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煉金術構筑的私人空間，在這須彌座里是絕對隔絕的——這方面楚子航嚴格地遵照了法奧斯行動規范內的要求，以確保重要的信息不會因此暴露出去。
雖然對人類一方而言，這種保護信息的手段似乎有點太過頭了。
但現在的楚子航已經從康斯坦丁饋贈的記憶中意識到，在這個中庭世界，還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幕后操控著一切……
對待那種敵人，怎么小心都不為過。
結合學院提供的支持，他和零合作設計了現在的煉金儀式，在邀請步舜看過之后得到了保密性上的認證——
這種煉金儀式甚至可以干擾預言類的能力，步舜的評價是“即使是龍王也沒法輕易突破”的煉金術式。
到了這里，就沒有什么彎彎繞繞的必要了。都是雷厲風行的人，楚子航從一旁的冰箱里面拿出一瓶可樂丟給坐在沙發上的凱撒，沉聲道：“我就直說吧，卡塞爾那邊的想法我們大概能猜到，也樂意給你們一些幫助，畢竟這是屬于我們共同的世界。”
“混血種也好，沒有血統的普通人也罷，現世的人們變強沒有壞處……面對末日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希望，也許我們也會有需要你們力量的那一天。”
一手捏著可樂罐，凱撒另一只手握拳舉起，肅然道：“這些自然不用多提，保護自己的世界本來就是我們的責任。”
“你需要我們怎么做？”
不是“希望”做些什么，而是“需要”怎么做，凱撒這句話實際上就已經是承認了卡塞爾和秘黨一方愿意低頭，愿以法奧斯馬首是瞻——當然這本來對他們來講也都是利大于弊的事。
至于所謂的尊嚴和臉面？
法奧斯的援助純純的技術扶貧，再拎不清自己的態度就太不知好歹了。
“首先，火巨人殘骸的研究——這件事主要是零負責的。我不太清楚她那邊實驗的進度，但經過共同決議，我們愿意與卡塞爾一起進行研究，但條件是……”
楚子航停頓了一下，然后才緩緩開口：“我要求獅心會的人加入到這邊來。”
凱撒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只要獅心會的學生不反對，那么他們當然可以加入進來，卡塞爾不會做任何的阻礙。”
“好。”
楚子航抿了抿嘴唇，沒有多說。
二人對這件事真正的意義心照不宣，在凱撒看來楚子航的要求很簡單，那就是拿回那些原本屬于他的獅心會班底。
獅心會作為卡塞爾學院內原本最大的“兄弟會”組織，前身能夠追溯到初代校長和昂熱他們那一批老一輩的屠龍者，底蘊自然深厚。在楚子航入學后，獅心會在他的帶領下重獲新生，旗下不管是蘇茜還是蘭斯洛特都是學院內最優秀那一批的學生，老實講要把這么一批人交換出去就算是昂熱也會有點肉疼。
但凱撒清楚這個機會千載難逢，昂熱絕不會拒絕——在那位復仇者老爺子眼中，任何事只要對屠龍有利，他都會大開方便之門。
再說獅心會眾人離開卡塞爾來到楚子航麾下，以楚子航的性格，也不會虧待他這些老朋友。
世界上現在多得是想要抱法奧斯大腿的人，其他人想要這個機會還沒門路呢！
凱撒的反應并不在預料之外，楚子航點了點頭：“你能做出決定就好，昂熱校長也在信件回復中說過了，你能全權代表卡塞爾的態度。”
“具體有關合作的情況，后續會有專門的人士來進行商談和協商，立下正式的合約也更方便學生們和自己家庭的溝通。”凱撒揚了揚眉：“有我和校長在，不會讓那些抱著其他想法的人混進隊伍里面來……這一點就相信我們的判斷吧。”
說這句話時，金發青年蔚藍的雙眼中，同樣醞釀著壓抑的風暴。
與法奧斯的合作同樣是他在卡塞爾學院中，建立自己的權威的必要一環。在凱撒看來他是“凱撒”而不是“加圖索”，他決不允許任何人伸手染指自己將來的權利——即使那些想法來自他的家族、他的親叔叔……不如說如果有些老不死想要在這時候伸手，凱撒很樂意把他們伸出來的爪子一只只全部砍斷。
在看著凱撒將信息存入左臂上的構造兵裝內后，楚子航隨即豎起三根手指，“火巨人的事情是其一，除了它，我們現在要面對的問題還有兩個。”
