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沿著運河走了半個月,雖然周遭的運河風光變化不大,但漸漸涼爽的天氣,還是證明他們已經來到了北方。
這天早晨,朱楨正在艙中高臥,忽聽到外頭響起三人大呼小叫的聲音。
他揉著惺忪的睡眼出來一看,只見眼前水面豁然開闊,在朝陽的映照下金光萬頃,確實十分壯觀。
“這是到哪了六叔?”朱雄英興奮的問道。別看到現在還沒下過船,但這一路上看到的大好河山,就已經讓他覺得不虛此行了。
“這么大的湖,應該是微山湖吧。”朱楨打著哈欠道:“它北與昭陽湖、獨山湖和南陽湖首尾相連、水路溝通,合稱南四湖、當年大運河縱貫其中,這里曾商旅云集,市肆繁華,堪稱北方江南。可惜會通河現在淤堵的厲害,北平也沒了元大都,這里自然盛況不再了。”
“六哥真厲害啊!”老十一由衷的佩服六哥。
“那是,我師父無所不知!”朱雄英就很得意。
“哈哈,好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微山湖可是個好地方,這個季節能吃到四鼻鯉魚大閘蟹,還有麻鴨和它的蛋。”朱楨摸了摸雄英的臉蛋,笑道:
“咱們找個人煙稠密的地方下船嘗嘗鮮。”
“什么,下船?”雄英三人這下高興壞了,這半個來月一直撈不著下船,可把三個半大小子憋壞了。
“過了南四湖,就離兗州不遠了。”朱楨笑道:“難道咱們還真的,直接坐船上門找老十?”
“就是就是。那樣咱們的一舉一動,都讓十哥安排的明明白白,實在太被動!”老十二深表贊同道。
“正好可以借著南四湖這么遼闊的水面,甩掉盯梢的眼線,讓他們找不到咱們!”朱雄英也高興的直拍手。
“其實最多一天時間,肯定能找到咱們。”朱楨接過侍衛奉上的牙具,含混道:“這點時間也不夠咱們搜集多少情報的,但能……”
“哦,明白了……”這一路上下來,老十二已經徹底迪化,馬上搶著道:“但能讓十哥不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什么,這一點很重要。對吧,六哥?”
“呃……”老六滿嘴的白沫瞠目結舌,其實他想說‘能嘗嘗當地的特色美食也不錯’來著。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道:“嗯。”
說是馬上下船,但南四湖之大還是遠超想象。而且從船上看去,岸邊的村落雖然不少,像樣的城鎮卻沒見到幾個。
結果一直到當天黃昏時分,他們才換穿布衣,改乘小船,在個叫南陽鎮的地方上岸。
“元朝修了會通河,南北大運河通航后,這南陽古鎮就成了運河岸邊的重要商埠。”朱楨指著眼前水鄉小鎮,依舊跟個導游似的,給三人講解道:
“后來元至順二年,在這里重建了南陽閘,從此南陽就更有名了,一度與揚州、鎮江、夏鎮,并稱運河四鎮。”
“是嗎?”三人看著眼前也就是住了幾百戶人家的小鎮,有些難以置信,別說鎮江了,這里比揚州都差遠了。
“是的!這位公子說的一點都沒錯!”岸邊的老漁夫高聲插話道:“五十年前,南陽鎮就有萬戶人家,千家店鋪,碼頭比現在大了十倍不止。”
“那怎么會成了這樣子呢?”三人問道。
“打仗毀了唄,后來會通河也廢了,哪還有做生意的肯來?”白發蒼蒼的老漁夫,嘆息道:“現在漕糧都改海運了,估計是徹底回不去了……”
“瞧我這老糊涂,說這些干啥?”說著他笑問道:“三位公子和這位小公子,來南陽是尋親還是訪友啊?”
“都不是,我們是跟著哥哥出來游學的。”老十二搶著答道。
“那你們可來錯地方了。”老漁夫看看朱雄英,壓低聲音道:“趕緊回去吧,不然這位小公子,會遇到危險的。”
“……”四人聞言面面相覷,老十二小聲道:“錦衣衛這么牛逼的嗎?咱們都換了船也沒甩開?”
他們身后的鄧鐸也死死盯著老頭,他感覺這人不像錦衣衛的密探,身上完全不帶官氣。這種看不透的感覺,更讓人汗毛直豎。
“老丈何出此言?”朱楨將朱雄英拉到身后,淡淡問道。
“公子別誤會,小老兒純屬好意。”老漁夫看看左右,見碼頭上有個熟悉的人影過來,便不復多言道:“總之,像小公子這樣的男娃子,不該來這濟寧府……哦不,兗州府的。”
說完他便扛著櫓下船去了,只留哥幾個面面相覷。
“這老倌能把地名都說錯了,”老十二小聲道:“不會是個騙子吧?”
這下不用老六,十一哥便解釋道:“今年之前這里就是濟寧府,后來十哥封在兗州后,父皇便將兗州升為府,把濟寧降為散州,反隸屬于兗州了。這才幾個月的事情,當地人叫錯也很正常。”
老六點點頭剛要說話,便見嚇走老者的人影到了近前。他本以為是個地痞流氓之類,孰料卻是個青衣小帽,肩搭白毛巾,做伙計打扮的男子。
“幾位客官萬福,是打尖兒還是住店?”一開口果然是個店伙計。
“既打尖兒也住店。”朱楨笑道:“聽說南陽湖的大閘蟹很有名,特地帶著弟弟們遠來嘗嘗鮮。你家店里能吃得到嗎?”
“那客官可真問對地方了。”店伙計便得意洋洋道:“我們店是全鎮做湖鮮最好的。用的毛蟹個個青殼白肚、金爪黃毛、體壯膏肥、香味濃郁,號稱‘湖上皇’!”
哥幾個一聽就皺眉頭,心說這有點犯忌諱吧?老六卻渾不在意,對那伙計笑道:“這么好?那遠不遠?”
“近著嘞,前頭掛著紅燈籠的那個就是。”店伙計指著不遠處笑道:“抬抬腿就到。”
“那就去你家住了!”
“好嘞,這邊請。”店伙計點頭哈腰,殷勤的引著一行人前行。
朱楨問道:“聽人說你們兗州府小孩來不得?”
“沒有沒有,哪有這說法?”伙計腦袋搖成撥浪鼓道:“你們是聽那打漁的老頭說的吧?他這里有問題。”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道:“誰不是從小孩長起來的,要真像他說的那樣,南陽鎮上早沒人了。”
“這樣啊。”朱楨點點頭,不復多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