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晚上好——”
李學武剛剛走下舷梯,便聽見了迎接的問候聲。
“今天是我值班。”
辦公室副主任很有眼力見地站到了他的身側,輕聲匯報道:“莊主任安排我來迎接您。”
“好,辛苦你了——”
李學武并未探究對方是否真的值夜班,客氣著點了點頭。
前天晚上從津門離開時,莊蒼舒有意詢問今天的接待工作。
這是很正常的流程,李學武直接講了,大半夜的不想折騰。
很顯然,對方懂了他的意思,今晚并沒有太多人來碼頭迎接。
僅僅一個辦公室副主任,還以值班的情況來負責接待工作就顯得很合適了。
李學武站在碼頭上,看著調研團隊上了中巴車以后,這才上了等在一旁的轎車。
車廂內,周苗苗早就等在了這里。
就連彭曉力都上了客車,同團隊一起去津門水產的招待所。
倒不是沒有人注意到周苗苗上了這臺車,可也沒多想。
一臺中巴,一臺轎車,很正常的接待規格,就以為兩臺車一起走呢。
周苗苗舞蹈演員的身份,本身就有嬌氣的刻板印象。
這會兒悄悄溜上轎車,大家也只以為她貪圖轎車的舒適享受罷了。
彭曉力上車自然不會跟別人講他為啥不坐轎車。
別人也只以為他代表領導,關心大家,怕路上有個麻煩。
所以,當兩臺車從碼頭上出來,在行駛了一段時間后分開,也沒人注意到。
甚至到了招待所,累了一天的眾人在拿到了各自的房間鑰匙以后便去休息了。
有人可能會想領導的車這么慢,怎么還沒到,但絕對沒有心思坐在大廳傻等。
“明早過來吃早飯吧。”
李學武下車后從司機的手里接了行李,對著周苗苗招呼了一聲。
同樣拿著行李的周苗苗擺了擺手,笑著說道:“謝謝領導關心。”
司機很知趣地沒有停留,更沒有聽領導說話的意思。
在客氣示意過后便上車離開了。
李學武卻是沒在意司機的舉動,還沒等車倒出去呢,他已經回身進了院子。
就是這么的清白,就是這么的坦蕩。
他是個正經人,怎么能讓司機誤會自己呢。
“您來了——”
陸姐應該是聽見了汽車的聲音,這會兒早早地便等在了門廳里。
李學武微微點頭,笑著打了招呼,“娘倆休息了吧?”
“孩子已經睡了,吳老師和小白姑娘在等您。”
陸姐主動接了李學武手里的行李,問道:“有需要洗的衣服嗎?”
“還是別麻煩了,我帶了足夠的替換衣服。”
李學武走進門廳換鞋的時候叮囑道:“明早多帶一個人的飯,李主任的表妹來了。”
“好的,我知道了。”
陸姐知道,隔壁就是李主任的房子。
有時候李主任會帶著表妹過來,有時候是表妹自己過來。
至于說是表妹還是婊妹,她沒在意,這不是她應該打聽的事。
“我幫您準備洗澡水吧,您吃宵夜嗎?”
“不了,并不餓。”
李學武客氣了一句,還沒走進客廳便見周小白撲了過來。
“多大的人了——”
并不是顧忌陸姐,也不是在意吳淑萍,只是覺得不合適。
就在周小白撲上來的時候,他抬手就按住了對方的腦袋。
“呀——”
周小白像頂牛似的被他按住,氣惱的叫了一聲。
又后知后覺地捂住了嘴,很怕自己的聲音把孩子吵醒了。
“都怨你——”
“怨我什么?”
李學武好笑地繞過她,進了客廳同站起來迎他的吳淑萍點了點,道:“不是說了不用等我的嘛,怎么還沒睡?”
“虛偽——”
周小白扯了扯嘴角,不滿地嘀咕了一句,隨后從后面抱了抱他。
李學武只感覺身后被安全氣囊彈了一下,可也是小氣囊。
雖然不至于是板上釘釘的感覺,但還沒達到安全等級。
“天熱,睡不著——”
吳淑萍笑著看了兩人玩鬧,解釋道:“孩子剛睡下,我跟小白說說話。”
“最近怎么樣?乖不乖?”
李學武解了半袖襯衫領口的扣子,接了吳淑萍遞過來的茶水坐在了沙發上。
“你是問大的,還是小的啊?”
