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牢往西,是身毒以北,曾盛極一時的孔雀王朝區域,也就是摩揭陀國的東北角。
這里是佛陀在世時的身毒四大古國之一。
孔雀王朝則是第一個身毒近乎大一統的王朝。
此時王朝崩潰不久,各國分裂,但作為核心的摩揭陀國仍相對強盛。
霍去病全力催動行軍策,隱匿行蹤,神不知鬼不覺的越過了摩揭陀國的邊防。
他的行軍意圖明確,擊敵要害!
若能達成最終作戰目標,將對身毒形成無可逆轉的兇狠打擊。
第一階段的目標,有三座城池要攻陷。
到午夜時分,前方出現第一個目標,摩揭陀國的邊城重鎮,比丘城。
午夜。
比丘城內的民眾忽然被一聲巨響震醒。
感覺中,整個城池都在搖晃。
城門處,霍去病親自匯聚兵勢,融合六千軍伍的力量,在半空顯化出一個巨大的青銅柱虛影。
銅柱聚千軍之力而成,盤繞著無數的兵家陣紋,氣息凝練。
霍去病又將軍陣放開,和比丘城祭刻的佛家經文防御體系,產生交鋒,碰撞。
那兵勢匯聚的銅柱上,則滋生出一道道秘紋。
這是霍去病第一次嘗試引導兵勢,推動秦時秘紋軍的攻城兵術。
此術曾讓秦軍戰無不勝,功克六國城池無數。
秘紋兵術盤繞的青銅柱,緩緩旋動,長度近三十丈,直徑之粗,宛若數千年的古木。
它彷如一柄戰戈,又像是一支巨箭,或一截粗大如山嶺的……攻城木。
轟隆!
比丘城的城門,在秘紋銅柱的沖擊下,砰然皸裂。
周邊的城墻也被撞擊坍塌!
神情堅定沉狠的漢軍,蜂擁殺入城中。
激蕩的兵鋒,撕開了城內守軍的防衛!
霍去病策騎在親軍追隨下,直奔城內中央,一座佛光繚繞的宮殿!
轟轟轟!
蚩尤從他身后站起來,顯化出十數丈的高大身軀,帶著滔天的黑氣,聳肩撞擊在那殿宇上。
殿外的佛光浪濤般涌動,波瀾四起。
再撞!
佛光出現裂痕。
犍陀羅城。
無相昧,無愿昧,滅諦,集諦,道諦齊聚。
還有剛趕來的苦諦。
新晉巨頭苦諦生的肥頭大耳,常人身形,偏胖,赤足。
他的瞳孔為褐色,四十三歲,是幾大巨頭最年輕的一個。
佛家最頂階的修行是可以傳承的,前任圓寂后會有果位傳下來。那是區別于佛舍利,又有些相近的修行結晶。
苦諦得到的苦果業位,還沒和他完全交融,懸在其身后,鋪灑出無盡的佛光,若大日當空。
新任苦諦亦是修行天賦過人,是上一任苦諦的師弟,順勢繼承其位。
此時幾人共同聚力,六道佛光在面前匯聚成一尊佛陀在世身。
這尊佛身佛法無邊,雙眼能洞察千里,破穿虛空。
六人正在和漢以西,十二因緣中剩下的五人,以及剛趕過去的八正道僧眾中的四人交談。
八正道在佛家‘力’的修行上,也就是降魔方面的戰斗能力,幾乎不弱于七巨頭。
他們修‘正’法,融合了婆羅門教(印度教古稱)的修行,很善于戰斗,降魔,是佛家的護法金剛。
八正道常年守護身毒的佛家圣地,近乎寸步不離。
此時其中四人同出,來到漢地和十二因緣中剩下的五人匯合,是史無前例的事情。
“推動佛音入漢,對漢人傳播教義,進展如何?”無相昧詢問。
“已經按無相昧,無愿昧上座所說,推送念珠送入漢地。
我等幾人正在洞察部分漢人的意識魄,掌握漢語,稍后會化身漢人,進入漢地傳播教義。”
在漢以西的羌氐等族聚居地,一處小部落內,九個印地僧眾,盤坐虛空。
他們九人時而摘下頸部懸掛的佛珠,加持神念烙印,而后屈指彈出。
這些念珠帶著微光,化入虛空,一路前行,最終會進入漢地,藏匿埋入一些偏遠村落的地下。
從此以后,該村落的民眾,每逢入睡,夢境里就會有佛光顯化,能聆聽佛音,傳授佛法,宣揚修佛是正道,通輪回,成正念,積累來生福報。
這種傳播方式,防不勝防。
不過,漢目前已經在著手應對。
