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廠的李主任也是夠倒霉的哈——”
姬衛東抽了一口煙,看著球場上青春靚麗的風景線吐了口能看不能摸的寂寞煙圈。
李學武則是捧著茶杯慢飲著,目光低垂,似彌勒。
“哎,你說他是不是故意的?”沒得到李學武的答復,姬衛東轉過頭戲謔道:“這一刀可真是時候啊。”
“不是什么人都舍得挨刀子,”李學武瞥了他一眼說道:“你敢承擔這種風險嗎?我覺得他不敢。”
“那要看與風險對比的收益了,”姬衛東晃了晃腦袋說道:“這世上可從來都不缺少為食亡的鳥,為財死的人。”
“呵呵,我從來都不以極端個體看普遍的社會。”
李學武沒接他的下茬,這小子說不定要起什么幺蛾子,“你跟阿特他們談的怎么樣了?”
“我還以為你對這個項目漠不關心呢。”
姬衛東抬起手指搓了搓下巴,看著場上的大白腿是真眼饞啊,如果是在港城,他早就下手了
“阿特是個聰明人啊。”
他嘖嘖地嘆了口氣,很遺憾似的,轉過頭對李學武說道:“至少比我想象中的要聰明。”
“哎——你說那邊的人不是天生都不長腦子嗎?”
姬衛東好像遇到了“世界難題”似的,皺著眉頭說道:“怎么這一次就不上套了呢,還學會打埋伏了。”
“屎殼郎滾糞球,完蛋了吧?”
李學武可不會輕易放過嘲諷他的機會,嘴角一撇說道:“你說的那種不長腦子的,還得往西走才有呢。”
“合著我特么白忙活了唄?”
姬衛東坐直了身子,看著李學武說道:“給你們廠打了短工了,分嗶沒落下啊——”
“說這話你都不覺得虧心?”
李學武眉毛一挑,滿眼嫌棄地說道:“阿特都跟我坦白了,在港城你帶著他去哪哪消費了。”
“他說你一個人就點了仨,也不怕發動機干廢了,回來交不出公糧,讓韓雅婷查你的賬。”
“艸他大爺的,這小子真不是干大事的材料!”
姬衛東差點急了,“我帶他去長見識,他竟然敢爆我的料,丫的真不是人揍的。”
“哎,咱們合伙坑他一把怎么樣?”這小子是真損啊,他攛掇著李學武說道:“你賣他的兵器都不要帶子彈,我這邊的子彈一過港就給他扣了。”
“讓他扛著燒火棍跟那些大老黑們交差怎么樣?”
“我還是低估了你的無恥和底線啊——”李學武好像要重新認識他一般,“你在港城就學到了這些?”
“多了,這才哪到哪,”姬衛東恬不知恥地擺著手指頭說道:“像什么觀音……老漢……連連看……”
“等我有時間好好教給你。”
他的目光依舊沒離開球場上,“不過這一次你們得謹慎著點,別被幾千萬的訂單沖昏了頭腦。”
不見李學武回答,姬衛東卻認真了表情提醒道:“阿特這小子滑不留手,背后站著的是誰還不清楚。”
“可他一次就能下幾百萬美金的輕兵器訂單,絕對有一只大黑手想要在某些地區攪風攪雨。”
“我還準備賣給他成套的輕型合成營裝備呢,”李學武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說道:“關鍵性裝備已經給他看過了,他也很感興趣。”
“你別玩火自焚啊——”
姬衛東扭過身子,嚴肅地提醒道:“任何企業和個人都沒有資格向外輸出兵器,除非有特別的資質。”
“輕兵所算不算有資質?”
李學武并沒有在意他的提醒,放下茶杯看著球場的方向說道:“在衛三團做實驗,掀不起什么風浪來。”
“再說了——”他挑眉看向了姬衛東說道:“無論阿特把這些裝備賣去哪里,都對咱們沒有什么影響。”
“你這話說的真是——”
姬衛東咬了咬牙,可還是承認了,“總得給咱們留點面子不是?”
他必須得承認,目前內地對世界任何地區的影響力都不足,甚至連自己的事都沒理清楚呢。
無論阿特把這些“和平”賣去哪里,產生的影響力都不足以波及到內地的利益。
反正全世界也沒人搭理咱們,那咱們也不用管對方死活了,有錢多的賣就完了。
“對了,你鼓搗的那個合成——”姬衛東微微頓了頓,想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合成營是吧?”