吳淑萍笑著隨他坐下,眼睛卻是看了周小白一眼,逗的對方臉騰地紅了。
“吳老師,您就逗我——”
周小白嗔道:“我可沒惹著您!”
“呵呵呵,小白當然乖。”
吳淑萍輕笑著,看她期待的眼神,便順著她的話說道:“是你武哥沒問清楚,我怕回答的不準確嘛。”
“我說不過你——”
周小白不好意思了,羞惱地坐在了她身邊,手也開始不老實。
“剛剛還夸你乖來著!”
吳淑萍被她弄得也是臉色一紅,抬手拍了她的怪手一巴掌。
兩人在一起時間長了,同住一個屋檐下,感情自然是與日俱增。
剛開始還覺得周小白的身份特殊,會有嬌氣的毛病。
但事實上,這姑娘有點心眼,但不多,就是青春年少,心中有諸多躁動不安罷了。
周小白對她并沒有太多刻意和客氣,甚至會主動幫她照顧孩子。
在一起大半年,周小白跟她混熟了,玩鬧起來還有小姑娘的肆意。
只是平日里都還好,家里四口人,唯一一個男人也才幾個月大。
但當著李學武的面,她哪里好意思讓周小白捏她的那里。
“咳咳——”
李學武也是沒想到周小白玩這么“大”,趕緊躲開了視線。
該說不說,這姑娘不白照顧,真疼他啊,還給他看這個。
但是,這玩意兒只能看,不能動,這不是害他呢嘛。
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轉頭看向了從樓上下來的陸姐,問道:“水放好了嗎?”
“您上去應該就可以了。”
陸姐不知道樓下發生了什么,吳老師正瞪著周小白,嘴里嗔怪地小聲說著什么。
周小白則是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小鵪鶉似地坐在那里偷笑。
“好,謝謝——”
李學武這一聲謝謝倒是真情實意的。
在陸姐說完,他便逃也似的站起身上了樓梯。
樓下不能待了,氣氛太尷尬。
周小白真是的,這不是為難他這個本分、老實、正經人嘛——
“嘻嘻——”
“你還笑!”
吳淑萍輕輕拍了她一下,嗔問道:“故意的是吧?”
“哪有——”
周小白笑著摟住了吳淑萍,嘴里辯白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信你個鬼——”
吳淑萍在南洋長大,口音好似吳儂軟語,軟軟糯糯的。
周小白就很喜歡聽她說話,有時候也會跟著她學,覺得男人一定喜歡。
“愛鴨——”
她被吳老師點了一下腦門,嬌笑著說道:“您又沒損失什么,瞧把他給嚇的。”
“什么叫我沒損失什么?”
吳淑萍低了低眉毛,提醒她道:“以后不許再這樣鬧了,聽見了嗎?”
“好好好,我知道錯了。”
周小白連聲保證道:“以后當著他的面不這樣鬧了。”
“你還提條件了——”
吳淑萍捏了捏她臉蛋道:“不聽老師的話,小心打屁股。”
“嚇——”
周小白被她說的臉色一紅,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挪著身子躲了吳老師,嗔道:“您都跟他睡一起了,還在意這個?”
“我們那是——”
吳淑萍剛想開口解釋,便見周小白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她,好像早就等著她似的。
要不怎么說她有點小聰明呢,但絕對不多。
“我們那是正常的夫妻生活。”
吳淑萍好似故意的,并沒有說出周小白期待的、探查已久的答案。
笑容很是玩味地,她看著周小白問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周小白小嘴一撅,輕哼一聲,抱著胳膊說道:“我什么都知道。”
“咦——”
吳淑萍咧了咧嘴角,有些質疑和嫌棄地咦了一聲,問道:“你都知道什么?”
“我不告訴你——”
周小白昂著下巴,看了吳老師一眼,抿著嘴唇一副傲嬌的待價而沽似的模樣。
“那好,我不問了,你也早點睡吧。”
吳淑萍心道是我連孩子都有了,還斗不過你這只小家雀?
