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的殘骸堆疊在了一起,銹跡斑斑的走廊互相穿插,女人在陰暗的艙室之間狂奔,她滿臉恐懼,遍體鱗傷。
女人搞不懂自己究竟在面對什么東西,無論是干擾意識的音律,還是撕裂理智的轟鳴……自己的所有手段,仿佛都對他無用,哪怕使出全部的力量,也僅僅是拖慢對方而已。
賓死了,漢森也死了,最為凄慘的是貝爾,他被塌陷的鋼板活生生地碾成肉泥。
想到那一幕,女人的胃部翻涌著,一股強烈的嘔吐欲望從嗓間升起,她張開口,只能吐出一地的胃液。
女人發覺恐懼正不斷地消退,轉而一股股快感沖刷著自己的神經,她攥緊了拳頭,勐砸著墻壁,這種時候她不需要快感,她需要的是恐懼,讓自己爆發全部求生欲的恐懼。
唯有快樂永恒。
女人扶著墻壁,胸瞠快速地起伏,她滿眼的淚水,臉上卻掛著癲狂的笑意。
她察覺不到對方的以太反應,但女人知道,那頭怪物仍在追著自己,無論是階位,還是對以太的掌握,那頭怪物都完全地碾壓了自己,自己毫無勝算可言。
女人咬牙向前,有人攔住了去路,對方宛如突然從黑暗里浮現的幽幽魂,發出一陣沙啞的笑聲,慢悠悠地朝女人走來。
男人披著一層輕薄的黑袍,衣袍下露出病態慘白的膚色,上面布滿了疤痕以及密密麻麻的黑色縫合線,整個人的軀體像是用尸塊拼湊起來的。
他渾身極為光滑潔凈,沒有一根毛發,光禿禿的頭皮上刻畫著邪異的符號,紋路猶如毒蛇般,沿著他的脖頸向下,纏繞嵴柱徘徊。
“白……白鷗!”
女人顯然認出了來者,心底涌現起了希望,如果有白鷗在的話,一定可以擋住那頭怪物。
她的步伐踉蹌了起來,失衡地倒在白鷗身前,她雙手抓住白鷗的黑袍,眼里充滿祈求。
“哦,可憐的特溫。”
白鷗臉上浮現憐憫與悲傷,雙手抱住特溫的腋下,將她慢慢地抬了起來。
“救救我,白鷗,你能做到的。”
特溫滿臉的驚慌與歡愉,兩股完全沖突的情緒在她的臉上浮現,又哭又笑。
“別擔心,我來正是為了救你。”
白鷗的語調深沉緩慢,像是舞臺劇上的演員,他輕輕地撫摸著特溫的長發,錄剝開發絲,冰冷的指尖按壓在特溫的脖頸上。
特溫似乎意識到白鷗要做什么了,她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不……不要這樣,求你了。”
“你在害怕什么呢?特溫,”白鷗不解地搖頭,“我這不是在拯救你嗎?”
特溫意識到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了,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恐懼令她恐懼悲傷,然后龐大的歡愉撫摸著特溫的心神,她甚至發出了陣陣呻吟。
“我將帶你前往那永恒的樂園。”
白鷗在特溫的耳旁低聲道,隨即黑袍籠罩住了白鷗的身體,像是一抹黑煙般,消散在了空中。
特溫孤零零地跪在地上,身后傳來死神的腳步聲,幽藍的微光若隱若現。
特溫的眼神空洞,下一秒她的感官被強化了千百倍,她能清晰感受到微風拂過皮膚,品嘗那深入骨髓的寒冷,手掌按壓在銹跡玟斑斑的鐵皮上,堅硬銳利的殘渣像是刀鋒般切割著血肉。
痛楚放大到了極限,幾乎令特溫暈厥了過去,緊接著就是令人失去理智的歡愉,像是古老的生殖崇拜般,特溫覺得受神的洗禮,溢滿的以太從煉金矩陣里涌出,凝結的以太電弧閃耀不斷。
特溫緩緩起身,看向那坐幽藍的光點,過度的情緒沖垮了她的感官,此刻特溫甚至做不出什么表情。
抬起手,特溫輕聲道,“停下。”
一股無形的沖擊向外擴散,卷起的塵埃與鐵渣襯托著沖擊的前行的軌跡,所有遭遇沖擊之人,眼前都會浮現紛亂的幻覺,意識被扭曲的情緒支配。
幽藍的光芒停滯了一秒,然后他繼續向前,列比烏斯面無表情地走出黑暗。
特溫的聲調高了幾分,沖擊直直地命中了列比烏斯,剎那間數不清的畫面在列比烏斯的眼前浮現,群魔亂舞。
抬起的腳步懸停在半空中——堅定地落下。
特溫幾乎是吼了出來,強化的感官與身體的痛楚,令加護與秘能達成了一個完美的循環,她自身的以太強度已經足以比肩負權者。
這一次的心靈沖擊要比之前強大的多,列比烏斯的腦海里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楚,他微微皺眉,偏過腦袋,步伐也停滯在了原地。
然后繼續向前。
特溫不斷地下令,乃至嘶聲咆哮了起來,心靈沖擊接連不斷,疊加在了一起,化作一股沖擊的洪流,將列比烏斯完全包裹了起來。
起初列比烏斯還會受到幻覺的影響,很快他就習慣于在幻覺與痛苦里前進,攥緊手中的劍刃,他與特溫之間的距離不斷地縮短。
“不不不!這怎么可能!”