“你要不給我說說?”
他見李學武淡淡地點了點頭,笑著問道:“都是怎么準備的,我看你憋了好幾年了。”
朋友之間互相了解很正常,李學武是什么出身?
那是正兒八經從戰場上轉業回來的,保衛和經濟工作都不是他的“專業”,只有他在治安大隊和衛三團打造的菁英戰斗力量才是專業才能的展示。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衛戍區第三團,本來是后娘養的,現在卻成了硬骨頭、香餑餑,各種比武榮耀拿到手軟。
全衛戍區團級以下的大比武,總能看見衛三團的身影,無論是干部和還是士兵,表現出來的素質著實讓衛戍區的大佬們驚掉了一地的眼鏡。
這年月單兵素質高不算什么新鮮事,因為承平未久,部隊的戰斗力和優秀傳統還在。
衛三團保持住了優秀的單兵戰斗力不算,整體文化和思想素質徹底把其他團甩開了一大截。
在新武器、新戰法、新裝備的大膽使用上,更是讓其他衛戍區的團望塵莫及。
本來就是野戰部隊的底子,再不斷地迭科技光環,管理干部嚴抓訓練和實戰,這戰斗能力能不強嘛。
衛戍區在研究衛三團,上面的領導也在研究衛三團,這一支衛戍隊伍與地方企業和輕兵所合作,多方面聯系共建,徹底打開了戰斗力提升的新思路。
只要研究衛三團,就繞不過治安大隊的老底子,研究治安大隊,必須研究李學武和王小琴。
李學武這位治安大隊大隊長更是那些大佬們心頭上經常能看到和想起來的名字。
一個出身于部隊,又游離于部隊的優秀干部,正在用實際行動來影響新時代戰斗力的建設方向。
姬衛東每年都能回來幾次,就算不回來,在港城也能從父親或者母親的口中聽到李學武的名字。
這可真是從大佬口中傳出來的,顧海濤的姑爺已經不是一種身份影響力的標簽,反而是慧眼識珠,東床快婿的代名詞了。
顧海濤當然是很低調的,就算姑爺做的再好,他也不會去外面炫耀什么。
可備不住夫人們之間的溝通和交流,丁鳳霞總不能聽著別人夸獎她姑爺,而表現出一副冷漠的表情吧?
她最多能做到不笑出聲來,努力壓一壓嘴角罷了。
尤其是有了李寧以后,她對李學武和顧寧的感情生活愈加的滿意了,一兒一女,夫妻和睦。
重要的是孝順,李學武可沒少主動往金陵寄信寄禮物,關心和問候的電話也是經常的打。
丈母娘不太關心姑爺的事業布局,只一味地叮囑他注意身體,注意安全。
顧海濤是一直很關心他的工作,尤其是他將衛三團、輕兵所、紅星廠巧妙地聯系在了一起。
更把衛戍區、保密部、分局等等單位的關系打通了,讓這一布局更加的緊密和牢固。
編織關系網沒有用,這張網得有實際的東西。
現在實際的東西就來了,顧海濤手里就有一份李學武關于合成營建設的設想和實踐方案。
他自己就是學者型的參謀,自然看得懂這份設想和方案的優點以及目前所處的弊端。
關于先進的單兵裝備、兵用吉普、后勤保障車輛、武裝和運輸直升機等等,這些都還存在于紙面之上。
可這已經不影響他依照李學武給出的數據進行推演和評估,這支合成營的戰斗力有多么的先進和恐怖。
衛三團就是紅星廠與輕兵所合作的實驗產物,單兵掛具和配套裝備已經嶄露頭角,在一些演戲的過程中被總裝關注到了,也有了不少的采購訂單。
666式狙擊步槍不用說了,毛子那邊就很惱火,背地里暗戳戳地說這款仿制槍不要臉。
嗯,毛子都這么說了,那總裝就真得關注這把槍了,敵人罵的越兇狠,就越證明這款槍的優越性嘛。
什么要臉不要臉的,先采購500把實驗實驗,看看666式這款槍有多么的不要臉。
批判性地看待問題嘛,如果真的不要臉,那就按規制化采購,形成規模和戰斗力。
紅星廠對外貿易是一種契機,把兵器和單兵裝備送到了真正的戰場上,保密部跟蹤反饋回來的消息很好。
這就是在給內貿打了。
衛三團在內,阿特在外,徹底讓紅星廠的兵用制造能力開發了出來,也走上了正軌。
否則輕兵所也不會授權給紅星廠五金工業全力生產輕武器了,更做主同阿特的采購團進行二次談判。
顧海濤很懂李學武,知道他在衛三團的實驗有限制,對于裝備的采購和使用掣肘頗多。
同時也很理解他將這些裝備做成“模塊化”進行出口,墻外開花墻內香嘛。
“我預想中的合成營應該是合成化部隊的最低一級編制,營以下的部隊就不再具備獨立作戰的能力了。”
李學武坐在網球場邊,曬著溫暖的陽光給姬衛東這個兼職兵器販子解釋了他的營銷思路。
“一個合成營應該擁有8個連,這8個連依照合成營不同的類型也各應該有所不同。”
“你等會——”姬衛東抬手按住了李學武的胳膊,驚訝地問道:“你說的這個合成營還是個套娃?”
