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亮亮被抓走的時候,留給陳言的是一個感激的眼神。
他知道,陳言一定發現了他為什么不停的敲擊鐵床上的碎渣。
審訊室。
余亮亮只說了一句話。
“胡沐林被我活活在爐子里燒了,而且挫骨揚灰!”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把負責審訊的偵緝員駭的臉色蒼白。
審都審不下去。
至于陳言,他沒閑著,抓捕余亮亮后,他查了一下夏琳草。
余亮亮在殺死胡沐林之前,讓自己的姐姐把夏琳草送回老家了。
那邊的偵緝員已經核實過了。
夏琳草就在家里。
余亮亮和夏琳草他們兩個人是一個村的,從小青梅竹馬。
雖然余亮亮后來什么都不說,但是在火化間,他和陳言的對話,也是有執法儀錄音的。
所以,定罪自然是沒有問題。
只是……
陳言心頭有些發堵。
余亮亮聰明嗎?
其實,也就是正常人的正常智商。
但是,為了夏琳草,為了給她報仇,余亮亮費盡所有心機,殺死了間接或者直接侵害夏琳草的四個兇手。
值得嗎?
就像陳言問余亮亮的那句話。
值得嗎?
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人活著,重要的不是活了多久,而是活著的時候干了什么。
心中郁氣,活著也沒有快樂。
余亮亮沒什么朋友。
進城后,為了多賺錢,就學了尸體美容。
這個行業,干的人少,但是工資不低。
余亮亮想給夏琳草在盤市買個房子,安個家。
本來他們今年就要回老家辦婚禮的。
原本陳言不想是不想見余亮亮的。
陳言雖然同情夏琳草的遭遇,甚至他也不太討厭余亮亮這個殺人犯。
但是……
作為偵緝員,陳言有自己的使命職責。
因為案子還沒有結束。
抓捕余亮亮后,系統的獎勵并沒有發放。
審訊室。
“值得嗎?”
陳言再一次問余亮亮。
值得嗎?
余亮亮原本鎮定的神情,突然有些慌亂。
陳言,已經問過他這個問題了。
陳言看了看身邊的同事,欲言又止。
都是老偵緝,一看陳言的表情,對方就知道陳言有話要單獨和余亮亮說。
“陳組長,一直在審訊室悶著,我請會假,出去透個氣,抽根煙?”
陳言笑了笑,點了點頭,掏出兜里的香煙遞給對方。
因為沈云懿的細心,陳言兜里的煙沒有低于百元一盒的。
組里的同事,都喜歡陳言散煙給大家。
對方雙手接過香煙:“謝謝領導!”
這名偵緝員起身,隨手關閉監控錄像,關門而出。
“余亮亮,我這次問你的話……你應該明白!”
“這些都是我干的,都是我……”余亮亮的聲音突然有些抖。
“余亮亮!”陳言突然打斷余亮亮的話:“你們藏身的儲物間我檢查過了,有她的頭發……只要一化驗,就能對比出來。”
頓了頓,陳言又道:“事發當天,夏琳草來第一醫院做過檢查,你和王遠醫生說有你陪著,肯定沒事……”
原來,余亮亮撒謊了。
他在吳艷艷死前的那天,不僅僅假裝看了病,最后藏身儲物間,伺機殺人。
他還讓王遠帶著夏琳草來第一醫院做腦波檢查。
之后,余亮亮又誆騙王遠醫生,說他今天晚上要住在醫院,就讓他陪著夏琳草,這樣夏琳草就不用回精神衛生中心。
王遠當然答應,畢竟在王遠看來,夏琳草在余亮亮在的時候不發病,這有助于她康復。
第二天早上,王遠才又從第一醫院把夏琳草接走。
“我破例讓你打給電話,你讓她回來吧,這些證據還沒有最后上交,爭取寬大處理!”
走出審訊室的陳言,看向天空。
白云飄飄,思緒無蹤。
夏琳草的偽裝很好。
真的很好。
好到陳言第一眼都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
尤其是她瘋狂撲倒路人的剎那,陳言都嚇了一跳。
但是,當余亮亮趕來,在草地上抱住夏琳草的那一剎。
夏琳草下意識的看了陳言一眼。
而就是這一眼,讓陳言有了懷疑。
這一眼,就像定格一樣,刻印在陳言腦子里,反復出現。
那雙眼睛,有神而又充滿戒備。
那不是一個神經病人的眼睛。
抓捕余亮亮后,陳言又專門去了精神衛生中心。
從王遠醫生那里得知,夏琳草雖然情況嚴重,但因為是應激性的病癥,接受的只是心理梳理性治療,并沒有服用強制藥物。
只有在發瘋的時候,才會使用鎮靜劑。
所以,夏琳草是存在演戲的可能的。
而在余亮亮交代的那個藏身的儲物間,陳言真的發現了一根長發。
在殯儀館,陳言問余亮亮值得嗎,是問他為了幫助夏琳草報仇而殺人,導致自己坐牢,值得嗎。
而在審訊室,陳言再問余亮亮值得嗎,其實是問他,一個人抗下所有的罪,值得嗎。
想起夏琳草的臉,還有胡沐林錄制的視頻,陳言站在個人角度覺得,無論是夏琳草還是余亮亮都有權利復仇。
但是,私刑不能代替審判。
夏琳草在情理上有理由復仇,但是在律法上,她沒有權利奪走他人生命。
陳言能做的,就是為她爭取一個寬大處理!
