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嚴子休幫忙收拾碗筷,問母親:“娘,咱家還有多少胡蘿卜,多少紅薯?”
“胡蘿卜大概五六百斤,紅薯還有五六千斤吧,都在西屋里放著。”
“你覺得今晚的胡蘿卜和紅薯好吃不?”
“好吃啊,特別好吃,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咋回事?”
嚴子休一笑:“洗胡蘿卜和紅薯的時候,我用了我老師開發的高科技生物調節劑。”
“你們教農業的老師,還有這本事?”母親有些疑惑。
嚴子休一聽,是誤會了。他說的是自己的師父,母親以為是自己在農業學校的老師。好嘛,師父又成了教農業的了。反正師父啥都會,這么說也不錯。
他含糊地嗯了一聲,說:“用生物調節劑改善的果蔬,除了好吃,對身體還有很大的好處。我今晚調節一批胡蘿卜和紅薯,明天一早去趕集,肯定好賣。”
母親說:“晚上不還得剝玉米嗎?你身體剛好一些,別累著了。”
嚴子休:“玉米不用熬夜剝了。明天上午不就把脫粒機拉回來了嗎?只要愿意把脫粒機借給大家用,不愁沒人幫忙。估計一晌午,就能把所有玉米脫完。”
“好吧。你也早點睡。”母親關了大門和堂屋門,去休息了。
嚴子休端著煤油燈,來到西屋,把覆蓋胡蘿卜和紅薯的塑料布揭開:“無憂,灑靈液啦。”等無憂灑完,嚴子休找來十來條麻袋,半袋子半袋子地裝胡蘿卜和紅薯。胡蘿卜裝了一百斤左右,紅薯裝了二三百斤。
無憂問:“怎么裝這么少?”
嚴子休叫苦道:“無憂大哥,多了我也拉不動啊。我身體剛好,步行拉架子車,離集市四五里地呢。”
“你這是不習慣用乾坤戒啊。不過集市人多,你也不能一直用乾坤戒,太驚世駭俗不好。那你人拉不動,可以用牲口拉啊。”
“用誰家的?我家又沒有。西邊我大舅家有毛驢。他小氣得很,怎么舍得借?”
“干嘛要借,拿錢租不就完了?”
嚴子休一拍腦袋:“哎呀,窮慣了,啥事都想自己干。對,我有錢,萬元戶。要是說不白用他的,大舅肯定愿意。”
無憂笑道:“你現在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富裕,也想象不到未來會有多富裕。”
嚴子休也笑:“哈哈,請容我慢慢適應大富翁的生活。”
大舅慈明緊挨著嚴家,三間正房,東邊一間廚房,一間牲口棚。廚房和正房之間,有一個過道,和嚴家相通。
嚴子休穿過過道:“大舅,喝茶忙唻?”(鄉下土話,吃晚飯沒有的意思)
“喝罷啦。子休,你回來了?”大舅今年40歲,長得很帥,正在牲口棚忙活。大妗子也從廚房出來:“子休回來了?”大妗子個子不高,胖胖的身材,相貌普通。當年因為窮,大舅上不起學,不識字,所以不容易說上媒。所以不得已娶了大妗子。據說當年第一次相親見面之后,大舅抱頭痛哭一場,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帥氣虧了。不過,大妗子雖然窮,人特別善良,對東西不在乎,窮大方。大舅有時候心情不好罵她,甚至動手打她,她也嘿嘿一笑,不在意。
“回來啦。大舅,給你商量個事。明天上午,我想借你家的驢,一個是趕集賣點東西,一個是拉回來幾臺玉米脫粒機。”
“借驢?”大舅遲疑道。
嚴子休心里一笑,道:“也不純是借,是給朋友幫忙,朋友愿意給錢,一個上午二十塊錢。”其實十塊就不少了,嚴子休每天才三四塊錢工資。
大舅搓搓手:“都沒外邊的,還給啥錢。”
大妗子也說:“就是,給啥錢呢。”不料大舅卻瞅她一眼。大妗子不吭聲了。嚴子休心知肚明,大妗子是真不要錢,大舅卻是作假客氣一下,瞅妗子是怕作假成真。
嚴子休拿出錢包,抽出兩張大團結,遞給大舅:“人家是實打實的,大舅你先拿著。”
大舅快速接過錢:“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把驢喂好,不耽誤事。”
“好。大舅,妗子,你們歇著吧。我回去了。”
嚴子休回到西屋,又裝了一百斤胡蘿卜,二三百斤紅薯,都裝到了架子車上。然后端著煤油燈到了東院東屋,這是他住的地方。
東院的四間正房,東邊兩間是大哥和大嫂的,西邊兩間是姐姐的。姐姐剛出嫁,房子還給她留著。東邊的兩間東屋,靠南邊的是備用廚房,靠北邊的,是嚴子休和二哥合住的地方,反正目前都是單身漢,也無所謂。不過大哥大嫂和二哥都不在家,各有各的工作。所以整個東院,今天就嚴子休一個人。
煤油燈的燈芯透過玻璃罩子,放射著黃白色的光。嚴子休坐在東屋的書桌前,思緒萬千。今天發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議了。是真?是幻?說是真的吧,怎么可能呢?說是幻覺吧,還有這么多真實的變化。要不要再到仙府里面驗證看看?他想了一下,覺得還是睡吧,明天還得早起。
他現在不想熬夜了,因為有了仙府,有了信心。除了不得已的工作學習需要熬夜,其他無意義的熬夜,都是對明天信心不足的表現。
吹滅煤油燈,嚴子休脫了衣服躺在床上,覺得心潮起伏,毫無困意。不會又要失眠吧?這么多年來,失眠他可沒少經歷。這時,無憂說道:“你現在是神經系統過于興奮,中醫講氣血上浮,陽不入陰。”
“那怎么辦?”