“套個屁,種類不同而已。”
李學武翻了翻眼珠子,介紹道:“合成營按我的思路應該分為重型、中型、輕型3種。”
“當然了,我現在只想好了輕型合成營應該怎么搭建和配置,”他做了補充道:“其他兩種還沒想好。”
“比較常規部隊,合成營的特點是擁有后勤保障連和作戰支援連,這是我設想中的核心組成部分。”
“你說的這個倒是很新鮮。”
姬衛東認真地點點頭,說道:“你可能不知道,總參那邊確實有過這方面的設想和計劃。”
“不過總參想的是改變現有的營級架構為4連2排2班。”
他解釋道:“4個連分別是坦克連、榴炮連、無后座力炮連、高射機槍連各1個。”
“2個排分別為通信排、工兵排,2個班分別為防化班、噴火班。”
姬衛東點點頭補充道:“關于后勤力量的組建,總參也有過思考,就是沒有你想的這么細致。”
“你說的這個架構更應該稱作是加強營,”李學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換湯不換藥嘛,只不過是加大了劑量而已。”
“我說的輕型合成營基本沒有裝假力量。”
他看了看姬衛東介紹道:“除了后勤保障連和作戰支援連外,剩下6個連有5個步兵連、1個炮兵連。”
“外帶一個直升機中隊。”
“艸!還要上直升飛機?”
姬衛東真就驚訝了,看著李學武問道:“你們廠生產的那種小蜻蜓?那不是廢物一個嘛!”
“呵呵——”李學武輕笑了一聲,并沒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講解道:“輕型合成營作戰定位應該是一種快速反應的作戰單位。”
“主要進行偵察、穿插、巡邏、警戒、重點目標突破打擊等任務,為其他部隊提供情報和保障。”
“輕型合成營應該裝備有便攜式武器和輕型裝甲車輛,如沖鋒槍、偵察車等,同時配備有較少的步兵部隊,具備較快的反應速度和較好的機動性。”
李學武端起茶杯淡淡地說道:“在我的計劃中,一個合成營只有800人左右。”
“800人!還‘只有’?”
姬衛東瞪了瞪眼睛,提醒道:“常規的營級隊伍也才五六百人……嘶,不過也對。”
他的驚訝過后也想起了李學武所說的輕型合成營擁有八個連隊,算上直升機中隊就九個作戰單位了。
“輕型合成營其實更適合山地戰,”李學武沒理會他的驚訝,繼續說道:“炮兵連的炮以小型能空運為主,作戰支援連應該配置大量63式火箭炮和迫擊炮。”
“同時后勤保障連必須要配置大量武裝運輸直升機隨時進行物資補給及人員跨區調動。”
“想法是好的——”姬衛東聽他的介紹嘿嘿一笑,說道:“KH4的運輸能力……再等十年八年的吧。”
“一個標準的紅星牌合成營應該是這樣的。”
李學武迭著右腿,眼睛微微瞇著講道:“營部四十人作用,分為作戰股、情報股,供應股、人事股和火援股。”
“輕裝步兵連5個,每個連隊120人,裝備有56式半自動步槍、56式沖鋒槍、56式輕機槍,666式狙擊步槍、60mm輕型迫擊炮等等。”
“輕裝步兵連應裝備坦途指揮車1輛,具裝1挺56式重機槍的坦途輕型裝甲突擊車14輛,兵用羚羊吉普車2輛,紅巖卡車1輛。”
李學武慢條斯理地介紹道:“炮兵連50人,裝備有2個無后坐力炮排,1個防空排。”