就在她將將要站起身的時候,周小白嗔怪著把她又按了下來。
“不許睡——”
“呵呵呵——”
吳淑萍面對小孩子似的她,氣也氣笑了。
她也沒說話,就這么看著周小白,等著她自己坦白。
大學老師都當了幾年,她太懂青春期的姑娘整天都在想著什么。
這個時候的姑娘最沒有耐心,心直口快,想到了就要說。
你不讓她說,你不聽她說還不行了呢。
“我知道你們不是真的兩口子。”
周小白嘟著嘴,嘴里雖然這么說著,可語氣是有幾分探究和不自信的。
說完這一句話,她也停住了,打量著吳老師的表情和眼神,想要看出些什么。
很可惜,她的經驗不足,能力不夠,從吳老師的臉上啥也沒看出來。
倒是有幾分調侃和抑郁,不用看,太明顯了。
“愛鴨——”
周小白不依地輕輕推了推她,想要確定自己的猜測,也想要個回答。
“你想說什么?”
吳淑萍的臉上依舊是剛剛的微笑,問道:“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你說的是法律意義上的兩口子——”
她聳了聳肩膀,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承認和認可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可這不是周小白想要的答案,啥玩意兒法律意義上的兩口子。
她才不關心這個呢,因為她知道吳淑萍不是,她也不是,她什么都不是。
正因為她什么都不是,所以才想確定吳淑萍到底是什么。
如果吳淑萍可以是,那她為什么不可以是?
所以,吳淑萍是不是,關系到了她是不是,必須探個究竟。
“你跟他……”
周小白盯著她的眼睛,表情認真了起來,問道:“剛剛你……他……”
“你想說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
吳淑萍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一副腳歪不怕鞋正的表情讓周小白更糊涂了。
“剛剛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
“嗯——”
周小白的心里很急切,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說,該怎么問出口。
吳淑萍倒是沒逗著她,很坦然地問道:“是因為他尷尬的反應吧?”
見周小白的眼睛一亮,她笑著解釋道:“這種玩笑哪個男人見了都會尷尬的,我們又不是多么的親近。”
“你——”
周小白聽她如此說,有些驚訝地長大了嘴。
孩子都有了,還說沒那么親近?
那還得咋親近才算是真親近啊!
“你覺得我跟他在一起圖的是他什么?”
吳淑萍很直白地問了一句,也不等周小白回答,她坦然地伸出手拍了拍周小白的胳膊,站起身往樓上去了。
樓下客廳,周小白有些茫然,時而皺眉,時而嘟嘴。
本來就糊涂著,這會兒更糊涂了。
那你們倆到底有沒有事啊?——
“去小白那屋睡吧。”
一等李學武從衛生間出來,兩人聊了一會兒孩子和工作,她便攆人了。
“別鬧了——”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地主豪紳,大紅燈籠高高掛。”
“我把你當好人,”吳淑萍躺在床上,笑著看了李學武說道:“但再霸占你,有人就把我當壞人了。”
“那你也不能逼著我去當壞人啊。”
李學武苦笑著搖了搖頭,躺在了另一邊,把手槍擺在了床頭柜上。
“我可是正經的清白人。”
“正經是正經,清白不清白就不知道了。”
吳淑萍側身躺著,打量著李學武,問道:“你敢說對她就沒有一點意思?”
“你別不是被她收買了來套我話呢吧?”
李學武躺靠在床頭,斜瞥了她一眼,道:“你可不能出賣了我,咱們這算戰友了。”
“我倒是想賣了你——”
吳淑萍抬了抬頭,看了李學武一眼,說道:“我覺得你對她有意思,何必抻著呢。”
“呵,我是個男人,”李學武用手里的書拍了她的肩膀道:“跟你躺在一起,我對你都有意思,何況是粘著我的她呢。”
“幾個意思?”
吳淑萍聽懂了李學武的話,但她故作不知,嬌嗔著問道:“我人老珠黃了,比不上黃花大閨女了?”
“嘿嘿——!”
李學武好笑地搖了搖頭,古怪地看著她問道:“今天這是咋地了?”
他剛剛那句話的意思可沒有說她人老珠黃嫌棄她的意思。
是因為兩人各有所屬,心知肚明地躺在一起,他強調的是這個。
一心清白,雙方配偶都知道的逢場作戲,就算是這種條件下男人的反應。
李學武當然不會懷疑吳淑萍的智商,智商低的人絕對學不好物理,更當不成大學老師。
“這是有感而發,還是感動深受,或者……”
“去你的——”
你瞧瞧,李學武就說智商低的人當不了大學物理老師吧。
他的話還沒說完,吳淑萍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
“誰教你這么用成語的?”
