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壓在身上的鋼板,風雨打在身上,潮濕的雨水帶著極度的寒意,沿著身上的傷口爬進嵴髓里,食腐鼠模煳的意識清醒過來,一瞬間他有種真切的活著感。
兩位統馭學派之間的驚天大戰完全改變了這一區域的地形,鋼鐵的廢墟上,黯淡的光芒時不時地閃滅著,食腐鼠懷里抱著沉甸甸的黃金,他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活著。
“活著真好……”
食腐鼠喃喃道,有些電子儀器還在運行,沙啞的廣播里放著不絕的軍樂,歌聲斷斷續續,先前的熾熱氣勢不再,轉而多了一抹哀傷,像是為發生在這里的—切感到惋惜。
風暴臨近了自由港,天空變得灰蒙蒙的,可怕的氣流像是一條條巨蟒纏繞在天際上,食腐鼠隱約地能看到遠方的光,烏云塌陷了一角,露出了太陽那融化般的橙色。
食腐鼠邁開沉重的步伐,頂著狂風暴雨,費力地在廢墟上前進。
冰`冷的雨幕遮蔽了視線,到處都是彌漫的水霧,每—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渣。
腳踝處傳來尖銳的痛楚,這些破敗的殘骸邊緣極為銳利,就像散落的利劍,—不小心就會割傷自己。
食腐鼠倒不在乎這些,他不知道該往哪里走,但他知道絕對不能停下,大雨里傳來沉悶的聲響,像是靠近的雷鳴。
食腐鼠用力地扣了扣耳朵,凝結的血痂脫落,像是灌入耳道的水被排空,模煳的聲音清晰了不少。
那不是雷鳴,而是腳步聲,無比沉重的腳步聲。
食腐鼠勐地回頭,漆黑模煳的身影從雨幕之中走來,他是如此地高大,宛如神話里的戰士,可他浮現于食腐鼠的視野內時,食腐鼠才發覺他和自己一樣,都只不過是人類而已。
不……
食腐鼠的內心很清楚,他們外表同為人類,但內在早已不同,想起剛剛那駭人的戰斗,他便忍不住地想要去跪拜,將他視作神明—樣信奉。
“我現在明白了……”
食腐鼠看著歸來的伯洛戈,嘴里念念有詞。
“我知道這世界上有什么樣的戰爭,需要您這樣的戰士了……”
伯洛戈不明白食腐鼠在犯什么神經,也懶得去猜,他只知道這個家伙居然幸運地活了下來,而且……少了一個人。
“那個呢?死掉了?”
伯洛戈一邊問一邊拿起一具斷肢,那是一只斷掉的手掌,覆蓋在血肉上的手甲閃閃發亮。
食腐鼠沒有回答,只是敬畏地低著頭,雙手抱緊染血的黃金,很奇怪,無論大雨怎么沖刷,黃金里依舊不斷地溢出鮮血。
“他……他死掉了,不小心被余波波及,”食腐鼠編織謊言,“對,就是這也,他的占卜過很多人的命運,卻沒占卜過自己的,倒霉就是這樣。”
伯洛戈目光平靜,從他見到食腐鼠的第一眼起,他就明白發生了什么,這樣的事在彷徨岔路內,他見到太多了。
無論大家再怎么親密,乃至以兄弟相稱,說到底,都是欲望的奴隸罷了。
“我沒說謊,他就是這樣死掉的!”
