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巨艦世界,維也納,美泉宮。
此時的維也納,正處于冬季,下了一場好大的雪,整個城市銀裝素裹,多瑙河上凝了一層薄冰,蒸汽機車噴著滾滾濃煙,在漫天飛雪中穿行。
相較于為了安撫北方佬才建立的北都法蘭克福,維也納這座原本奧地利帝國的首都,明顯要繁華多了。
這些天,老皇帝的心情很沉重。
倒不是因為冬天到來,又會有一批子民因為嚴寒失去生命。
在這個時代,每年冬天凍死人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他的憂慮,在于歐洲越來越緊張的局勢。
前段時間,巴爾干這個火藥桶終于爆了,塞爾維亞,保加利亞,黑山還有希臘組成了巴爾干同盟,對奧斯曼帝國宣戰。
對于曾經打到維也納城下,哈布斯堡家族數百年的老對手,弗朗茨自然沒什么好感,但眼睜睜看著巴爾干地區在泛斯拉夫主義和沙俄的支持下,一次又一次地從奧斯曼帝國身上撕下來血肉,還是令弗朗茨倍感憂心。
畢竟波希米亞王冠領,伊利里亞王冠領,加利西亞·洛多梅里亞,乃至匈牙利王冠領地治下都生存著大量的斯拉夫人,沙皇自詡所有東正教徒的保護者,全斯拉夫人的救世主——即便前者們未必愿意做沙皇的順民,但對獨立建國的追求一直孜孜不倦。
即便是雙方還締結著神圣同盟,德邦還是單純的奧地利帝國時,弗朗茨也始終對東方這個侵略成性的龐然大物心存恐懼。
在得到了德克薩斯白水晶的礦源后,德邦的最大短板被補足,憑借著大量的識字人口,近些年的發展堪稱是突飛猛進。
但法國人強大自身的速度更快!
在當初,法蘭西剛吞并西班牙的時候,老皇帝可從沒把這當成是一種威脅,表面來看,法蘭西一口吃了個爽,但誰都知道西班牙那就是一個爛泥塘,不僅到處都是貧瘠干旱的山地,交通不便,還催生出了強烈的地方割據主義,以及頗具反抗精神的山民。
連昔日打遍歐洲無敵手的拿破侖一腳踩進去都要損失慘重,弗朗茨和他的顧問們,一度覺得西班牙會成為法國的放血槽,遲早會耗干法國人的最后一滴血。
可惜事與愿違。
大概是以伊莎貝爾二世為代表的西班牙先代國王們將這塊土地霍霍的太厲害了,也可能是頻繁的戰亂使西班牙人迫切盼望一個強人終結這一切,還可能有泛拉丁主義的影響。
總之,當王冠落到法國國王頭上以后,西班牙人的反抗精神并未發揮出什么效果來,叛亂偶有發生,但絕大多數人還是當了順民。
這不只是增加了一塊擁有一千多萬人口的領土那么簡單,西班牙人原有的殖民地雖然少,但開發程度都還不錯,屬于能下金蛋的母雞,跟德邦現在占據的“東非”“西南非”“新幾內亞”完全沒法比。
西班牙曾經丟失的殖民地,數目眾多的以其實力根本無法奪回的“宣稱”,使法國人迅速走上了一條擴張的道路。
新格拉納達,中美洲聯邦,西屬古巴,西屬菲律賓,拉普拉塔,一處處殖民地被納入其掌控之下,成為了支持法國對德邦復仇的資糧。
在德克薩斯栽了大跟頭的英國人,一面要在中亞地區面對時刻磨刀霍霍向印度的毛熊,一面又要面對在海外大肆擴張的法西聯邦,只能左支右絀。
礙于海軍力量不足,兼在南美缺乏戰略支點,德邦想要插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何況對比孤懸海外的英國人,德邦一旦進場,是真要被協約國打到本土的。
而今,世界已基本被瓜分完畢,除了遠東的那個大國以外,世界都已被納入歐洲主導的秩序之下。
歐洲列強們野蠻擴張的時代已經結束,再想繼續,就必須要對難啃的骨頭,也就是彼此下手了,或者說,他們此前不惜一切代價擴充實力的原因,就是為了這一天。
敏感的國際局勢,使法俄協約,英德同盟兩個大集團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
弗朗茨很清楚,德邦跟法蘭西的宿命對決將再次上演。
雖然曾擊敗過一次法國,但弗朗茨對于這個哈布斯堡家族的宿敵,從未有過半點輕視之心。
上一次奧法戰爭中,拿破侖三世還沒來得及進行總動員,發揮出法國的全部戰爭潛力,就一敗涂地,但轉眼間法國人就憑借一場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重新證明了他們的陸軍依舊天下第一。
“弗朗茨陛下。”
“誰!”