吳淑萍笑著用腳踹了他一下,道:“剛剛在樓下,小白問咱倆是不是真兩口子。”
她并沒有糾纏和在意李學武剛剛的話,對她有意思的那句。
李學武的年齡比她小,但足夠成熟。
思想成熟的兩人很清楚彼此的界限,笑鬧可以,但不能動真格的。
所以,她的話題又回到了周小白的身上。
“兩口子,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道:“她咋想出的這個詞呢。”
“你怎么回她的?”
“你猜——”
吳淑萍頑皮地逗了他一句,在李學武無奈的表情下笑著說道:“我跟她說,我是貪慕虛榮才跟了你的。”
“嗯,移花接木,虛虛實實,”李學武抿著嘴角點了點頭,夸張地給吳淑萍點了個贊道:“還是您高啊——”
“去你的,哈哈哈——”
吳淑萍又踹了他大腿一腳,仰躺在了枕頭上,笑著說道:“我倒是想說愛慕你的容顏和才華了。”
“唉——”
李學武故作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容顏這輩子你是別想了,始于年少,終于我愛人。”
“不過才華你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說不定我就成了文人了呢。”
“就你——?”
吳淑萍回過頭笑著打量了他一眼,輕笑道:“我真想不出你站在課堂上講課是什么樣子。”
“你對文人的印象僅限于三尺講臺之上了?”李學武微微搖頭道:“那也太刻板了。”
“你見有幾個大文豪是俊俏模樣?”
他指了指自己這張臉說道:“為了不耽誤學習,我連絕世容顏都不要了。”
“哈哈——”吳淑萍笑著拍開了湊近的他,揶揄道:“我看你是‘臉’都不要了!”
主臥里談笑聲陣陣,透過半開的房門傳到了客臥。
周小白躺在床上等不來心心念念的人,只能咬牙切齒地翻看著手里的。
已經被劃分為禁書的里癡男怨女絲毫沒有緩解她紛雜的心緒。
剛剛在樓下客廳里,吳淑萍說給她的那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親近,不談感情才能被他接納,貪慕虛榮才能給他生孩子?
還是說她太聰明了,李學武會忌憚她的聰明?
哎呀——到底是什么意思嘛,早知道就不問她了,現在睡不著覺了!
“呦——”
李學武從樓上下來,剛在餐桌上坐下,便見對面一只大熊貓在看著他。
“哈哈哈——”
周苗苗和吳淑萍都忍不住笑了,只有陸姐很關心地幫她剝了枚雞蛋。
“哼——”
周小白輕哼一聲,用蛋白滾了滾眼圈周圍,無奈地問道:“有用嗎?”
“不知道,試試唄——”
提出建議的吳淑萍笑了一下,見她幽怨的眼神更忍不住笑了。
周苗苗也不是第一天來了,自然很清楚這姑娘是啥心思。
雖然大家都沒明說過,可以前在船上遇到過一次。
“罪魁禍首來了——”
“啊,早晨就吃螃蟹?”
李學武沒搭理她的調侃,僵硬地轉移了話題。
陸姐知道他是啥意思,笑了笑解釋道:“今早有人送來的,說是津門水產的司機。”
“知道了——”
李學武笑了笑,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逗起了一旁的李信。
小家伙不太認識他了,畢竟不是經常來。
不過也不怕他,今早起來的時候他還抱過來著。
大臉蛋憨憨的,側面看有點像最討厭的小孩蠟筆小新。
“啊——”
周小白掰開了手里的雞蛋,在李信著急的目光中把蛋黃喂了他一小塊。
這本就是李信的早餐,周小白只不過是借用而已。
“每天早晨能吃四分之一左右。”
見李學武關心地看著兒子,吳淑萍主動介紹道:“他有點討厭這個味道,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吃。”
“小孩子,剛開始品嘗人間百味。”
李學武拿著小勺子舀了一點溫開水喂了他。
李信大眼睛看著李學武,小嘴吧嗒吧嗒地喝了。
瞧見李學武能細心地用勺子刮了李信嘴角的水漬和蛋黃殘渣,又喂了李信。
桌上幾個擔心他粗心的女人都會心地笑了。
“不算新手了——”
李學武坦然地說道:“我還是比較有孩子緣的。”
他很是隨意地拿了一只螃蟹,說道:“干兒子都有幾個了。”
“你倒是有股子江湖做派。”
吳淑萍說道:“南洋的大佬就喜歡收干兒子,你也想體驗一把江湖豪情?”
