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見琉璃正哀嘆自己運氣不好,遇不到蠢蛋犯人。七原武挑了挑眉,快步上前扶住吉內利之的手臂,免得他真溜到地上,笑道:“吉內桑,請小心。”
“謝.謝謝。“吉內利之冷靜下來了,重新在椅子上坐穩。
七原武又回頭對真里菜笑道:“真里菜同學不要胡說八道,無憑無據怎么可以指認別人是兇手。”接著他又向吉內利之笑道,“對吧,吉內桑,金滿律師不是你殺害的吧?
吉內利之馬上道:“當然,不是我。”“真的不是嗎?”
“不不是。”
七原武松開他的手臂,直起身摸著下巴一臉古怪,而已經把真里菜拖出門去的清見琉璃也很是無語——說不是你也不可能啊,你和腦門上寫著“我就是兇手”沒區別。
真里菜也想發表看法,但被清見琉璃捂著嘴什么也說不出來。
氣氛詭異,吉內利之又有點坐不住了,而七原武思考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有點怪,轉頭吩咐清見琉璃道:“去把吉內桑的問詢筆錄拿來。”
清見琉璃拖著真里菜去了,很快筆錄被取回,中野惠理也跟著來了,但沒進房間,也在門口觀望。
七原武快速翻了翻筆錄,筆錄主要針對的是吉內利之昨晚的行蹤,而且他所述的內容和其他人差別不大,僅提到吃過晚飯后想和金滿修談談,但金滿修說累了,有事明天再說,然后金滿修就上樓去了。
他也沒強求,就和小、永保二人一起回了側樓,然后整晚都沒離開過,是在第二天早上去主樓吃早餐時,聽到管家發出尖叫,沖上樓才發現金滿修已經遇害。
至于夜間的不在場證明,和所有嫌疑人一樣,都沒有,都說自己在睡覺。
七原武快速看完后,將問詢筆錄放到一邊,又在吉內利之的房間里轉了一圈,轉頭向他笑問道:“從筆錄上看,吉內桑只為金滿律師工作過一年多一點的時間?”
吉內利之點點頭,表示沒錯。
七原武接著好奇問道:“筆錄上沒提到你的學歷,能冒昧問一句你畢業于哪所名校?所學專業是什么?”
吉內利之愕然片刻,遲疑道:“我沒上過大學。”“哦,沒上過大學,那你之前的求學經歷.....“我畢業于下橋國中,然后.....沒繼續上學。”
“參加完義務制教育就結束學業了?”七原武摸著下巴奇怪道,“雖然自學成材也不罕見,但金滿律師這種知名大律師需要事務助理,只要放出消息去,當天門就能被擠破吧?
名校畢業生幾乎可以隨便挑,畢竟里面的好處太大了,僅是刷資歷就不錯,更不要提還能結識大量達官貴人,對未來事業很有幫助,他卻偏偏選了你.....吉內桑,方便說說你是怎么被選上的嗎?”
吉內利之愣了一會兒,猶豫道:“我不知道,大概是我比較合金滿老師的眼緣吧?”
七原武忍不住笑道:“只是合眼緣,沒有別的特殊關系?”吉內利之猶豫片刻,低聲道:“沒有。”
七原武仔細打量著吉內利之片刻,笑道:“說起來也奇怪,我看你的臉形和眼睛,倒和金滿律師有點像。”
吉內利之聲音干澀起來:“是嗎?說不定正是這個原因,我才合了金滿老師的眼緣。”
七原武點頭笑道:“好吧,其實無所謂,像金滿律師這樣的人肯定會留有遺囑,等遺囑一宣讀一切就清楚了,就是他精明一世,也沒想到是自己積累的萬貫家財害死了自己,也不知道他這會兒會怎么想。”
“不是....”.吉內利之下意識就說道。
七原武馬上問道:“不是什么?不是為了繼承財產嗎?”
