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西暖閣,康熙正在看著十二阿哥與十二福晉。
十二阿哥行跪拜禮,十二福晉行肅拜禮。
留牌子的秀女,都是經過皇上親自選閱的,因此這是康熙第二次見十二福晉。
看著她在十二阿哥身后半步,規矩嫻靜的樣子,康熙頗為滿意。
十二阿哥母族低微,沒有得力的長輩,有馬齊這樣的岳父,也能為助力。
有了八阿哥的前車之鑒,這回他叫人好好的打聽了富察氏的人品行事,雖是嫡幼女,可性子寬和,對庶兄庶姐也尊敬,對下面的弟弟們也愛護,是個行事大氣的八旗閨秀。
他就叫起,讓梁九功拿給十二阿哥的賞賜,而后道:“去毓慶宮吧!”
十二阿哥應著,帶了十二福晉出來。
十二福晉跟在十二阿哥身后,看出他的緊繃,嘴角微挑。
她方才起來的時候悄悄看了一眼皇上,看著挺和氣的,身上也不是想象中的龍袍,就是尋常的寶藍色褂子,看著有些清瘦。
十二阿哥長得不像皇上。
十二福晉心中有些小竊喜。
十二阿哥出了乾清宮,就放緩了腳步,眼睛看了眼十二福晉的旗鞋。
十二福晉的旗鞋有兩寸,看著乾清宮的臺階,十二阿哥遲疑了一下,還是扶住十二福晉的手腕。
十二福晉歪過頭看他。
十二阿哥移開眼,道:“仔細臺階。”
雖說現下沒有雨雪,可是因眼見著冬日的緣故,地面有霜。
十二福晉看著他耳朵根兒都紅了,柔聲道:“謝謝爺。”
小兩口下了臺階,十二阿哥立時放下手,閉口不肯再說話了,也跟十二福晉拉開了一步距離。
一直到出了乾清宮,左拐去毓慶宮,將要到毓慶宮了,十二阿哥才低聲道:“皇子中,我與九哥、十三阿哥熟些,嫂子里多得太子妃跟九嫂照顧……”
十二福晉輕輕頷首,道:“我曉得了,謝謝爺提點。”
小兩口到了毓慶宮門口,就有太監往里稟了。
正殿中,太子妃早出來陪客,太子卻是姍姍來遲。
曉得新人馬上到了,太子才過來了。
屋子里原本三三兩兩閑談的人都安靜下來,大家都起身給太子見禮。
舒舒跟七福晉打著眉眼官司。
這位爺的架子,從來沒有放下過。
皇子福晉“初見禮”本是認認自己人的家禮,可是太子也沒有跟兄弟姐妹當家人的意思。
皇子們打小都習慣了太子的做派,倒是她們這些女眷,每次見了太子一回,都覺得拘謹一回。
跟御前應答差不多。
還不如在御前。
這會兒功夫,十二阿哥帶了十二福晉進來。
十三阿哥開始下頭的皇子起身,格格這里,只有十格格還坐著,十三格格往下的五個小格格都起身。
小兩口先給太子與太子妃見禮,而后就從大阿哥夫婦開始。
看著正殿里烏泱泱的人,十二福晉也帶了緊張,目不斜視,跟著十二阿哥跟眾人見禮,奉上見面禮,而后從兄嫂這里收了一份禮;到了下頭小的,他們則預備一份荷包。
太子坐在座位上,看著下頭皇子們跟十二阿哥夫婦說話,笑得有些淺淡。
這些是兄弟么?
對承乾宮伸手的人,到底是哪一家?
自己被榮嬪算計,居然不是特例!
那沒有查出來的暗算,有沒有?
榮嬪謀害儲君,只是降位。
德妃娘家不清白,會如何呢?