“呵呵,非得南洋才有江湖?”
李學武掰開了螃蟹,瞧了瞧對方,說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因為此次調研行程的第一天,李學武一行人已經看過了辦公現場。
所以周日這天,即便貿易管理中心實施的是錯峰休假規則,今天依舊是上班日,他也沒再去看業務。
按照調研程序和安排,李學武主持召開了貿易管理中心工作座談會。
上次來,李學武與莊蒼舒有過一次談話,所以管委辦綜合評估,貿易管理中心在人事變革工作上可圈可點。
這一次與班子成員見面,李學武的態度自然就比在營城時和氣了許多。
當然了,他在營城的講話和作為已經通過電話,在昨天就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今天會議上,所有人都顯得有些拘謹,在匯報上極盡謙虛謹慎。
李學武并未在意,也沒有客氣和開導。
對待工作,即便是再認真的態度也不為過,這可是組織工作。
座談會圍繞內貿、外貿、調度、服務、組織和結構管理、各供應鏈管理、辦事處的籌建與管理等等展開。
當然了,重點放在了最后,也就是人事變革,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在講話中匯報了一些已經完成的部分。
即便還沒有全功,但也要匯報給領導,讓領導知道自己已經開始做了。
做得慢,做錯了不要緊,要緊的是認真做了。
“我這個人是不太好相處的。”
李學武在最后的總結講話時開頭第一句就嚇了眾人一跳。
“人家都給我起外號,沒有一個外號是跟良善二字沾邊的。”
這是句玩笑可也不是玩笑,因為李學武沒笑,會場沒有一個笑的。
“負責組織和業務協調工作,又管理保衛組,”他點點頭,看著眾人說道:“我自己想想都不受人待見。”
“沒辦法,組織需要——”他很認真地說道:“正如在座的各位一樣。”
“有的人才華橫溢,有的人志存高遠。”
說到這的時候他頓了頓,目光掃向眾人,見眾人均是低頭做著筆記。
“但就因為組織需要這四個字,我們來到了津門,”他點點頭,說道:“開創了新的陣地,創造出了史無前例的成績。”
“在這里,我要公允地說一句,你們是好樣的。”
隨著李學武的話講出,會場正在做記錄的班子成員紛紛抬起頭在莊蒼舒的帶領下鼓起了掌。
夸你,肯定你,還不趕緊接著?
怎么接?雙手接,鼓掌就完了!
李學武笑了笑,等掌聲自然落下,這才繼續說道:“但不能驕傲。”
“呵呵呵——”
眾人心里著了地,知道領導對津門辦事處的工作是滿意的,這會兒也敢笑了。
“正因為史無前例所以上無上限,”李學武手指向上指了指,講道:“你們每創造一個新的成績,對這個工作、這個項目、這條賽道來說,都是一個新的記錄,新的突破。”
“上個月汽車零部件供應鏈大會上,川汽的副總湯榮軒同志問我,紅星廠貿易管理中心一年的利潤是多少。”
“哈哈哈——”
他這話說完,會議室內眾人又齊聲笑了起來,有的人是輕笑,有的人是大笑。
對于他們自豪和自信的笑聲李學武并未在意,因為他同樣在笑。
等笑聲告一段落,他這才晃了晃手指,一拍桌子,大聲講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眾人表情嘆服激動地鼓起了掌,紛紛點頭很是認同李學武的這句話。
坐在會場內的周苗苗深表震撼,她看得出來,這些干部是真的服李學武。
他是怎么做到的?
關于這一點,樊華知道,或者說深有體會。
在保衛處,還是保衛科科長的時候,李學武的講話就很能打動人心。
這么說吧,聽他一次講話,你跑二里地都不覺得累,只覺得心中熱血沸騰。
在調動情緒方面,李學武絕對是紅星廠最懂的。
言之有物,高屋建瓴,羚羊掛角,說不定從哪就來這么一句,讓你對他甘拜下風。
“我們在做什么?”
李學武擺了擺手,等掌聲停下后,很是認真地說道:“利潤?我們是在創造歷史!”