“載具應裝備有坦途指揮車1輛,坦途63式火箭炮發射車3輛,坦途無后坐力炮發射車4輛,紅巖供彈卡車6輛,紅巖輕型卡車1輛。”
“作戰支援連130人,分為連部、保障排、偵查排和衛生排。”
“保障排裝備有坦途通訊車2輛,劍齒虎雷達車2輛,劍齒虎干擾車1輛,羚羊吉普1輛。”
“偵察排裝備有坦途偵察車3輛,全地形坦途偵察車3輛,羚羊吉普2輛。”
“衛生排裝備:劍齒虎急救車4輛,劍齒虎治療車2輛,羚羊吉普1輛,紅巖卡車1輛。”
“后勤保障連140人,分為連部、炊事排、供應排和維修排。”
“供應排裝備有紅巖油罐車12輛,紅巖普通卡車7輛,紅巖重型卡車7輛,紅巖供電車2輛,羚羊吉普車1輛。”
“炊事排裝備有紅巖方艙式炊事車2輛,劍齒虎野戰炊事車8輛,紅巖冷藏車2輛,紅巖卡車4輛,羚羊吉普車1輛。”
“維修排裝備有紅巖機械維修車4輛,紅巖電子維修車2輛,紅巖重型吊車4輛,羚羊吉普車1輛。”
李學武講到這里頓了頓,看向姬衛東露出了一嘴小白牙,笑著說道:“最后是直升機中隊,140人編制。”
“美洲豹運輸直升機3架,云雀Ⅲ武裝直升機3架、KH4武裝偵察機3架,紅巖卡車1輛。”
“哦,對了,忘了跟你說。”
他看著目瞪狗呆的姬衛東介紹道:“我們廠很快就會有我剛剛提到的另外兩款直升機的生產線了。”
云雀Ⅲ機艙內可配備7.62毫米的機槍或20毫米的MGl51/20加農炮,最多可以做四個艙掛塔架,可攜帶和發射四枚AS11或是兩枚AS12導彈。
你別看它比美洲豹不大,可專業性一點都不差。
雖然是法國已經列裝并且遠銷多個國家的產品,但它在姬衛東心中引起的震撼一點都不小。
“你們是怎么做到的?”
姬衛東愣愣地看著李學武問道:“別跟我說你出賣色相就能換來這兩條生產線,要是能換我早特么賣了。”
“呵呵——”李學武掃了他一眼,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不值錢呢?”
“他怎么走了?”周小白漫步走下球場,看了看離開的姬衛東,對李學武問道:“這么快就談完了?”
“沒談什么,我說他長相比我還難看,可能覺得不好意思了,”李學武扭頭看了看急匆匆離開的小姬,笑著對周小白說道:“你覺得呢,我們倆誰長得好看?”
“我孰與城北徐公美?”
周小白吃吃地笑道:“那我要不要說‘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哈哈哈——”
“笑什么呢?這么開心?”
周苗苗擦著汗水從對面球場走了回來,微笑著看了李學武問道:“姬處長走了?怎么沒多玩會兒呢?”
“他有要緊事要辦,”李學武笑呵呵地說道:“你們怎么不玩了,我看打的都挺好的。”
“騙人——”
周小白皺了皺鼻子,坐在了他的身邊,輕哼道:“我都看見了,你們倆光顧著聊天,哪里看我們打球了。”
“嗯?這話怎么說的?”
李學武笑著瞅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明顯沒玩過的古麗艾莎和已經漸入佳境的周苗苗說道:“好玩嗎?”
