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班。
薛元桐在睡覺,與世隔絕。
江亞楠把晚飯帶給她,她醒了。
外面陽臺傳來陣陣的呼聲,什“姜寧贏了”,“姜寧又輸了”,“姜寧努努力就當云婷婷的男朋友了”之類的喊聲。
薛元桐震怒。
但她還沒吃飯,于是決定先埋頭狠狠干飯。
班上的留學生黃星月路過此地,見她吃的特別香,不禁詢問:“你好,你在吃什么?好香!”
薛元桐抬起小臉,眼神警惕:“麻辣燙。”
黃星月感覺她下一秒仿佛會把食物藏起來,她第一次見到如此護食的人。
碗面飄了一層紅油芝麻,不用想,也可以確定這種食物的美味。
“請問你的晚飯在哪買的?”
薛元桐扒拉筷子,想著剛才聽到的呼聲,她道:“你應該去問我的仆人姜寧。”
“仆人?”黃星月皺眉,這是一個很遙遠的詞匯,哪怕是非洲,也僅剩西非存在一個半奴隸制的國家。
而中國,卻并非是這種制度。
對學識的渴望,暫時沖淡了食欲,黃星月:“請問,他為什么會當你的仆人呢?”
薛元桐傲然:“他生來就是我的仆人。”
黃星月點點頭:‘生而為奴。’
“作為仆人,他具體每天會為你做什么?”
“這可太多了!”薛元桐數道:“幫我帶飯,送我來學校,陪我讀書,陪我打游戲…”
黃星月:“那么你呢,你為他提供了什么?”
“我為他提供住處。”
黃星月覺得邏輯上沒毛病。
薛元桐抓起炸串,這是一根炸的焦脆的骨肉相連,表面涂了層辣醬,還撒了香料。
薛元桐嘎嘎狂吃。
黃星月看到錫紙袋里還放著別的炸串,外表同樣可口,她不明白:‘不是說中國人很好客嗎?’
黃星月想了想,摸出一顆巧克力:“謝謝你為我解答。”
薛元桐搖搖頭:“你的好意我領了,禮物就算了。”
媽媽從小告訴她,不能輕易接受陌生人禮物,她一直記得呢。
“好吧。”黃星月又站了幾秒,發現這個小女孩完全不好客,于是往外面陽臺走了。
隔壁9班的幾個男生在討論問題:“聽說8班來了一個非洲留學生。”
“非洲,那不是黑人嗎?”
曾經的小商人,沈旭樂道:“你們知道,為什么練射擊的基本是白人,而田徑項目上,優秀的基本是黑人嗎?”
有人回答:“因為黑人天生體質強啊,基因好!”
沈旭繃著臉:“因為跑的快的叫田徑運動員,跑的慢的叫移動靶!”
“哈哈哈!”
周圍樂開了花。
黃星月走到門口,將對話完全收入耳,她雖是黃白皮,但亦有非洲血脈。
沈旭說完后,看見了長相具有混血特色的黃星月,他愣了愣,問:“你是留學生嗎?”
黃星月點頭,非常有禮貌的說:“很高興認識你們。”
沈旭見到這位留學生如此美麗有涵養,他趕緊回道:“我也很高興。”
仿佛剛才的笑話從沒發生過。
黃星月送給他一顆巧克力:“這是我們國家的特產,正宗的巧克力。”
沈旭受寵若驚,趕緊剝開品嘗,苦的他翻白眼,太特么難吃了,
黃星月如同一位異域的公主,關切的問:“是不符合你的胃口嗎?”
沈旭又怎么舍得傷害眼前這個美麗大方的異域公主呢?
他強行將巧克力咽下,稱贊:“非常好吃,我很喜歡!”
黃星月露出微笑:“慶祝我們的友誼。”
沈旭被苦的受不了了,謊稱有事離開,實則是回教室漱口。
黃星月沿陽臺往前走,走到東邊的長廊,迎面遇見姜寧。
黃星月立刻詢問:“你好,請問你是姜寧嗎?”
“嗯?”
“我聽薛元桐同學說,你是她的仆人,請問你真的是她的仆人嗎?”
姜寧面無表情:“她在胡說。”
“好吧。”黃星月心道:‘狡猾的小女孩。’
“那么你能告訴我,她吃的東西是在哪里買的嗎?”