吉內利之又不說話了,但臉色蒼白,身體還微微顫抖,看得出內心斗爭很激烈,或是對七原武的話很不滿。
七原武又放緩聲音說道:“吉內桑,現在隱瞞其實已經毫無意義了。鑒識課和刑警們已經圍著別墅轉了三圈,也沒找到外人入侵的痕跡,嫌疑人只有你們六位.....現在只剩四位了,你們四人中總要出兩位兇手,而且里面只有你一位成年男性,是最有嫌疑用劣質箭頭刺殺金滿律師的人。
再加上身世這東西其實并不難查,萬一他的遺囑里你真是受益人,你的作案動機也相當充分,單憑這些已經足夠指證你行兇,不如自首爭取輕判算了——你大概率只是刺了一具尸體,罪行沒多嚴重,自首再誠懇悔過,有一定概率能爭取到緩刑。”
吉內利之臉色更加蒼白,猶豫了片刻,問道:“真能爭取到緩刑嗎?不用去坐牢?”
七原武實話實說:“我保證不了,但算你自首肯定沒問題,至少也能從輕量刑。”
吉內利之愣了一會兒,從衣領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銀制護符,低著頭說道:“好吧,我愿意坦白,他確實是我父親。一年多前,我送貨時無意間遇到他,他認出我母親留給我的護符,然后就開始問我年齡,問我母親是誰,是怎么過世的,后來就和我相認了....
他也有一個同樣的護符,不信你們可以找找。
他當年拋棄我母親娶了富家小姐,然后現在又和我相認,說了當年很多的不得已,說了自己有多后悔,說現在他妻子已經不在了,沒人再妨礙他,他愿意補償我,我...我就開始替他工作,跟著他學習,但我幾次希望他能公開承認我的身份,畢竟我以前沒父親,從小就被人嘲笑過很多次,他卻一直不肯,說會影響他的名譽,沒必要向外人透露,該留給我的一定會留給我。
昨晚我就是想和他再談談這件事,財產我不在乎,我只想得到承認,但他連談都不想談,我回來后·....心情不太好,喝了一晚悶酒,后來睡不著就去后院散步....
那時大概三點鐘吧,我也忘了當時怎么想的了,就是替我母親不值,也覺得自己被他欺騙,他那個人非常自私,從來都是先考慮自己,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感受,后來我就從后門進了別墅,順手拿了一支箭,去他房間刺了他一箭。”
說到這里,吉內利之泣不成聲,掩面道,“我不是為了他的財產,我就是腦子一熱,當時覺得自己被欺騙了,所以才想殺了他算了,至少能出口惡氣....我和我母親以前過得很難,他卻從沒關心過我們,明明他隨便幫一下忙我們就能過上不錯的生活,但他什么也沒做,他這個人真的很自私!
我當時可能也是想報復他,但刺完后我才反應過來,自己犯下大錯.....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真的很后悔,我真的希望昨晚的事沒發生過,只是場噩夢。”
室內一時寂靜,只剩吉內利之壓抑的抽泣聲,門口的清見琉璃、真里菜和中野惠理也一時失去語言能力,沒想到“刺殺案”還能涉及人倫慘劇,是私生子謀殺了親生父親.....
嗯,這么說不太對,大概率是行刺了親生父親的遺體,畢竟從他的描述來看,當時金滿修已經被毒殺或是扼死,他極有可能真是插了尸體一箭,不能算完全的人倫慘劇。
七原武也長嘆一聲:“當時你刺完有沒有仔細檢查他的遺體,當時他是不是已經被掐死或毒死了?”
吉內利之茫然搖頭:“當時刺完我很后悔,也很害怕,馬上就離開了。”
“難怪你沒拿走兇器。”七原武輕輕點頭,“后門鑰匙你是哪里來的?你們雖然住在這里,但并不算別墅的主人,有前門鑰匙能說得過去,后門鑰匙沒必要給你們吧?”
吉內利之低聲道:“我本來就有,剛來時也幫著管家處理別墅里的一些雜事,所以也有一整套別墅鑰匙,不信你可以去詢問管家,我們兩個人都有。”
“現在鑰匙在哪里?”