“我覺得很好玩,鍛煉身體,”周苗苗背著手,盡情地展示著傲人的身材,晃動著腰肢說道:“這段時間可把我累壞了,鍛煉之后神清氣爽呢。”
“你呢,沒玩過網球吧。”
李學武笑著對古麗艾莎點點頭,示意了對面的藤椅說道:“坐吧,休息一會兒,別著涼了。”
“謝謝領導,”古麗艾莎謹慎地瞧了他一眼,這才坐在了對面的椅子上,身邊就是周小白。
“我去找點吃的,餓了。”
玲瓏剔透的周苗苗知道,自己在這會打擾到李學武和古麗艾莎談話。
雖然不清楚兩人的關系有多親密,但從古麗艾莎沒有直接跟她講這層關系就能看出一些不尋常來。
她多聰明個人呢,無論古麗艾莎同李學武有沒有那層關系,都不妨礙是她把人帶過來的人情。
其實周苗苗也不是憑白無鼓就幫古麗艾莎說話,兩人也沒什么太親近的機會。
曾經在舞蹈隊接觸過一段時間,她也沒斷了文宣隊的聯系,更有現在對外辦聯系宣傳部門的方便。
今天就是來俱樂部蹲李學武的,她覺得李學武對自己并沒有多少興趣,何不找個新鮮的試試水呢。
真是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啊,從舞蹈隊找來的姑娘,竟然是李學武的舊相識。
不管今天的結果怎么樣,她在舞蹈隊的威望都會重新樹立起來,誰讓她有“識人”的渠道呢。
就像她說的那樣,舞蹈演員吃的就是青春飯,很少有見三四十歲的演員還活躍在舞臺上。
舞蹈演員跟戲曲演員是兩回事,戲曲演員技藝越好越吃香,并不單純地依靠身體能力吃飯。
所以,舞蹈演員還是在有所成績或者前途無望的情況下,盡早轉行,抓住難得的機遇。
偶然間聽到了廣播站于海棠向李學武要人的申請,她便想起了以前的關系,這也是一種布局。
無論是誰,經她之手調到了廣播站,都得記這份人情。
要是古麗艾莎能記住她,那就更好了。
“小白,你要吃什么嗎?”
眼見著周小白沒動地方,周苗苗也是笑著招呼了一聲,道:“要不要我給你帶點?”
瞧瞧這話說的,周小白聽見了只能看了古麗艾莎一眼,站起身說道:“我跟你一起去吧,你對這里不熟。”
看見沒,女同志之間的話鋒一點都不比男同志弱。
什么叫你對這里不熟?
等不情愿的周小白和精明的周苗苗離開后,李學武打量了對面的古麗艾莎,問道:“你看見我緊張啊?”
“沒,我見過您,”古麗艾莎有些慌張地解釋道:“我是說——我來了紅星廠以后見過您。”
“呵呵,我也見過你。”
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笑著說道:“是去年的五一勞動節演出吧。”
古麗艾莎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
“難道我記錯了?”李學武微微一愣,后又微微搖頭苦笑道:“那就是我的記憶錯亂了,不好意思啊。”
“沒有……”古麗艾莎想說什么,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是從學校直接跟著老師來的紅星廠,當聽說紅星廠招收專業藝術表演大學生的時候。
或者說,當聽說是能來紅星廠,是他所在的單位。
自從學校門口一別,她便再沒有見過李學武了,更沒有接到過他打來的電話,她打到紅星廠的電話永遠都是已經登記了,領導回來會回復您的。
壯著膽子打了兩次,她便不敢再打了,那個時候又開始了大學習活動,所以……
直到她來到了紅星廠,在表演舞臺上,在文宣隊,在李學武沒有發覺到她的任何一個角落里——
她就站在那默默地看著他。
與那個夜晚截然不同,又長著同一副面孔的他,讓她思念了很久,魂牽夢繞的男人。
特別的男人總是會有特別的吸引力,就像后世普通人無法理解黃毛對女生的吸引力一般,你永遠不懂他。
李學武以前長的俊俏,現在只能說彪悍。
可他對少女的殺傷力更比以前有威力了,尤其是性格獨特的文藝少女,最喜歡亦正亦邪的危險成熟男了。
李學武說他們在五一勞動節晚會上見過,也對,也不對。
說對是因為他只記得兩人面對面的見面了,說不對是因為她經常能找到機會去看他。
上班的路上,下班的路上,總能貪婪地看見一閃而過的車窗里那張讓她置身于現實的臉。
現實就是,李學武是紅星廠的廠領導,而她則是文宣隊普通的一名舞蹈演員。
兩人工作的地點相距不到幾百米,但對于她來說,這是一個難以跨越的距離和鴻溝。
今天的故意相遇,是她機緣巧合之下,能爭取到的為數不多的見他的機會。
為什么沒有跟周苗苗說她認識李學武?
因為她怕說了這些,周苗苗有所顧忌,就不帶她來了。
只是見了李學武又能怎么樣,他不是那晚的霸道先生,更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神秘男人。
她沒有資格表白,更沒有自信抱怨,埋怨他為啥兩年沒有給她打電話,沒有約她出來。
古麗艾莎真的很想說,就算你不喜歡我,可萬一我真的像里一樣,喜歡了你三五年呢?