太子看了四阿哥一眼,生出隱晦的心思。
要是烏雅家真的問罪就好了,拖一下四阿哥的后腿,他用四阿哥會更放心。
四阿哥跟十三阿哥不同,序齒靠前,還是佟后撫養大的,也得過汗阿瑪的關注。
后頭的小阿哥,就無礙了。
要是四阿哥這里沒有拖后腿,那自己跟老大兩敗俱傷之后,四阿哥這里倒是比三阿哥希望更大。
至于下邊的……
太子看到五阿哥肚子,又看了眼七阿哥的腿,沒有什么可擔心的。
雖說方才十二阿哥提醒了十二福晉遠近親疏,不過十二福晉聰慧,也沒有在人前顯露出來,看著對嫂子們都是一色的恭敬,對下頭的小叔子、小姑子,也溫柔可親模樣。
一場初見禮下來,平靜無波。
等到從毓慶宮出來,七福晉忍不住跟舒舒嘀咕道:“少了幾分熱鬧,不過沒有搶尖兒的,往后大家的日子應該省心了。”
十二阿哥的排行已經很靠后了,十二福晉的身份還比十三福晉身份高,如此規矩柔順,十三福晉出身還不如十二福晉,應該也會老實。
舒舒道:“太平日子最好,想看熱鬧看旁人家的。”
七福晉點頭道:“說的也是。”
舒舒覺得各位皇子福晉的行事,主要看出身,像太子妃、三福晉、四福晉、七福晉、八福晉與自己,都是家里跟宗室幾輩子聯姻的,平日里往來的姻親也都是宗室,對皇家就少幾分敬畏,行事更從容些。
先大福晉、五福晉與十二福晉則少了幾分底氣,對皇家多了敬畏。
至于十福晉是雙重底氣,既是宗女后裔,還有端順太妃這個靠山,也代表著朝廷對蒙古的恩榮。
大福晉跟三福晉并列而行。
三福晉道:“明兒就是入宮請安的日子,今天就不用去寧壽宮請安了。”
大福晉頷首,看了眼路過的承乾宮。
關于和嬪殤女之事,外頭有些歪風,吹到惠妃頭上。
說是這位娘娘記恨和嬪占了承乾宮。
大福晉嫁到郡王府小半年了,入宮請安的次數卻是有數的。
就是因圣駕不在宮里的時候,太后免了外頭的皇子福晉入宮請安。
不過大福晉覺得,延禧宮沒有外頭說的那樣偏僻荒涼,自己婆母看著也不會像是忌憚年輕寵嬪的性子。
三福晉跟大福晉說著話,也在留心其他人。
她以為八福晉會落單,但是并沒有。
八福晉跟在四福晉旁邊,正聽四福晉與五福晉說話。
今年不單三貝勒府的滿月酒沒擺,四貝勒府與五貝勒府的抓周酒也沒擺。
不過有八福晉在旁邊,妯娌兩個沒有提孩子,而是提起后日換冬裝之事。
福晉們都出宮去了,皇子們則是分作兩波,當差的當差,讀書的讀書。
至于新婚的小兩口,還要再往長春宮見禮。
九阿哥這里,跟著哥哥們往外走,沒有急著去內務府,而是到了大阿哥身邊,道:“大哥,阿靈阿審的怎么樣了?這也好幾天了……”
十阿哥還在禁足中,今天冒個泡還要回府待著。
如此,宗人府的消息,九阿哥這里就不大靈通。
大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今兒就審了。”
九阿哥聽了,很是心動,訕笑道:“要不我跟著過去瞧瞧,這閑著也是閑著……”
大阿哥擺手道:“安生待著,當了好幾年差了,忘了規矩了?”
九阿哥的臉耷拉下來。
是有那么一條規矩,就是阿哥們身上背什么差事,就負責眼前那一攤,不許其他人亂摻和。
彼此之間不許摻和,就是皇子自己,在部院行走,也是到了什么地界負責什么,不許再摻和其他的。
三阿哥在旁道:“中午弟妹送飯沒有?得了準信,哥哥過去告訴你……”
五阿哥在旁聽著,也是動心模樣。
九阿哥豪爽道:“叫百味居送一桌席面就是了,這天正適合吃熱鍋子!”
宮里的炭,一年四季都有供應。
現下地龍沒有燒起來,用著炭盆。
屋子大,炭盆小,就是意思一下,不算暖和。
大家身上都穿著棉坎肩,袍子也是夾棉的。
比單衣暖和,可是比不得皮子。
等進了十月,大家才能穿小毛衣裳。
三阿哥歡喜道:“好,加個辣鍋,發發汗,驅驅寒……”
七阿哥在旁不說話,八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也沒有插嘴的意思。
四阿哥則是看了一眼九阿哥,等到跟大家散了,兩人到了戶部衙門,才對十三阿哥道:“什么時候去西山?”
十三阿哥帶了興奮道:“明天,開一窯后再回來……”
前日御前有旨,傳他們過去,提及的是“灰泥”之事,要重新核算成本,還要試用,看是否能用在河工上。
在四阿哥與十三阿哥之間猶豫了一下,康熙就選了十三阿哥盯著此事。
兄弟兩個還不曉得這是九阿哥弄出來的,只想著河道銀子能省下些,往后堤壩結實些。
雖說就在海淀,可是當天不能往返,也算是外差了,還是單獨的差事,十三阿哥就有些期待。
不過期待之后,他想到其中不妥當,道:“這不應該是工部的差事么?怎么沒交給三哥……”
四阿哥也覺得奇怪,想了想,道:“許是不放心三哥,怕他只曉得做學問,不能仔細當差。”
十三阿哥覺得可能是這個,就放下此事。
實際上,很簡單,因為九阿哥前頭也去了一趟乾清宮,還是在康熙傳召四阿哥與十三阿哥之前。
九阿哥想了新材料是工部的差事,不想三阿哥跟著占便宜,專門跑過去說的。
三福晉欺負人,都沒有受懲罰,還要讓三阿哥沾光,那他要憋悶死了。
康熙訓斥他小心眼,不過在選人選的時候,也是撇開了三阿哥,還撇開了八阿哥,在四阿哥、五阿哥與十三阿哥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后選擇了十三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