姜寧:“校門口的胡記麻辣燙店,以及旁邊的炸串店。”
黃星月:“謝謝你。”
她出于禮節的,遞出巧克力糖。
然后,她就對了一雙水墨風的眼睛,仿佛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了。
黃星月竟有幾分心虛。
姜寧接過巧克力糖:“謝謝。”
他卻沒當場吃,而是提醒:“那家麻辣燙的味道很淡,你一定要多加辣椒,堅決的多加辣椒,才能吃到我們禹州原汁原味的特色美食。”
“我會的。”黃星月表示。
晚自習,最后一節課。
郭坤南驚訝的發現,后桌黃星月的嘴巴腫了一晚,讓她的美貌降格了幾分。
不過,郭坤南并不在意。
他在跟網戀女友聊天,是的,他又有了新的女朋友。
這個女朋友相處的還算融洽,因為是馬事成幫他出的主意。
郭坤南見到王龍龍鎮守講臺,他悄悄往旁邊一溜,坐到馬事成旁邊。
他面色興奮:“馬哥,她現在一直以為我是鄰省的人,每次聊到她的家鄉禹州,她很感動我為她特意去了解禹州。”
馬事成:“嗯,到時候你倆奔現,你就說你坐了很久的車來禹州,然后還為她辦了轉學手續,只為陪伴她。”
郭坤南光是想想畫面,便激動不已!
她肯定會感動的一塌糊涂吧!
“但是我現在碰見了一個難題,她生活的難處,我很難關心到她。”郭坤南犯了愁。
馬事成:“發揮你的智慧,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即可,畢竟網戀不能面面俱到。”
郭坤南將這句話記下,又回到座位。
他再看向手機屏幕,發現櫻桃丸子發來了消息:
“阿南,我來姨媽了,肚子好難受。”
郭坤南心快碎了,他發了條大膽的消息:“我恨不得給你揉揉肚子,我的手很暖。”
櫻桃丸子:“可是我們距離太遠。”
這一刻,郭坤南簡直想告訴她,自己在禹州,就在禹州市區!
可惜,他忍住了。
他開始發揮自己的智慧,突然,他眼睛一亮,他想到了!
郭坤南怕手機有響聲,他拍拍同桌:“泉哥,把你的耳機借給我。”
單凱泉暫停歌曲,疑惑:“你看電影?”
少年藏不住心事,激動的郭坤南將他的神妙法子講出來:“桃子她姨媽來了,但我們距離太遠,沒辦法給她揉肚子,所以我決定給她打電話。”
單凱泉表情疑惑:“你準備打電話安慰她嗎?現在在上課呢。”
郭坤南得意一笑:“我讓她把手機打開震動,她再把手機放肚子上,然后告訴她不要接電話,這樣就相當于我在給她揉肚子了。”
單凱泉傻了:‘什么賽博朋克?’
郭坤南成功借到耳機,點擊撥打qq電話,結果下一秒,他的臉色僵硬了。
“怎么了南哥?”
郭坤南疑惑:“她為什么在忙線中啊?”
單凱泉不假思索的說:“可能有人在揉了。”
比起為情所困的郭坤南,另一角的龔瑾和王永,連基本的生存需求,也無法得到保障。
前桌的龐嬌一直在嘶吼:“餓啊,餓…”
有好幾次,龔瑾偶爾走神,還以為喪尸入侵呢。
王永提醒:“瑾哥,你餓不餓?”
龔瑾家世再如何,終究是個十幾歲的青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現在晚自習第三節課,他確實有些餓了。
“你有吃的嗎?”龔瑾問。
“有的有的!”王永趕緊從桌洞里掏出一包豬肉脯。
龔瑾心里暗贊一聲:‘不錯。’
他撕開包裝袋,剛咬下第一口,突然發現課桌動了,翻江倒海的晃動,嚇得他還以為是地震來了!
然后,便對上了龐嬌綠油油的眼珠子。
旁邊的王永趕緊遞給她一小包豬肉脯。
龐嬌扯開包裝,直接填入了血盆大口,然后一雙眼珠子再次盯他。
王永沒辦法,又遞她一小包,龐嬌吃光。
王永連忙用胳膊擋住豬肉脯:“沒了,沒了,我們自己還要吃呢!”
龐嬌不再索要,她離開座位,拖動肥壯身軀,游走河道,兩旁不斷有人遞來零食,小面包,香腸,親嘴猴。
她魁梧的雙手不斷接下,撕開外包裝,不斷的往嘴里填。
龔瑾眼睜睜的看到,有人給了一根雞爪,龐嬌直接嚼碎吞咽,甚至沒吐骨頭。
他不由得想到了古代神話中的饕餮降世,‘這特么是人?’