“此前誰有聽說過汽車零部件供應鏈系統?誰把零部件資源進行整合?誰做到了紅星廠今天這個地步?”
他很是大聲地講出了津門貿易管理中心的成績,這讓在場的眾人都與有榮焉。
“紅星廠從六六年初開始涉及汽車工業,到今天才一年多。”
李學武手輕輕拍了拍桌子,大聲說道:“但在上個月,全國的汽車工業都得看咱們紅星廠,以后更得看咱們紅星廠。”
貿易管理中心的班子成員緊緊地抿著嘴唇,無法用言語表達內心的激動,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掌聲回應李學武。
“紅星廠已經創造了汽車工業的新紀元,歷史的今天是由咱們來書寫。”
他點了點桌子,道:“從此以后,全國的汽車工業都要在咱們的支持和引導下開啟新時代的變革工作。”
“我們要的是利潤嗎?”
“不是——”
莊蒼舒等人齊齊應聲,雖然聲音不大,但鏗鏘有力。
“對,不是——”
李學武點了點頭,目光認真地掃向了在場的眾人,說道:“所以我告訴他,哪怕貿易管理中心年利潤只有一毛錢,我們都要做,還要認真地做!”
“貿易管理中心的利潤是多少?”
周苗苗好奇地看向樊華問道:“真的只有一毛錢?”
“呵呵,你信領導這話?”
樊華好笑地看了周苗苗一眼,說道:“忙了這么長時間,真要盈利一毛錢,這些人早被換下去了。”
“我就說的嘛——”
周苗苗撇了撇嘴角,夾了一筷子魚肉說道:“看那些人跟打了雞血似的。”
她眼神瞥了瞥,給樊華示意道:“不知道的還以為熱血小青年呢。”
“這叫工作熱情好吧?”
樊華瞅了她一眼,回頭看了看正在陪領導吃午飯的貿易中心管理班子成員。
她回過頭提醒道:“快別亂說話了,小心領導嚇唬你。”
周苗苗沒狡辯,只抿了抿嘴角,目光還在那些人的身上。
“你說,是服務崗好,還是業務崗好?”
她看了好一會兒,也走神了好一會,這才回過神看向對面的樊華問道:“或者是后勤崗……”
“下崗退休最好——”
樊華翻了個白眼說道:“你當這些崗位是麻將啊,你要哪張就是哪張。”
說完,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對方一眼,沒再往下說。
周苗苗卻也沒在意她的態度,目光盯著貿易管理中心這邊說道:“其實我還挺喜歡做業務的。”
“從頭開始?”
樊華好像聽明白她的意思了,詫異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關于周苗苗的事,雖然已經報案了,關于那些傳單也進行了調查。
有人說子虛烏有,有人說造謠生事,也有人說蒼蠅不盯沒縫的蛋。
樊華沒聽他們的,她有自己的判斷能力。
先前還沒在意,現在周苗苗問起這個,她倒是反應了過來。
關于傳單的事,應該就是李學武幫周苗苗處理的。
看這種快刀斬亂麻的凌厲手段就知道了,一般人真想不到。
只是她怎么也沒想到,憑借周苗苗的身份,總不至于來業務崗吧?
李主任這么的不近人情?
哪怕是冷卻一下,先調個輕省的部門,再回去進步也行是。
只在宣傳處里跳的話,其實對周苗苗沒什么影響。
可現在一看不是那么回事啊。
周苗苗跟著領導出來的動機,她最初還以為僅僅是散心和躲風頭呢。
如果聽對方這么說的話,那應該是領導帶著她來見世面了。
這么近距離地讓她感受業務工作,是想安排她轉崗到業務口?
從舞蹈隊到貿易管理中心?
就算是舞蹈演員,劈叉的功夫練得好,這跨度也夠大的了。
“我這也叫從頭開始?”
周苗苗好笑地收回目光,整理了思緒,說道:“你快別寒磣我了。”
“可你學了十幾年的專業,還在這個領域有了一定的成績,說放棄就放棄?”
樊華打量著她,再次確定地問道:“你真的準備要轉崗了?”
“哈——呼——”
周苗苗深呼吸了一口氣,表情也很是迷茫地說道:“過年我就二十了,就算留在舞蹈隊,還能跳幾年。”
“我知道你的意思——”
她看向樊華,微微一笑道:“你想想,再往上還能有多少空間。”
“我現在是副隊長,指導員、隊長、兼副科長,然后呢?”