當然,夏琳草的精神病癥狀既然是假裝的,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叮!恭喜宿主成功偵破直播殺人案引發的連環殺人案,獎勵開啟耐力基因鎖。
道道暖流好似午后溫暖的陽光,一縷縷流淌在陳言身體深處。
耐力基因鎖的開啟非常緩慢。
似乎在打通陳言身上的一些枷鎖。
暖流從心臟的位置迸發。
一點點向周身流淌。
胸腔、臟器、骨骼、肌肉……
從里到外,從軀干到四肢。
每一縷暖流躺過的地方,似乎都被改造過。
足足過了一個小時,暖流消失在陳言的拇指尖。
輕輕握拳,似有空氣被捏爆的異響,陳言感覺自己的力量源源不絕。
好像無窮的波濤,一浪壓著一浪,排山倒海,無窮無盡。
格斗專精,搭配開啟力量基因鎖,耐力基因鎖。
陳言有信心,再遇到路蕊、王麗麗之流,一招就能讓她們徹底喪失戰斗力。
第二天的結案大會,是梁剛主持的。
上級對這起惡性連環殺人案的偵破速度非常滿意。
立功受獎基本上是沒跑了。
盤市偵緝隊,這次一個集體二等功是差不多的。
還有王軒,雖然開始的時候出了一點小紕漏,但是在后期表現優異。
估計能授勛個人三等功。
臨行。
“陳隊長,”任宏豐握住陳言的手,真心的感激:“這次可是多虧有你。”
“沒說的,以后有啥事,在盤市你就招呼一聲,老任我隨叫隨到!”
“老哥,你這就客氣了,”案子辦完,陳言專案組副組長的身份也結束了,和任宏豐也熟悉了。
“你和王順老哥都熟,沒事來連城轉轉,別的不說,海鮮管夠!”
天下偵緝是一家,走到哪都有人幫著。
尤其是一起辦過案子的,那就是過命的交情。
更別提像陳言這種,專門干救火隊的工作,給人家滅火的了。
“全體都有!”
“敬……禮!”
陳言上車,送別他的是偵緝最高禮儀。
車子駛上高速,陳言拿出手機。
“云云,我已經上高速了。”
看著微信上沈云懿頭像,陳言嘴角微微翹起。
是一個卡通警察的漫畫。
上次兩家人在盤市見過面,沈云懿的微信投降就換成了這個卡通圖案。
用小御姐的說法,就是警民魚水情。
“這么快?我在高速路出口等你!”
沈云懿給陳言的微信,永遠是秒回。
每一次看到沈云懿的信息,陳言心里都有暖流淌過。
真心看不見,但是可以感受的到。
三天前的周末,沈云懿安排兩家人見面就很好。
大家其樂融融,雙方家長都很滿意。
午飯后,陳言返回偵緝隊,又是沈云懿帶著四位老人轉了轉。
陳言聽老媽打電話,說是帶著于慧真和王美芳去購物了。
安排當地的公司負責人,給老沈和老陳找了一個釣魚的地方。
盤市,最出名的是稻田蟹,其實,在當地人眼中,開江魚那也是一絕。
釣魚……
老沈和老陳這對難兄難弟是好好的享受了一把。
沒辦法啊,在連城有兩個母老虎盯著,不讓去啊。
不讓喝酒,不讓釣魚,不讓找別的老娘們玩……
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
在這一點上,什么首富,什么高官,都白搭。
只要是發妻,沒離婚,有真感情,一起生活,到了五六十歲,基本都這樣。
而且,聽說這兩天雖然回了連城,老沈和老陳也每天都往外跑。
這次的借口簡單了,和親家聯絡聯絡感情。
其實陳言是比較理解這兩位的。
一個在商場奮斗了大半輩子,一個在關場沉浮半生。
到頭來,兩人退休后,都沒什么朋友。
商場如戰場,生意伙伴能成為朋友嗎?
不可能。
老陳更是如此,退休后,徹底孤家寡人,比混商場的老沈還不如。
陳言兩世為人,發現一個事。
只要大學畢業,你就很難交到新朋友了。
除了兩個職業例外。
一個是當兵,一個是當警察。
其實戰友不能叫朋友,因為那是生死之交。
一如已經殘疾的王崇恩、李挺,還有已經犧牲的王俊、秦德。
車子很穩。
陳言和沈云懿一邊聊天,一邊放松。
躺在后座上,竟然慢慢睡著了。
十三天時間。
除了周末中午和家里人吃飯之外,陳言一直精神緊繃,沒有絲毫松懈。
四條人命。
六個被騙進美容整形診所美容,造成不同程度毀容的受害人。
有些人終究是死有余辜。
在趕往城郊殯儀館的路上,陳言其實就知道,胡沐林應該已經死了。
在看到余亮亮敲擊鐵床上殘渣的時候,陳言就知道,那就是胡沐林。
但是,他沒有阻止余亮亮。
善惡終有報。
胡沐林的報應就是余亮亮。
正如余亮亮最后說的話。
挫骨揚灰方解心頭之恨!
唯一讓陳言有些意難平的事,他沒有辦法放過夏琳草。
他的使命要求他必須如此!
再次睜開眼睛,映入陳言眼中的是一汪如春水的眸子。
“云云……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