“在這兒。”吉內利之取出鑰匙串。
七原武伸手從口袋里取出一個證物袋,戴好手套就把鑰匙串裝了進去,然后轉頭對中野惠理說道:“重新幫吉內桑做筆錄吧,讓他描述一下作案過程,寫一下認罪悔過書,簽好字。”
這是應有之義,中野惠理揮揮手,奧野泰治進入房間,讓吉內利之正式認罪,而吉內利之十分配合,老老實實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實,看樣子真開始努力爭取輕判了。
七原武旁觀了片刻就出門換氣,而清見琉璃跟在他身邊,忍不住感嘆道:“原來真相是這樣的,難怪他會用一支箭去行刺。喝酒真是太可怕了,完全迷失了本性。”
七原武摸著下巴笑道:“你這個笨蛋..
“為什么又罵我,我說錯什么了?”清見琉璃不滿道,“他自己都承認了,難道還是有人栽贓嫁禍他?”
真里菜也忍不住說道:“對啊,他就是犯人,我不可能看錯。”
七原武笑了笑:“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真是有人想栽贓嫁禍他,不過聰明反被聰明誤.....”
他話還沒說完,中野惠理就走了過來,扶了扶眼鏡,心情相當不錯地說道:“七原,還有最后一名兇手,我們是繼續搜查還是先吃便當?”
她這是覺得時間也快到中午,該吃飯了,而且把七原武叫來真是一個英明的決定,三名兇手都沒用上半天就有兩名認罪,接下來再找出“二號兇手”,說不定今天就能結案,效率實在太高了——這次的顧問費又沒白花,絕對五星好評。
七原武笑道:“便當就算了,案子要緊,我已經有頭緒了,過會兒我就把所有兇手指出來,回家再....”
他不稀罕警方準備的廉價簡餐,準備搞定案子回家繼續吃蘿卜燉小雞,家里火上還燉著呢,但他話還沒說完,鷹無幸運拎著兩個五層大食盒跑過來了,一臉賤笑道:“前輩,便當買回來了,你這么辛苦,我特意去買了鰻重套餐給你補補,跑了好遠。”
“哦,鰻重套餐嗎?”七原武馬上來了興趣,打開食盒一看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黑漆木盒,又掀開漆盒一角看了看里面浸滿醬汁的蒲燒鰻魚,輕嗅味道后立刻眉開眼笑地改了口,“人是鐵,飯是鋼,為了更好地服務民眾,先吃飯也可以。”
中野惠理看清是什么鰻魚飯,臉色瞬間黑了,沖鷹無幸運就低聲怒道:“你瘋了嗎,你在干什么?”
鷹無幸運一臉無辜道:“不是你讓我跑步去訂便當的嗎?”
“我也沒讓你訂這么貴的,我們每人每天只有422円的外勤餐補,你自己算算你超標了多少,你是想把辦案經費全都吃掉?!“中野惠理眼鏡上閃過”殺意”之白光,手控制不住地往腰上摸,估計想掏出南部小左輪斃了這不知一線疾苦的職業組王八蛋。
混蛋,這真的一點也沒有窮鬼警察的覺悟啊,你訂鰻魚飯也就算了,還是名店,還訂松級特上,還是全套的,連湯都帶著,一份就要六七千円,這還是工作餐嗎?
我們配吃嗎?
我是讓你去訂快餐店的外賣便當啊,你有沒有腦子,這還要我明說?!
鷹無幸運松了口氣,一臉討好地說道:“我當是什么事,這點小錢至于生氣嘛。前輩放心,這頓我請客,花不到你的辦案經費。“接著他又轉頭對其他刑警笑道,“破案我也幫不上忙,大家辛苦了,中午隨便對付一口,晚上我再請大家喝酒唱K洗泡泡浴。”
周圍刑警看鷹無幸運的眼神瞬間就變了,熱情了許多。
謠言害死人啊,職業組的精英們怎么可能是王八蛋,明明是個好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