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第三哨所舉行了一場簡短的葬禮。
葬禮的悼念對象,正是寧平坊事件中殉職的一名巡查長。
這一方世界,由于詭異的原因,人類死亡之后,尸體有一定概率變成胡亂咬人的“游尸”,被咬到的人還會中尸毒。
故而為了安全起見,通常會在一天內舉行葬禮,向遺體做最后的告別,再將尸體焚燒成灰燼。
程瀚駕臨現場,親自主持了葬禮。
而以署長之尊擔任主持,這也是給死者的哀榮。
巡查署的其它官員,副署長段卓輝,另一名副署長白新山,以及第三哨所哨長陶洪明等人,亦參加了此次葬禮。
本哨所的眾多巡查員,還有一大群靈獒,更是濟濟一堂。
一張張臉龐(狗臉),皆是嚴肅之極。
程瀚站在棺木前方,發表了簡短致辭:“沈定忠巡查長,為巡查署效力了二十二年,巡查署將永遠銘記他的貢獻……”
他說話之時,人群中不斷有啜泣聲響起。
這是被請到現場的家屬,抑制不住的低聲哭泣。
程瀚以一句話結束了致辭:“謹以神榕之名,愿沈巡查長的靈魂,回歸神榕之巔,獲得永恒的安息。”
他低下頭,率先朝著棺木行了一禮。
其他人跟著行禮。
就連狗子們亦是如此,它們齊刷刷的伏在地上,狗頭緊貼著地面。
至此。
儀式結束。
陶哨長轉頭看向下屬,小聲吩咐道:“將沈巡查長的遺體,送往殯葬館盡快火化吧。”
兩名巡查員推著一輛小車過來了。
家屬的哭泣聲,馬上變大了一截。
沈巡查長的妻子,哭得眼睛都腫了,哀求道:“諸位,我們全家能否最后看一眼我的丈夫?”
陶哨長非常為難。
此前復仇者的刺殺,使用了一種相當可怕的超凡手段。
沈巡查長的血肉被吮吸了不少,尸體縮水一大圈,原本是一米八的壯漢,現在卻是一米二的侏儒,看起來頗為駭人。
假如家屬看到尸體的可怖模樣,晚上一定會做噩夢連連。
沈夫人仿佛明白了什么,捂著嘴開始痛哭起來。
三個孩子也哭成了一團。
陶哨長一臉黯然。
現場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程瀚暗嘆一聲,認真說道:“沈夫人,我有其它手段,可以讓你和你的孩子,再見一面沈巡查長。”
沈夫人雙膝一彎,就欲跪下來:“多謝程署長。”
程瀚隔空虛托一下,送出一股勁力阻止對方下跪:“勿需如此。”
他體內閃過奇異的波動,右手輕揮了一下。
沈夫人和三個孩子,眼眸瞬間失去了焦點,臉上也出現了奇怪的恍惚之色。
下一刻。
母子幾人發現周圍的景色發生了變化。
不再是哨所。
而是一片鳥語花香的山林。
沈巡查長正站在一條蜿蜒溪流旁邊,一臉微笑的看著母子四人:“這輩子遇到你們,是我最幸運的事。”
沈夫人當即淚崩:“老沈!”
三個半大孩子大哭起來:“爸爸!”
而在哨所里。
一幫巡查員,還有一群狗子,各個看得一臉驚奇。
署長大人施展了什么手段?
這一家人全都一副癡癡呆呆的模樣,偏偏卻哭個不停,口中還嘀咕著奇奇怪怪的話,莫非中了幻術?
兩位副署長對視一眼,神情既有驚異,亦帶著一絲震動。
這倆人見多認識廣,立即辨認出來這絕不是幻術,母子四人分明是進入了被催眠的狀態。
或者說——入夢。
也就是夢生會擅長的古怪手段。
可問題是,黑甲軍從未教授過入夢之法,程署長這是從哪里學到的手段?
據說夢師需借助一種名為“入夢靈燭”的道具,署長卻只是揮了一下手,便將母子四人拉入夢境。
這等手段,比夢師厲害多了!
傳聞中的大夢師,似乎也才這種水準而已。
夢境中。
一家五口說了好一會話。
沈巡查長露出歉然之色:“我滯留的時間差不多了,抱歉我得先走一步了,我們來生再會吧。”
他依次摸一下三個孩子的頭,又與妻子擁抱一下,腳步輕盈的踏著水面,越過潺潺溪流,身形就此沒入了山林。
母子四人望著這一幕,盡皆淚流滿面。
稍頃。
他們醒了過來。
沈夫人呆立幾秒,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程署長,萬分感謝您幫助我們全家最后團聚了一次。”
三個孩子更是哭得涕淚橫流。
對這一家人來說,夢中之景才是真正的最終訣別。
面對著冷冰冰的棺材,連遺體都不能再看上一眼,這算是哪門子的告別?
程瀚長嘆一聲:“沈巡查長的殉職,是整個巡查署的巨大損失,讓你們一家人見面,是我應該做的。”
他了解過相關情況,沈巡查長是巡查署難得的正直之人,平時工作盡職盡責,從未有過吃拿卡要之事。
此人遇難,確實令人扼腕。
而入夢之法,正是從“背叛者”偷師的手段,再經過全知之眼的多次改進,比原版強力太多了。
程瀚想了想,肅容問道:“你們還有沒有未了的心愿?我會盡力滿足。”
沈夫人的二兒子,一個叫做“沈萬輝”半大少年,忽然跪了下來:“程署長,我想要親手為我爸報仇。”
陶哨長委婉的勸道:“萬輝,殺死你父親的兇手,已經被仲裁署判處死刑,行刑官明天便會處決兇手,你用不著這么做。”
哨長明白,處決犯人是仲裁署的權責,一個非官方的民間人員,莫名其妙搶了行刑官的工作,仲裁署能高興嗎?