前排的陳思雨,望著龐嬌吞噬的模樣,為之震撼。
“她明明每天晚自習都會出來吃東西,為什么晚飯不多吃一點啊?”
白雨夏:“因為她下午要減肥。”
陳思雨:“那不是白減了嗎?不明白。”
白雨夏看看她,說:“你下午還說你晚上好好學習,絕不聊天呢。”
陳思雨閉嘴。
龐嬌的腳步最后停在了張池的座位前。
講臺上的王龍龍計時:“龐嬌,你還有兩分鐘的進食時間哈!”
張池直面龐嬌,掏出一包超市賣4塊錢的雞味塊:“8塊!”
龐嬌怒視:“只有你敢坑我!”
張池絲毫不怕:“你愛買不買,不買滾蛋!而且你必須先給我錢!”
龐嬌本不想受辱,奈何肚肚打雷了。
王燕燕只好掏出一張10塊紙幣。
張池喜,趕緊接過紙幣。
龐嬌怒吼:“找我兩塊錢!”
張池掏掏褲兜,發現居然沒零錢:“我沒硬幣,下次找你。”
龐嬌:“不行,你必須現在找我!”
旁邊的王燕燕陰陽怪氣:“沒零錢你還敢賣8塊?”
張池一想也對啊,他輕飄飄的說:“那賣你10塊好了。”
龐嬌正在狂吃雞味塊,她猛地一拍課桌,雞肉味噴了張池滿臉!
“快找我錢!”
“沒零錢。”張池抹抹臉,露出痛苦表情,賺錢太特么難了。
他從桌洞里面掏出一根超市賣1塊錢的小鴨脖:“我把鴨脖給你,我定價兩塊的。”
現在輪到龐嬌發怒:“我不要,商店只賣1塊,我只要你找我兩塊錢!”
張池惱了,老子沒錢怎么找你?
“你不想買,就把雞味塊給老子吐出來,老子把錢給你!”
此言一出,全班為之一靜。
崔宇:“池子,你魯莽了!”
段世剛:“池子你還太年輕!”
然后張池就看見,龐嬌張開了血盆大口,仿佛遮天蔽日。
本來他旁邊還有個柳傳道,結果柳傳道見勢不妙,早就腳底抹油跑路了。
張池怒斥:“你無法無天了嗎?”
王燕燕:“是你先無法無天的!菲菲,勝男!”
教室的東南角,龔瑾只覺得身后升起兩尊大山。
張池大喝一聲:“我的兄弟在哪里!”
整個教室為之一靜,竟無一人響應。
張池看向段世剛。
段世剛捫心自問:‘你愿意為你的朋友擋下這輛大卡車嗎?’
不是他愿不愿意的問題,是特么根本擋不下啊!
氣氛陷入了尷尬的窒息中。
龐嬌:“退錢,退錢!”
張池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錢是他的命!
這般環境中,辛有齡說:“龐嬌,你先吃飯。”
然后,她拿出兩枚硬幣,放到張池的課桌上。
張池滿臉愕然,他沒想到,他為了錢背叛的前班長,這個關頭居然向他伸出援手。
張池拿了錢,交給龐嬌:“找你了!”
龐嬌蔑視他,帶走雞味塊,回到了她的地盤。
龔瑾卻沒了食欲。
張池收了兩塊錢后,他拿出一版臺式小香腸,對辛有齡說:“這個在外面商店賣兩塊,現在我不賺錢,原價給你!”
辛有齡:“不用了,兩塊錢而已。”
張池正色道:“我今天沒錢給你,而到了明天,我絕對會忘記債務!”
“你拿著吧,就算不吃,喂喂流浪貓也可以。”
辛有齡勉為其難的接下。
晚自習放學。
頭頂的漫天星光,映照了河壩綿長的柏油路,遠處壩下的平房燈火明亮。
姜寧騎車帶薛元桐回家睡大覺。
“快點,快點姜寧,你行不行呀!”
“不行我來騎!”
薛元桐在后座催促,她一天沒見楚楚了,她已經讓楚楚在門口迎接了。
姜寧拐下河壩,又騎了一段距離,轉入平房前方。
薛楚楚一身素凈的校服,清清冷冷的站在風里。
直到望見電瓶車的身影,她那雙剪水眸中,才漾出些許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