道尊傳告各地道門弟子,在邊境走訪,以便于及時發現問題。
但仍舊有人,有村落不斷出現信佛,崇佛的百姓。
“可曾傳告漢民,帶來兵禍,掀起殺伐者即為入魔之人,不求和平,為諸般惡業之源。”
無相昧寶相莊嚴,背對眾生的臉上,神色平和,沉聲發問。
對面傳來回應道:“已推送相關消息告知漢民。
但那漢將霍去病,民眾多對其抱有善意,有些人甚至因為提及兵禍者為魔,引起他們的反感,而導致傳播佛訊失敗。”
無相昧不急不躁:“慢慢施加影響,終會有民眾逐漸信服。”
不久之后,六巨頭切斷了和彼端的聯系。
“漢人防范之心頗重,傳佛訊入漢,進展緩慢。”
“至今還只能在漢地邊緣活動。”
“漢占據東土神州,氣運正隆,諸子百家,修行昌盛。想在漢傳播我佛經意,讓漢人生出向佛之心,自是不易。”
“漢人不識真佛,所修皆為小術,到頭不過是一場空。
他們即便一時得勢,終究難逃解脫……”
無相昧話音未落,殿外忽而傳來急切的腳步聲。
一個僧眾快步進來:“烏秅來的消息,漢人大舉興兵,已破開我身毒邊城。”
“漢人興兵?”
無相昧等人亦知道霍去病已經撤回長安。
他們還曾聚眾商榷過,認為霍去病是在知道身毒不弱于漢以后,暫時止了攻伐身毒的念頭。
不過霍去病離開后,漢人持續往西域增兵,似有動作,所以六巨頭一直被牽絆在這里。
而他們已經與匈奴溝通,待明年開春,便會聯合用兵。
想不到漢在這個時候,先一步打過來。
“漢人近期數次增兵,果然有再戰的意圖。”
“可是那霍去病秘密返回,統兵來攻?”
“應該不是,傳來的消息,并未提及漢將霍去病。”匯報的僧眾說。
“若無霍去病,漢軍就是在自取敗亡。”
“事情不會那么簡單。霍去病雖然退走,但漢軍在烏秅以北數次增兵。他們來攻,其實早有跡象,不足為怪。
漢軍既然來了,我們同去看看。”
“霍去病若不在,我等聯手,可滅殺漢軍將領。”
六巨頭氣機相連,伸手一劃,經文交織成蓮葉,探入虛空。
此為佛家彼岸蓮花經所化寶術,最善行路。
六巨頭霎時來到犍陀羅城外,往北行去,很快就聽到前方傳出喊殺聲。
夜色中,大漢軍旗飄揚。
當頭一員漢將策馬飛馳,手提長刀,起落間連殺數名身毒兵眾。
身毒的官方兵眾,和佛修是兩個不同體系。
他們也有城池,守軍,只是身毒的神權高于王權。
他們的信仰一統,但各地王朝割據,分裂成軍,導致的結果就是王權愈發被神權壓制,為神權服務。
縱觀身毒歷史。
他們的國家始終分多聚少,很少有強盛的統一時期,所以會被各方吊打,建立殖民地,掠奪財富。
因此身毒人雖信佛,但被欺負后無處發泄,戾氣非常重,就發泄到了自家低種姓的民眾或女子身上,屢有聳人聽聞的事情發生。
此時,張次公一刀劈出,強盛的刀浪,斬殺數名身毒兵。
但下一刻,他面前的虛空,迸發出一點凈光。
一只金色的佛手探出。
經文的壓力如山,讓張次公避無可避。
半空,六巨頭一字排開。
身毒部眾發現六巨頭到來,精神大振。
而壓向張次公的攻勢,卻是被一道破空的青光擊潰。
銅俑衛童晏從虛空走出,看向六巨頭,臉上殺機閃爍。
隨同童晏一起出來的,一個,兩個,三個……竟有一共十二名銅俑衛。
傾巢而出。
皇帝親自下的命令。
之前有一個俑衛死于集延城之役,童晏是當時幸存的俑衛。
他們是來復仇的。
俑衛本該有至少半數,絕不離皇帝左右,但俑衛被殺了一人,皇帝特許,讓他們自己來把場子找回去。
宮廷俑衛,全員殺到西域。
他們一直隱在暗處,是為了配合霍去病的行軍計劃,直到現在才出現。
霍去病當時能安心回長安,這批銅俑衛到達,也是原因之一。
此刻,十二名俑衛齊出,對上身毒巨頭。
單獨的俑衛比身毒巨頭要弱一些,但十二打六,二打一!