食腐鼠怕伯洛戈不相信,再次強調道。
“我沒質疑你,”伯洛戈滿不在意著,“這與我無關。”
受到哨訊距離的限制,伯洛戈有段時間沒聽到列比烏斯的聲音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組長殺到了哪里去。
“這件煉金武裝看起來很有趣。”
伯洛戈與艾繆對話著,聲音直接在腦海里回響。
先前與克蘭的戰斗中,伯洛戈很大程度上借助了艾繆的幫助,她就像塊備用能源—樣,為伯洛戈提供源源不斷的以太,以及戰術策劃。
利用闊鈍傾向反應遲鈍的想法,就是艾繆建議給伯洛戈的,而伯洛戈正利用這一時間差,對克蘭完成了斬殺。
“從戰斗時來看,這東西可以幫你突破以太互斥。”
艾繆的聲音有些疲憊,為了應對那漫天的鋼鐵,她的精神一直保持著緊繃繃,戰斗結束了,強烈的勞累感讓艾繆無精打采。這種時候她就很羨慕伯洛戈,這家伙永遠精力十足。
“以太互斥嗎……”
伯洛戈費力地將手甲從克蘭的手上扒八下來,將斷肢丟到一邊,然后舉起手甲,讓大雨清洗金屬上的血跡。
伯洛戈有在認真規劃自己未來的晉升方向,現在對伯洛戈重要的事情不再是他能統馭什么,而是伯洛戈不能統馭什么。
其中伯洛戈一直對于以太互斥與矩魂臨界很感興趣,前者可以讓伯洛戈突破對手的以太,乃至直接統馭對手的武器,后者則可以令伯洛戈直接用以太撐爆對手的軀體。
蝕破之觸很是吸引伯洛戈,簡單的清洗后,他穿戴上蝕破之觸,調節了一下松緊,居然意外地合手。
從入職以來,伯洛戈身上的大部分煉金武裝都源自于他的敵人們,倒不是秩序局不給配發煉金武裝,秩序局配發的煉金武裝和伯洛戈之間,往往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要么是與伯洛戈不適配,要么就是職能重復。
伯洛戈為此只剩下了一條路,就是專門為其訂制煉金武裝,但這需要花費很長的周期,伯洛戈自己對于訂制的煉金武裝也沒什么想法,就暫時擱置下來了。
食腐鼠依舊低著頭,用著極低的聲音自言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伯洛戈穿戴好手甲,微光在手背上浮動,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以太變得狂躁,更具侵略性。
目光落在食腐鼠身上,食腐鼠眼神顫抖著,仿佛沒有伯洛戈的命令,他就不會移動。
兩人的目光對視在了一起,食腐鼠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從伯洛戈的眼神里他讀到了,伯洛戈知道食腐鼠做了些什么,他身上的傷口,臉上的淤青……種種都在證明一件事。
“是他該死!”
食腐鼠失控地大喊道,“他擋了我的路,他就該死!”
“媽的,恩將仇報的東西,”食腐鼠用力地跺腳,聲音毒怨,“我就不該救他!他居然要和我搶東西!”
伯洛戈面無表情。
食腐鼠平靜了一陣,然后癲狂地笑了起來。
“你不會懂的,對于我這種深處黑暗的人而言,這是唯一的光,僅有的光!”
食腐鼠護住他的黃金,這一刻它比食腐鼠的生命還要重要,“我只是想像個正常人活下去,這有什么錯嗎!”
伯洛戈從未想評判過什么,食腐鼠卻已經將自己逼瘋了。
“你不懂……你不懂!”
食腐鼠朝著伯洛戈怒吼,他的表情震怒,隨后這一幕凝固為他生命中最后的永恒。
時間仿佛慢了下來,伯洛戈眼睜睜地看著食腐鼠的面容扭曲,沉重的金屬貫穿了他的軀體,接觸的瞬間將食腐鼠的內臟震碎,猩紅的血液向外擴散,灑在伯洛戈的身上。
伯洛戈站在原地,鮮血沿著他的眉間滴落,身前的食腐鼠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了金燦燦的碎金與血跡。
幾秒鐘后身后的廢墟里傳來轟鳴的爆炸聲,紛飛的彈片割傷了伯洛戈的臉頰,食腐鼠的尸體與黃金也在烈焰中消散。
“伯洛戈!”
艾繆在伯洛戈的腦海里大喊,伯洛戈從震驚里脫身,喚起一層層的金屬壁壘掩護住自己的身體,隨后更加密集的炮彈從海面上拋來砸在殘骸廢墟上,—時間轟鳴的爆炸聲不斷,火海吞沒了海岸。
數艘戰艦自近海的水霧后浮現,像是從海底升起的海怪,船長的眼瞳里倒映著燃燒的火海。
“董事會要求完全摧毀廢船海岸。”
船長下令道。
“繼續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