她努力地抬起頭,看著李學武的眼睛,心里只有淡淡的遺憾和憂傷。
風雖大,都繞過我靈魂。
4月7,星期一,《人民大報》頭條頭版文章《紅旗下的英雄兒女》刊表,講述了衛三團第一副政委、副團長,紅星廠管委會秘書長李學武同志巧遇商場爆炸,臨危不亂,帶領同事指揮現場群眾開展救援工作的文章。
文章從李學武個人角度出發,以第三視角闡述了當時的救援工作和現場勘查工作場景,文章筆墨并沒有過多地介紹案件的情況,反而著重講李學武的諸多事跡。
撒血疆場,轉業歸來,屢立奇功,舍己救人,無私奉獻,能文能武……
胸前滿是榮譽甲,一腔赤誠為人民。
文章中還提到了身為紅星廠管委會秘書長的他,第一時間安排了應急救援和醫療救護工作……
“領導,人給您帶來了。”
周瑤輕敲了敲辦公室的門,看向辦公桌后面正在忙碌的身影輕聲提醒道:“我現在就帶他進來。”
“嗯,”正伏案寫著什么的李學武應了一聲,頭也沒抬,仍然忙著手里的工作。
周瑤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轉回身看了等在門口的聶小光,招了招手,示意他進來。
聶小光有些忸怩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古怪地看著自己,復又低下頭磨蹭地走進了辦公室。
說實在的,他寧愿蹲在羈押室里也不愿意面對李學武,這個救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大哥。
就算是他親媽、親大哥,也沒說像李學武這樣,每次他遇難了,都能救他出火坑。
如果他爭氣也就算了,或者說一刀弄死了李懷德,把自己這條小命也扔里算逑。
可惜了,李懷德沒死,聽說在醫院里帶傷工作,得到了上級領導的慰問和表揚。
真是特么倒霉到家了!
人家瞧不起自己,可自己又不爭氣。
他已經記不得第幾次給李學武惹麻煩了,這一次再來見李學武,真覺得沒臉了。
“站好了——”
周瑤冷眼打量了他,在他走到辦公桌前按住了他的肩膀,只讓他站在距離辦公桌還有幾步距離的位置。
雖然不知道領導為什么打電話讓她把聶小光帶來,可她確定領導一定有什么話要對他說。
不過領導也沒說讓她出去,周瑤便站在了聶小光的身邊,時刻防備著他有什么不長腦子的舉動。
李學武沒說話,筆尖不停,快速地寫著什么。
一時之間辦公室里安靜了下來,只有紙張被摩擦的沙沙聲,以及走廊里輕輕的說話聲。
直等聶小光以為自己站了一百年之久的時候,李學武忙完了手里的那份文件,抬起頭看了他。
“我沒時間跟你多聊,今天叫你來只有兩件事。”
李學武表情很是嚴肅地講道:“受李主任請托和特別要求,對你所犯下的錯誤包括刺傷他,既往不咎。”
聶小光倏地抬起頭,滿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他,就像脫水的魚兒努力地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又說不出來,嗓子瞬間干涸了,湮滅了所有疑問和要說的話。
在李學武眼神的示意下,周瑤也是滿眼的意外,但還是為聶小光解開了手銬。
“第二件事,”李學武依舊是那副嚴肅的面孔,依舊是冰冷的聲音說道:“李主任給你安排了兩條路,但我擅自做了變動,要么給我當司機,要么去吃槍子。”
“現在你自己選一個吧。”
李學武說完便扯了手邊的一本文件看了起來,好像并不關心聶小光做什么決定。
無論是當司機也好,還是吃槍子也罷,都不驚訝。
可讓周瑤詫異的是,此時的聶小光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站在那哭的像個幼稚的孩子,可憐又無助。
他的哭聲漸漸的大了起來,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抽泣聲,袖子也擦不凈臉上的淚水,倒留下了黑乎乎的印記——那是蹲了一周的羈押室,衣服上積累的臟污油膩。
聶小光之所以哭的如此厲害,是滿心的愧疚,是對李學武再一次救了他而難以控制的委屈和依賴。
在年輕人尚未成熟的心里,恐怕李學武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每次都能拉他走出苦海的那個人了。
稱之為教父或者上帝也不為過,是不是有點中二?