“貘應該告訴過你，前不久蛇岐八家在遠東海淵深處捕捉到了龍類的胎動，疑似有龍族之卵即將孵化，但暫且無法確認它的所屬。”
說到這件事，凱撒有些疑惑：“為什么是現在？能讓蛇岐八家特意提出來，想必他們對這枚即將孵化的龍族之卵的來歷有所了解，可法奧斯方面卻沒法確定這枚卵的真實身份嗎？”
楚子航滑開桌面上的平板終端，操作了兩下，在二人之間的辦公桌上投影出一片復雜的文字和圖像。其中相關的資料大多以俄文和日文寫成，凱撒本就會使用俄文，在出發前也已經系統地學習過日文，資料上的語言并不影響他的閱讀。
他看著投影中的一張照片，皺著眉頭念道：“列寧號……”
那是一艘雄偉的巨型破冰船，白色的船身和黑色的艦橋涇渭分明，艦艏鑲嵌著紅色五星。
功勛戰艦列寧號，世界上第一艘核動力破冰船，原屬蘇聯北方艦隊，在服役期中它曾多次榮獲嘉獎，堪稱滿載榮譽。但在蘇聯解體后的某一天，它忽然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北方艦隊的戰艦序列中，檔案也生硬地中斷在1991年12月25日，北方艦隊也不追查它的下落，仿佛有人用橡皮把這艘鋼鐵巨艦生生地從世界上擦掉了。
問題是，為什么這艘船會出現在蛇岐八家的記錄之中？
楚子航看出了凱撒的疑惑，沉聲道：“因為列寧號就沉沒在遠東海域，距離海岸線只有120海里。”
“它沉沒的海域沒有湍流也沒有暗礁，以列寧號的性能幾乎不可能在這種安全海域出事。當年列寧號的消失就非常離奇，沒人知道它為什么沉沒，也不知道列寧號為什么要經過遠東海域，露西亞國方面也從未追查過它的消息，似乎其中存在著某種禁忌，只要和它扯上關系就會遭受惡運。”
“后來根據我們的調查，和相關人員提供的證詞。”楚子航想到了給他這些秘密信息的零，心中閃過些許猜測，“列寧號的最后一趟路途經過了北西伯利亞的一個無名港口，從里面帶走了一枚珍貴的龍類胚胎，然后那個港口毀于一場大火，最終載著這枚胚胎的列寧號在遠東海域沉默。”
凱撒雙手抱胸，一只手撐住下巴，仔細地思考起這背后的隱秘。
“根據我們的猜測，列寧號沉沒的位置正是蛇岐八家記載中的高天原，根據記載那是一片特殊的尼伯龍根，白王血裔的圣域，只有擁有神之血的人才能進入其中。”
說完列寧號，楚子航緊接著又操作平板，投射出一幅看得出來非常古老的畫作。
畫作上呈現怒容的和服男人手持利刃，與生有八個頭的巨蛇怪物廝殺在一起，稍微有點神話學知識的人就能認出這是一幅描述了遠東神話中，須佐之男和著名的怪物八岐大蛇戰斗的畫。
但不同尋常之處在于，這幅畫上的須佐之男魁梧非人的身體，與八岐大蛇那如山般的巨軀以一種極其意向的筆觸連系在了一起。
二者死戰的同時又像是在痛飲對方的鮮血，爭斗的最后二者已經不分彼此，似乎在隱喻一種令人不由深思的可能。
從抽象的畫作中看出了什么，凱撒眉頭緊蹙，那是融合……
亦或者升華？二者本為一體？
楚子航繼續說明，這些一部分來自于蛇岐八家的古老記錄，更多的是來自于法奧斯內步舜所記錄的歷史。
“遠東的白王血裔來源極其古老，高天原從前從前并不是坐落在海淵深處，而是在這片土地的天空上，白王圣骸就被供奉在其中，被歷代的天皇當做祖先祭拜。”
“在那時候，最強大的白王血裔、也就是現在被稱作皇的個體會被賦予神的名字，也就是天照命、月讀命和須佐之男命。”
楚子航說道：“但歷史上，曾有一代的須佐之男命不知為何產生了邪念，他在圣域中吸收了白王圣骸從而墮落為身具龍血的怪物，成為了那神話傳說中的八岐大蛇。根據流傳下來的古事記中的記載，為了阻止八岐大蛇的肆虐，那一代的天照命和月讀命最后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將八岐大蛇封印在了高天原之中。”
“但高天原最終也因此而墜落，神話的時代在這個島國終結，擁有皇血的白王血裔斷代，衰弱下去的混血種因此分散，到現代才形成了現在的蛇岐八家。”