老皇帝豁然抬起頭,打量著四周。
一旁的皇家近衛和侍從們面面相覷:“陛下,剛才沒人說話。”
弗朗茨眉頭緊鎖,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遇到了幻覺,但他身上佩戴的那些皇家傳承的神器,又沒有任何特殊的反應:“海德里希,讓皇家顧問們即刻趕過來。”
耳畔再度響起了聲音,這一次,卻是一個很熟悉的女聲。
相隔一個世界的薇薇安娜,透過面前的漩渦,看到了那熟悉的長輩,眼眶有些濕潤:“陛下,是我,我找了個特殊的聯絡方式跟您通話。”
“安娜?”
老皇帝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喜。
“陛下,您在跟誰說話?”
有些人開始擔憂起來,畢竟哈布斯堡家族接連出了好幾個腦袋不正常的皇帝了,一些心懷不軌的叛逆甚至公然宣稱哈布斯堡家族就是一群近親結婚誕生的怪胎。
“你們到外面去吧。”
他揮了揮手,屏退了眾人:“你這個狠心的丫頭,都這么多年也不想著再寄過來一封信?”
此前,薇薇安娜給弗朗茨寫過一封信,已經說了很多事情的原委,譬如她上次是在執行任務,因此只能短暫逗留在德克薩斯,沒法回到德邦來探望他。
“自從那次以后,我還沒回來過”
她看著老皇帝臉上比當初分別時多了許多的皺紋,曾經精神矍鑠的老皇帝,如今也已是老態龍鐘了。
她忽然就明白了當初切里妮娜看到自己父親時的感覺。
“隔著一個世界的通話嗎?”
老皇帝倒沒表露出什么驚訝的情緒,畢竟昨日巨艦本就是神話中的產物,只是跨越一個世界的聯絡,跟傳說里那能通往天堂的巴別塔比起來,似乎也沒什么。
“是的,陛下,我的艦長先生想要先跟您通會兒話。”
老皇帝有些驚訝:“也好,我倒想看看把你從我身邊拐走的,傳說中的巴別塔之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陛下,很榮幸與您有這樣一場談話,正如您所了解的那樣,我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仍處于中世紀的時代。”
弗朗茨微微頷首道:“我該怎么稱呼你?”
洛薩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對面略顯緊張的燭騎士,心道這姑娘該不會以為自己真的會自稱是弗朗茨的祖宗吧?那不過是玩笑話罷了。
他輕笑著說道:“您叫我洛薩就好。”
“那么洛薩先生,你想要跟我說些什么?”
弗朗茨的語氣很淡然,但他的心情其實不然,畢竟那是傳說中能游走于時間線當中的偉大造物,其中蘊含的隱秘能使最強大的傳奇施法者都為之瘋狂。
“歐戰就要爆發了,就在兩年之后,假如您想再拖一段時間用來整軍備戰的話,在兩年以后,最好別讓您的繼承人,斐迪南大公到伊利里亞地區閑逛。”
“歐戰真的會爆發?”
弗朗茨反問道。
盡管絕大多數有識之士,都已預料到了未來會爆發一場大戰,但實際上仍有許多人覺得同盟國和協約國之間勢均力敵,也許會形成一個穩定的對峙狀態,持續十年,乃至更久的時間。
“確定無疑。”
弗朗茨輕出了一口氣:“謝謝,這是個很有用的情報。”
他頓了頓,又道:“或許有些冒昧,但我還是想知道,這場戰爭的結局到底誰輸誰贏?”
“陛下,這個答案即使我告訴您也沒有意義,因為時間線是會改變的,在沒有我插手的時間線里,德克薩斯此時已經毀滅了,在這條新的時間線里,許多事情即便是我也說不準,這也是我未曾告訴您一個確切的開戰時間的原因。”
“我明白了。”
弗朗茨笑了笑,沒再繼續追問。
這個答案確實沒有意義,無論是輸是贏,哪怕歷史線不會改變,他也不會因為那是“既定的結局”,就放棄努力。
“那么洛薩先生,你是想要像幫助德克薩斯人一樣,幫助我們德邦了?”
“沒錯。”
弗朗茨沉默了片刻,還是道:“只是出于個人的喜惡嗎?”
傳說中神靈一般的存在,突然有了個人的喜惡,哪怕是站在自己這邊,也令老皇帝有些不自在。
“可能是因為在我所在的世界,我也姓哈布斯堡吧。”
這時,倒是輪到德皇驚訝了。
在弗朗茨的理解當中,洛薩所說的他的世界,應該屬于另一條時間線。
“所以你其實是.我們哈布斯堡家族的祖先?”
“算是吧,我是維爾納一世的次子。”
老皇帝驚訝得有些說不出話來,誰能想到拐走自己公主的,竟會是自己的祖宗?
還是洛薩主動打破了僵局,笑著說道:“陛下不必考慮我們之間關系的問題,常游走于時間線的人,實無必要糾結于輩分上的問題,您就當我是一個親近后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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