“殺!”
“為漢軍者,不惜此身!為過往的袍澤,為大漢!”
戰火全面點燃,漢軍悶頭殺敵,刀光四射!
“為大漢!”
“為大漢!”
十二名俑衛氣機交織,竟演化出一座巨大的青銅山,從天空中下壓。
俑衛秘術,傳說是秦皇得仙秘而創造的禁術,能演化九山之銅,蘊神州山河之重。
銅山帶著沉悶的雷音,從虛空墜落,砸向六巨頭。
六巨頭不明虛實,撐起的經文之光便留有余力,被銅山的重量碾壓,倏然崩潰。
六巨頭抽身避退,但身毒部眾被壓得筋斷骨裂,死傷不在少數。
這天晚上,漢軍和銅俑衛殺入身毒西北,與其守軍,六巨頭激烈交鋒,嘎嘎亂殺!
漢軍很快便擊穿其西北防線,全面殺入身毒。
讓人意外的是漢軍過犍陀羅城而不入,直接往南殺去。
漢軍的作戰方略,是霍去病親手制定。
身毒并無這方面的軍事強人,一時尚無法看破漢軍的意圖。
到下半夜,犍陀羅城。
中央經殿。
虛空漣漪,金光劃空,六巨頭相繼出現。
其中以苦諦,還有集諦兩人最為狼狽。
苦諦的胸腔全是鮮血,腹部被轟出一個窟窿,隱然能看見臟器,傷勢非常重。
集諦胸前像是被烈火灼燒,一片焦黑,肩膀,腦后都有深可見骨的傷勢。
其體內,經文彌漫,若針線般在填充彌合這些傷勢。
六巨頭的臉色難看。
無相昧正要說話,又有徒眾進來,神色惶急:
“北地摩揭陀國傳來消息,漢軍攻破比丘城,沿圣河往西直奔華氏城,兵鋒隱然威脅王舍城!”
王舍城?
那是身毒圣地,佛陀生前居留的地方。
身毒最重要,不可挪動,佛陀傳世的圣舍利等物,都在王舍城!
六巨頭驀然色變:“漢軍近期在烏秅以北數次增兵,是迷惑我們的假象,將我們拖在這里,他們的真正目的是王圣城!
佛陀圣物若失,我身毒頃刻就要災禍不斷,各方爭權。
婆羅門教被我們壓制就是因為有圣舍利在,讓他們不得不承認佛陀地位。
若圣舍利丟失,婆羅門教必重新興起,出來與我等爭奪圣教的地位。”
六巨頭從未有過如此刻般的慌亂。
“我們立即動身去北地摩揭陀,護持圣城比什么都重要。”
他們現在才醒悟霍去病的目的,但已經來不及了。
“出來受死!”
銅俑衛的聲音傳來,十二人聯袂追了過來。
“有圣徒等人在王舍城,那里佛力最盛,漢人不會得逞的。”六巨頭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