列比烏斯的行動完全擊碎了特溫的幻想,她從未想過有人能完全豁免心靈的影響,自己就連撼動他都做不到。
列比烏斯沒有過多解釋的欲望,走到特溫身前,提起劍刃,一劍噼開她的頭顱,就像在刻意殘殺她般,劍刃噼開脖頸,砍下大半的胸腔。
尸體倒在一邊,橫截面上輕微跳動的心臟清晰可見,肺部劇烈地收縮,但很快便歸于平靜。
列比烏斯自言自語,“這樣你滿意了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的手段再殘忍些,”另一個聲音回答,“我們要對背叛者處以極刑,不是嗎?”
他接著贊賞道,“這一點伯洛戈就做的很不錯。”
列比烏斯搖搖頭,除非必要的話,他沒有興趣去滿足一頭魔鬼的獵奇想法。
幽藍的眼瞳無比深邃,如果有人能與列比烏斯對視,會在那深邃之中模煳地看到另一個人影。
“戰斗都結束了,貝爾芬格,”列比烏斯說,“你該離開了。”
“利用完我,就要舍棄我嗎?你還真是無情啊。”
列比烏斯保持沉默,同樣,除非必要的話,他不想和貝爾芬格有過多的對話。
漫長的沉默里,貝爾芬格首先打破了沉默,“戰斗還遠遠沒有結束,列比烏斯。”
“敵人在哪?”
列比烏斯的話永遠這么干脆利落。
“你馬上就知道。”
貝爾芬格說完話,列比烏斯的腦海里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些許的噪音直接在他的耳邊響起,然后是那熟悉的聲音。
“這里是尤麗爾,呼叫特別行動組的各位。”
廢船海岸外,明亮的車燈刺破雨幕,如同一條鋼鐵的大蛇沿著鐵軌筆直向前。
末尾搖晃的車廂里,尤麗爾閉上雙眼,渾身接滿了電極線路,過量的信息在她的腦海里穿行不斷,她就像臺過載的機器,身體微微發燙。
“這里是列比烏斯,我聽到你了。”
聽到列比烏斯的聲音,尤麗爾一陣欣喜,畢竟接下來的決定,只有列比烏斯能決斷。
尤麗爾直白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她不等列比烏斯去猜,直接回應,“秩序局傳達消息,我們找到高爾德了。”
尤麗爾的聲音如同巨石般砸進了列比烏斯的腦海里,沒想到這次行動這么快就有了結果。
“他在哪?”
“樂土號,現任領航員諾倫·莫特利的手中。”
“他被挾持了嗎?”
“沒有,據情報講,是諾倫發現了高爾德,目前他仍處于昏迷中,然后……疑似原初之物的東西,也在高爾德身邊。”
尤麗爾的腦海寂靜了幾秒,列比烏斯的聲音再度傳來。
“諾倫的要求是什么?”
這種事很容易猜到,列比烏斯心想。
“要求秩序局從汐濤之民的手中,保護好他的弟弟,赫爾特·莫特利。”
這個要求讓列比烏斯搞不清楚狀況,緊接著尤麗爾說道,“然后就是壞消息。”
“據諾倫所說,汐濤之民將對廢船海岸展開攻擊,徹底根除赫爾特。”
尤麗爾話音剛落,列比烏斯察覺到了若隱若現的炮聲,隨即炮彈砸穿了艙室、船只,接連的爆炸將海岸化作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