舒舒進書房:“咱們好好琢磨琢磨,寫個計劃書,前些日子江寧織造曾上折子請朝,汗阿瑪準了,年前應該就能過來。咱們計劃好了,到時候爺見見他,問問織造府那邊的工藝如何。”
舒舒聽了,也帶了激動。
江寧織造?
那不就是曹寅么?!
曹颙的父親,曹雪芹的爺爺!
這《紅樓夢》的故事,是不是開始有了影子了?
平郡王府的大阿哥十來歲了,曹寅那個王妃女兒,不是下次選秀,就是下下次選秀。
隨即舒舒發現不對。
內務府選秀,不是三年一期的,是每年都選的。
那就說不好是哪一年了。
“兩女皆為王妃”,是后世紅學家考證出來的。
應該有偏差,不過兩女都嫁入宗室是肯定的。
曹寅是康熙的哈哈珠子,心腹臣子。
女兒指婚,兒子給了世職,圣寵優渥。
至于工藝……
舒舒上輩子不是紡織學工藝出身的,自然不曉得這些織物的工藝流程。
不過作為消費者,她還是曉得羊絨與羊毛的區別的。
羊絨是山羊身上的細絨,羊毛是綿羊身上的。
這次北巡,他們一路上吃的羊肉,稱為“蒙古羊”,都是綿羊。
不過這個時候也有山羊。
京城就有山羊的,叫“夏羊”或“黑羊”,被認為是“野羊”繁衍下來的。
肉質更彈牙,沒有脂肪,味道更膻,價格比尋常羊肉要貴些。
有些老饕,專門得意這一口。
舒舒就道:“我之前聽嬤嬤說了一嘴,說是早年在蒙古時用人梳了黑羊身上的細絨紡線,摸著像絲綢一樣細滑……或許這西洋絨用的材料不是羊毛,而是黑羊身上的細絨……”
九阿哥道:“這樣的話,還得多親近親近阿霸亥部,科爾沁那邊水草肥美,養的都是蒙古羊,得在北邊,阿霸亥往北的部落,更加苦寒,才會馴化野羊,摻和著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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