可誰又沒年輕傻過呢。
“難看死了,”李學武處理好了這份文件,抬起頭看著他說道:“用你我都嫌丟人,拉出去斃了吧。”
最后這一句是對著周瑤說的,也是故意嚇唬聶小光的,只是聶小光沒覺得被嚇唬,倒覺得感激和欣喜。
他在周瑤的白眼中笑了出來,甚至笑出了鼻涕泡,真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李學武嫌棄地示意了辦公桌上的抽紙盒,瞥了他一眼,說道:“滾去機關車隊報到,韓建昆會安排你。”
“嗯——”聶小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抽了幾張紙,擦了臉上的鼻涕和眼淚,說道:“我不會給您丟人的。”
“得了吧,現在就夠丟人的了——”
李學武沒眼看他了,換了一副無奈的語氣說道:“李主任大人有大量,不愿意跟你一般見識,可你也得記住了這次的教訓,有個人樣,別讓人瞧不起你了。”
“我跟韓建昆說好了,你好好學車,好好上班,別再想亂七八糟的事,也別再跟亂七八糟的人來往了。”
正說著他的事,韓建昆從門外走了進來,正瞧見自己的接班人,仔細地打量了聶小光一眼。
“領導,新車到了,”他也只打量了聶小光一眼,便轉了目光看向李學武匯報道:“您要不要去看看?”
李學武做事非常講究,利用這一次采購轎車的機會,給所有領導都換了新車,舊車調配給了分公司。
新來的三位領導有新車,其他領導怎么看?
現在不用看了,一樣品牌,一樣型號,甚至出廠日期都一樣的魔都牌轎車到廠了,排排坐,分果果。
有所別的只有顏色,給三位女領導采購的是米黃色轎車,其他男領導的都是純黑色轎車。
其實紅星廠自己也有產轎車,雙子座賣的很好。
可惜了,幾乎所有出廠的雙子座都出口給了港城,便宜又輕便的小汽車一上市便引起了轟動。
卟呤卟呤可愛的模樣深深地抓住了年輕男女的心。
白領上班族或者家里不差錢的大學生都愿意買一臺用作代步,不僅方便停車,還很省油。
相對寬敞的后備廂更能存放日常必用的東西,不顯得凌亂贅余,更有格調。
京城兩家品牌示范店也展示了幾臺樣車,只是看的人多,買的人很少很少。
反正李學武在京城大街上是沒有見過這種汽車。
但銷售處那邊反應,每個月都有銷量,也不是0。
你會花三千塊錢買一臺只有單排座的汽車嗎?
就算它很可愛,很時尚,很省油,也很便宜,除了富貴人家,恐怕還真就沒有人能下得去這個手。
當然了,富貴人家的閨女結婚收的份子錢都有1000元的,雖然那是幾年后了,可說明有錢人真有錢不是?
就算是這個年月,一家幾口人住100多間房子的四合院還嫌小的不也有嘛,你不知道的不代表不存在。
“雙子座汽車給咱們廠職工也有優惠,”李學武看著選車的高雅琴笑著問道:“您要不要考慮買一臺?”
“你是在當銷售員嗎?”
站在米黃色汽車旁的高雅琴瞥了他一眼,好笑地說道:“你看我像是那種能拿得出三千塊錢買車的人嗎?”
“像,我看您一臉的富貴命,”李學武認真地點點頭說道:“我亂猜的啊,您在廠里負責經濟工作吧?”
“打你——”高雅琴抬起手嚇唬了他,見他躲了,便又笑了出來,“我可是標準的無產級階,沒錢。”
“沒錢還說的這么理直氣壯?”李學武笑著逗了她道:“三千塊錢的汽車不貴了,好好想想自己的原因,這么多年了工資漲沒漲,有沒有認真努力工作……”
不能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高雅琴真要動手了。
雙子座汽車確實對廠職工有優惠,但真沒人買。
高雅琴有公車更不會買了,她一邊看了汽車,一邊問道:“阿特的貿易團要談判,你準備的怎么樣了?”
“兩千多萬的訂單,給今年的旅行團貿易開了個大單,也開了個好頭啊。”
“他也是這么想的,”李學武抬手拍了拍汽車,看著高雅琴說道:“第一單就算虧點也得把量搞起來。”
“呵呵,他想多了——”
高雅琴輕笑一聲,說道:“我相信只要有你在,這場貿易他可能會覺得大賺,但咱們永遠不會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