以法奧斯的觀點來看，當初那一代的天照命和月讀命或許因為無法戰勝融合了白王圣骸的八岐大蛇，不得以借用了高天原這個尼伯龍根的力量——就像是高架橋上奧丁借助尼伯龍根向楚子航他們施壓那樣，憑借“世界”的幫助，才最終將其擊敗封印。
但高天原也最終因此從天穹墜落，墮入海淵禁區，沉睡至今。
回想起貘說過白王圣骸可以讓人升華為龍，凱撒心底有些不好的預感：“你的意思是……”
楚子航眼神肅然：“我們無法確認那枚被列寧號帶走的古龍胚胎究竟屬于哪一系的龍族，又身具幾代的血統，根據已經確定的情報，四大龍王的眷屬幾乎不存在于我們這個中庭世界，列寧號上最有可能的只是一只普通的古龍胚胎，屬于次代種層次。”
“但考慮到白王圣骸的危險性，它既然能讓混血種升華為龍，放任它與古龍胚胎接觸，很可能出現某些難以預料的變化。”
都和龍王打過交道了，以楚子航現在的眼界很難看上那些連眷屬都算不上的次代種。
漫長的時間過去后，即使是曾經足以被稱為神明的龍王們都有了不一的衰弱，就更別說普通的龍族了，它們現在很多甚至連言靈都不一定能釋放得出來。
但白王圣骸這種聽著就恐怖的東西，盡管它只是那位神秘白皇帝留下的一抹余暉，但誰也不知道它到底隱藏著什么樣的力量，這種不可控才是最值得重視的東西。
“要解決這個正在孵化中的胚胎，莫不是要下潛？”凱撒抬了抬手：“有需要的話，我們卡塞爾也可以提供協助。”
他觀察了一番楚子航的神色，盡管楚男士表面上看上去還是以前那副面癱的樣子，但實際上表情已經豐富了很多。
凱撒越看越覺得有些奇怪……
回想起之前見面時候楚子航的態度，他意識到楚子航似乎并不怎么急切，完全沒有那種任務到臉上了不得不去完成的急迫感。
楚子航居然微微一笑：“這也是我要說的第二個問題。”
他低頭看向桌面上的平板終端，伸出手掌按在上面，一陣天藍色的光芒掃過，一個清冷空靈的女聲隨即響起：“已確認權限，在許可范圍的通訊限制已經解除，楚子航同學，請問你要聯系誰？”
自家設計的屏蔽系統自然不會把自己也限制了，否則關鍵的時候信息傳遞不到人手上，那豈不是大坑？能做到單方面屏蔽外界干涉，才是楚子航和零設計的這套煉金儀式最有含金量的地方，他們內部的通訊在比娜的管控下幾乎不受限制。
“比娜小姐，請幫我接通荒蕪大地那邊的通訊。”楚子航禮貌地說道：“那邊的情況應該也已經探查得差不多了。”
淡藍色的光影隨即一閃而過。
“莫西莫西”
天藍色的投影框出現在辦公室內二人面前，凱撒訝然看到另一邊冒出了一位頭頂藍色矩形光環、背著一門沉重巨炮的藍發少女的身影。
“啊！繪梨衣醬，聯絡來了喲！”
眼見畫面出現，少女立即睜大了眼睛，臉上熱烈的笑容不含一絲陰霾，用力地向通訊這頭揮起手臂：“嗨你好！這里是愛麗絲噠喲！還有繪梨衣醬和七實姐姐在一起！！”
“愛麗絲，你那邊情況如何？”
看到這位活潑可愛的小妹妹，恐怕沒有誰會感到不愉快。楚子航微笑著朝藍發女孩揮了揮手，隨后向著凱撒方向抬手，介紹道：“他是凱撒·加圖索，來自卡塞爾學院，接下來他和他的同伴也會加入到你們這邊的行動來。”
“吼吼！也就是說有新的同伴要加入愛麗絲的勇者小隊了嗎！”天童愛麗絲興奮地舉起了身邊紅發巫女的手臂，“太好了！這樣一來我們就能探索更遠的地方了！”
“等等……這是……”
凱撒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通過通訊畫面，凱撒能清楚地看到被叫做愛麗絲的少女身后，有著赤紅電子眼的機械怪物殘骸已經堆成了一座支離破碎的小山，流淌出一種他很是熟悉的赤紅液體。而她的身旁，有著和他女友陳墨瞳類似的紅色長發的少女正好奇地向他看來，但她看似乖巧可愛的模樣背后，卻是一具具倒斃在地的巨大尸體……
這時，楚子航也站起身來，輕聲喊道：
“——在列寧號沉沒的海淵身處，我們還確認到了與現世接軌的，全新的末日世界。”
“那個胚胎和白王圣骸，現在已經進入到了那個世界之中。”
好好好好，終于寫完了！在12點之前！大家可以夸夸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