更關鍵的是,仲裁署一向緊跟議政廳的腳步,偏偏自家新署長上任并未拜會大執政官,仲裁署大概率不肯配合。
陶哨長又道:“我有一個替代方案,我可以安排你以問訊的名義,狠狠揍一頓兇手,出一口……”
程瀚瞄了一眼下屬,打斷道:“行了!”
陶哨長趕緊閉上了嘴。
程瀚轉頭看向副署長白新山,毫不客氣的吩咐道:“白副署長,你去仲裁署交涉一下。”
白新山干脆的應道:“明白。”
沈夫人見需要副署長出面,這才意識這事有點麻煩,連忙說道:“程署長,萬輝這孩子太冒昧了,您只當他沒有說吧。”
程瀚搖了搖頭:“無妨!區區一件小事,仲裁署不會不答應。”
半小時后。
白新山臉色難看的回來了。
這位副署長低聲匯報道:“仲裁署拒絕通融,今晚當值的‘凌東山’副署長,還說巡查署的手伸得太長了。”
程瀚徑直問道:“仲裁署的‘高一陽’署長,家住在哪里?”
白新山趕緊答道:“我帶您過去吧。”
這位副署長心中暗暗吃驚,一言不合便找上仲裁署署長的家門,新署長的做事風格真是與眾不同!
程瀚點頭道:“帶路!”
兩人騎上羽獸,快速奔出了哨所。
不多時。
白新山叩響了一棟豪宅的前院門。
“咚!咚!”
仆人的聲音傳了過來:“誰啊?”
白新山自覺充當了仆人的角色,喊道:“巡查署的程署長,特來拜會高一陽署長。”
過了幾秒。
仆人回應道:“非常抱歉,高署長現在并不在家,他……”
程瀚打斷了仆人的話:“聽說高署長家的飯菜不錯,我特意過來蹭幾頓飯,順便找高署長聊一聊黑甲軍的舊事。”
這句話故意使用了高端傳音技巧,將聲音遠遠的送出去,不止高家豪宅可以聽到,附近幾棟住宅全都能聽清楚。
程瀚說完之后,馬上抬起右手,隔空對準大門虛推一下。
“咔!”
門鎖突然崩斷。
“吱呀!”
大門自動打開了。
“昂”
瓜瓜叫喚一聲,自顧自的進入了前院。
一名仆人站在門口,呆若木雞。
此人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強行闖入仲裁署署長的住宅,這行事未免太猖狂了吧?
白新山跟在后面,咂舌不已。
程署長這是真的準備打上門?
很快。
高家的人被驚動了。
高署長的大兒子,喚做“高廣明”,不僅不敢怒、不敢言,還得硬著頭皮出來接待:“程署長,歡迎光臨!”
換做前幾任署長,假如敢這么強闖進門,這家伙一定會甩臉色。
可這位新署長來頭太大了,見面就殺一名副署長,鐵血鎮壓了寧平坊事件,早已哄傳了安華城的各個部門。
即便高廣明借十個膽子,也不敢擺臉色。
程瀚跳下瓜瓜,大刺刺說道:“將我們的羽獸帶到獸棚,好好的喂上一頓。”
高廣明無奈之極,趕緊吩咐仆人照辦。
兩名仆人應了一聲,立即去牽羽獸的韁繩。
“昂!”
瓜瓜叫了一聲,靈活擺動一下長長的鳥頸,躲過仆人抓韁繩的手。
仆人怔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白新山幫著解釋道:“署長的坐騎瓜瓜聰慧得超乎想象,只要讓人在前面帶路就好了,瓜瓜自己會跟過去。”
“昂!”
瓜瓜再度叫了一聲,似乎在應和。
它緊接著做了一套有趣的動作。
瓜瓜伸出長喙,飛快的連啄數下,動作快得帶出了殘影。
第一下,將白新山的副署長臂章啄掉了。
第二下,又將臂章重新弄了回去。
原先的臂章,稍稍有一點歪斜。
現在卻變得端端正正。
瓜瓜又彈出腦袋,使勁啄了一下仆人的腰帶。
“啪!”
腰帶斷掉了。
仆人的褲子頓時掉了下來。
“昂!”
瓜瓜扇動一下翅膀,啼叫透著一絲得意。
仆人慌慌張張的提起褲子,尷尬到了極點。
高廣明的臉黑了下來。
不請自來、弄壞大門不說,就連你的羽獸也這么欺負人?
太過分了吧!
程瀚卻微笑起來:“瓜瓜有點調皮。”
他心知肚明,高署長明明就待在家里,只是對方得到了議政廳私下里的授意,才會避而不見。
堂堂大執政官,心胸是不是太狹隘了?!
不過這沒關系。
他想見的人,怎么可能見不到呢?
程瀚的辦法很簡單,也很不要臉——堵門!
堵得對方不敢在家里走動!
堵得對方吃飯都得偷偷摸摸!
堵得對方連門都出不了,明天也別上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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