“這樣子。你先把注意力輕輕地放在兩腳的腳心。過一會我再給你說下一步。”
“好。”嚴子休輕輕地把注意力放在腳心,念頭跑了,就再拉回來,再跑了再拉回來。……過了好一會,無憂的聲音傳來:“現在把注意力放在腹部,隨著呼吸,腹部會自然起伏,輕輕跟隨這種起伏。”嚴子休聽話照做,覺得雜念越來越少,身心越來越松,越來越空……
“格給根……”一陣雄雞打鳴的聲音傳來,嚴子休睜開了眼睛:“呀,天亮了。一合眼一睜眼,一夜就過去了?這一覺可真舒服。”他看看手表,六點半,趕緊爬起來,穿好衣服,拿起洗漱用具到壓水井旁邊,放下用具,又去廚房用水勺打了一勺水,倒進壓水井里開始呼噠呼噠地壓水。這一勺水,叫引水。沒有引水,地下水不容易壓上來。
母親早就起來了,在掃院子。嚴子休邊洗臉,邊問:“娘,昨晚休息得怎么樣?”
“好哩很。好久沒睡過這樣的好覺了。”
“我也是,很久沒睡過這樣的好覺了。”
正說著,大舅牽著毛驢從過道過來:“子休,起來了?”
“大舅早。”
“你先洗臉,我把車套好。”
“我洗好了。”嚴子休過去把架子車壓平,這樣子,驢容易套。
母親問:“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墊墊?”農村一般都是先干一陣子活再吃早飯,農村的小學也是凌晨先去上學再回來吃早飯。嚴子休家離小學四里路,想當年早上中午下午,一天六趟,兩頭不見太陽,光上小學算下來就走了幾萬里路。
“不用,我到集上買倆燒餅就行。”嚴子休又找了一把水果刀,拿了一個用于盛菜的搪瓷盤子,裝了一暖瓶涼水,放到車上。對大舅說:“大舅,你家的秤也借我用用。”
“行。”一會兒大舅把秤拿來,牽著驢把車子拉到院子外面的路上,“你可要把驢看好了。”
“放心吧。大舅,現在集上胡蘿卜和紅薯都怎么賣?”
“胡蘿卜一毛五,紅薯三毛。”
“好,知道了,我走啦。”
老萬集在新良村西面,有四里半地。農歷逢單日有集,初九、十九、二十九逢會。集,是早上到早飯后。會,是從早上到午飯后。
嚴子休怕來晚了沒有好地方,所以一路也沒和無憂聊天,急匆匆趕路。到了老萬集東頭一看,還是來晚了。好家伙,到處都是人。看這情形,也進不去啊。沒辦法,就在集東頭尋個空地,找了十來塊磚頭把架子車前后墊好,把驢解下來拴在旁邊的樹上。然后打開麻袋口,把胡蘿卜和紅薯露出來。靈液滋潤的東西,表皮完整光滑,相當有賣相。他又用水沖了一下搪瓷盤子和水果刀,洗了一個胡蘿卜和一個紅薯,切成小塊,放在盤子上,紅的紅,白的白,水靈靈的。萬事俱備,他開始吆喝:“好吃的胡蘿卜,好吃的紅薯,清新甘甜,先嘗后買,機會難得啊。”
喊了幾遍,路過的行人大多看了看,卻沒有駐足的。嚴子休心里納悶,我這每個字都是實話,怎么沒人來呢。又喊了幾遍,還是沒人來。他心里有點明白了,怪不得大家都在集里擺攤。村口這地方,沒買東西的急著進去,買好東西的急著離開,行動的慣性太大,停不住腳啊。
無憂現身說:“我幫你喊。哎,好吃的胡蘿卜,好吃的紅薯,清新甘甜,先嘗后買,機會難得啊。”
這一喊不要緊,幾乎所有人都看過來,竟然有只鳥在吆喝,這可真稀罕。沒見過鸚鵡的人,互相打聽,這什么鳥啊,真漂亮。呼啦,一大群人圍了上來。嚴子休嚇了一跳,心里問無憂:“大家怎么能看到你,能聽到你說話?”
“我想讓人看到和聽到,就能讓人看到和聽到。”
嚴子休給無憂比了個大拇指:“請繼續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