這話說完,她聳了聳肩膀,坦然地說道:“專業出身的我們在文化上是有限制的,你當我真懂幾個成語啊?”
樊華了然地點點頭,她好像能理解周苗苗話里的無奈和惆悵了。
“我跟你比,你能聽得懂他講話,我就聽得一知半解。”
周苗苗示意了李學武的方向,神情落寞地說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轉崗。”
“但走行政,我們的上限已經擺在了眼前,走技術,我也比不過院校老師。”
她抿了抿嘴唇,展顏一笑,故作輕松地說道:“李副主任說我有做銷售的天賦,希望他這一次看人很準吧。”
“領導看人一向很準——”
樊華也笑了笑,說道:“既然他說你行,那你一定就行了。”
“真的假的?別騙我——”
周苗苗吃了一口飯,笑著說道:“其實我最好騙了,沒啥心眼。”
“看不出來——”
樊華做了一個不信的表情,隨后兩人都笑了起來。
“這邊的三棟樓,以及拐角的那一處。”
工程處業務科負責人站在街上,給李學武和謝蘭芝介紹著這一次廠里收購的幾處房產的具體情況。
重點放在了位于貿易管理中心旁的紅星聯合儲蓄銀行的身上。
周日下午,李學武會同匆匆趕來的謝大姐,也就是聯合儲蓄銀行行長,在這邊召開一個現場會。
午飯過后,兩人合計著邊走邊說,同時也想看看這周圍的環境。
“銀行這邊已經完成了辦公區的改造,畢竟是加急嘛。”
負責人頓了頓,又繼續介紹道:“我們現在規劃和裝修的是后面的管理處部分,那邊將作為行政管理……”
“你覺得怎么樣?”
站在聯合儲蓄銀行的院里,謝蘭芝打量著面前的大樓,問了李學武一句。
在謝蘭芝眼里是大樓,在李學武眼里也就一般般。
這個時候津門哪有正經的高樓大廈啊。
更多的是馹偽時期留下來的建筑,看建筑風格就知道了。
當然了,津門作為貿易港口,這里的租界也很多,比十里洋場也不稍遜色。
各種風格的小洋樓和大樓有很多,接收以后真正充分利用的還真是不多。
所以,在過去的十幾年時間里,你可以看見,有的單位辦公地址變來變去。
不僅僅是津門,京城也是,其他大城市都一樣。
剛剛接手一個大國,如何治理對當時的管理者來說還是一個新的考驗。
所以,有的部門成立了,又合并了,又成立了,又合并了,變來變去,很有意思。
這就叫摸著石頭過河,走在特色社會注意道路上,必然要經歷一些挫折。
現在,紅星廠拿到的幾處建筑,就是部門擴編或者縮編,或者調整以后空出來的辦公場所。
怎么說呢,你能從外觀上依稀看到當年的影子,甚至走進大樓還能找到很多歷史痕跡。
但是,經過這十幾年的變遷和改造,基本上已經沒必要修改什么了。
只按照銀行的辦公需要進行特定的改造就行了。
“沒有添錢的必要了——”
謝大姐說道:“我們相中現在貿易中心的那處大樓了。”
“呵呵,那以前就是銀行。”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確實沒有添錢的必要了。”
“那邊的兩處修修補補再用兩年,等廠里倒出空來直接扒了建兩棟十幾層的高樓。”
他對著謝大姐說道:“到時候把貿易管理中心遷過去,那邊的大樓就讓給你們。”
“跟我想一塊去了——”
謝大姐笑了笑,說道:“不過貿易管理中心后面的輔樓需要重建了。”
“嗯,一步到位。”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到時候看規劃,如果貿易管理中心發展的好,說不定四棟樓都不夠用呢。”
“你倒是野心勃勃,”謝大姐笑著說道:“那我可就等著你的東風了。”
“好說,你跟我借東風,我還能說不借嘛——”
李學武意有所指地說道:“我只盼著這股東風吹的合適一些。”
“唉——”
謝大姐聽了他的話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的風太急了,吹的人頭疼。”
“沒辦法,人不能跟大自然斗法。”
李學武看了謝大姐,勸道:“退一步海闊天空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