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廣人稀,最大的好處就是走半天見不到人影,哪怕錫霍特山脈這邊毛子不少,但還是稀。
這對呂律等人來說,只要過了江,那就是天大地大了,加上有元寶它們提防著,可以避開那些遠遠地就能看到的村莊、農場,幾人一路上暢通無阻。
白天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停下,趕了大半天的路,直到進入深山林子里,這才停歇下來。
找了個背風的地兒,幾人簡單吃了些烙餅,弄了幾根木頭,蓋上油布,摟來一些隨處可見的松針塞進去鋪墊好,呂律讓幾人先休息,他自己拿了彈弓,就在附近轉悠。
自己這些人倒是用干糧填飽了肚子,幾條狗子還餓著,得給它們打點小動物。
不愧是保護區,山里的植被出奇的好。
樹木繁茂,隨風搖曳,下午的陽光透過間隙,散射在林間,不強不弱。
山峰層巒疊嶂,河谷交錯,流水不歇,動物種類也是相當繁多,大概正是因此,這里成了大爪子極其重要的繁衍棲息地。
呂律很快在林間就打到了兩只跳貓子和兩只野雞,簡單剝皮,割肉喂給幾條狗子后,見眼下沒什么情況,順著山坡往高處攀爬。
到了山頂以后,一通打量,立刻看中幾處窩風朝陽的地方,那些都是觀山景后,他判斷有棒槌生長的地方。
看著眼前這大片似乎無邊無際的山野,呂律心里也充滿感慨。
棒槌奇特的藥效受到世人追捧,自然引發巨大的需求,由此開啟了對野山參掠奪式的采集模式。
就呂律所了解的,在漢代,野山參分布的南界處于王屋山、太行山南端和泰山一線。到了明代,野山參的分布已經退到燕山山脈,再到清朝的時候,燕山的棒槌也徹底絕跡。
在不斷地北移。
也就是長白山被清朝視為龍脈,在清朝得到了兩百多年的休養生息。
之后闖關東開始,是更為瘋狂的采收,結果就是,棒槌到92年作為珍稀植物列入紅皮書,到2005年從藥典中退出,已經瀕臨滅絕了。
眼下,整個地球上,野山參最富饒的地方,就是毛子濱海邊區的錫霍特山脈了。
作為重點的自然保護區,人跡罕至,很少受到人類活動的干擾。
大陸季風與溫潤的海洋氣團的輪流控制,錫霍特山脈雨量充足,植被茂盛,茂密的原始森林為棒槌的生長提供了天然保障,成為儲量最豐富的地區。
這也是放山人做夢都想到達的地方。
然而,這樣的風水寶地,現在卻是在毛子手中,是最大的遺憾!
放眼看著這大片山野,呂律現在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在這兩三年的時間里,要將這地兒的大貨,好好搜刮一遍。
在將幾條狗子喂飽后,呂律回宿營地看了下,幾人在蓬子里邊睡得很沉,他自己也很想睡,但也清楚,不能有絲毫大意。
生怕自己坐下去往樹干上一靠也會睡著,呂律干脆將自己的索撥棍取出來,給自己找點事兒做,就在周邊選著地兒翻找著。
椴樹的葉片和松樹的松針,在地上鋪上了厚厚一層,腳踩上去,都能有兩三厘米的凹陷,像是踩在柔軟的被褥上一樣。
他扒開松針、黃葉,下面露出的,是厚厚的腐殖層。
這是比大小興安嶺還是肥沃的土層。再看看林木、光照和水汽,呂律忽然覺得,觀山景到了這樣的地方,不太適用,因為放眼所及的大部分地方,在他看來,都是適合棒槌生長的地兒。
所以,哪怕他現在所處的地方是正南,他依舊覺得,很有可能找得到棒槌。
索撥棍尖端壓彎草葉,撥開枝條,隨著這動作,頂端拴著的銅錢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
就這樣,呂律心情竟是漸漸變得寧靜,很享受這種感覺。
幾條狗崽跟隨在旁邊也是這里聞一聞,那里嗅一嗅,不時抬頭朝著周邊張望,就像它們也會找棒槌一樣。
在周邊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沒有發現,感覺有些腿腳酸軟的呂律一屁股跌坐在金黃的松針上,雙手使勁揉了下長時間沒有合眼變得酸澀的眼睛,眼角余光中似乎有紅影閃動。
呂律微微愣了一下,猛然扭頭朝那邊看了過去,偏著頭透過前方灌木叢的縫隙,就在五六米開外,另一蓬灌木旁邊,一團紅榔頭,是那么地喜人。
還真有……果然是天堂!
呂律欣喜無比地起身,朝著那棒槌走了過去,數一數枝杈,是六品葉!
大貨啊!開門紅!
而就在這棒槌周邊,呂律都不用刻意搜尋,緩坡上,一眼看去,就能看到大約三十來棵棒槌,這還不算那些不成器的三花、巴掌,甚至,他連二甲子都有些看不上了。
有這么豐富的資源,當然是挑著大的搞。
他高興地揉了揉元寶腦袋,當即取出快當工具,將棒槌莖稈固定好后,剝掉土層上的松針枯葉,拿著鹿骨簽子,開始順著棒槌莖稈往下仔細地搜尋那些根須。
這些土層,非常的松軟,撥弄土層的時候非常簡單,不過十多分鐘,這棵六品葉就被抬了出來。
就這樣,他一下子來了精神,在地上趴著跪著的,一忙就到了傍晚,攏共抬出燈臺子及以上的棒槌二十三苗。
他沒有剝樹皮,只是找了些青苔,將這些棒槌一苗苗地包裹起來,然后用紅繩統一捆扎。
棒槌沒有那么脆弱,簡單包裹就行,之所以不打封包子,是為了便于裝袋進行攜帶。
事情做完后,他將那些為防止渡漿剪掉的棒槌莖稈揉成團扔在土埯里,把土埯的泥土回填,又弄了些松針碎葉蓋在這些土埯上,掩蓋刨挖的痕跡。他不想讓這些痕跡成為別人注意到自己這些人的明顯因素。
回到油紙蓬邊,呂律取了水壺喝了些水,又拿出一個烙餅,慢慢地嚼著。
幾條狗子也在旁邊跟著爬了下來,
兩天一夜的時間沒合過眼,他不想去這么快將幾人叫醒換他值守。
睡眠不足,中途打斷,值守那么兩三個小時,想要再睡著,就有些困難了,他覺得自己還能再扛上一段時間。
這一等就等到晚上十點左右,趙永柯醒來,鉆出帳篷,看到呂律還在旁邊靠坐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這一覺睡得太死了,咋不叫我一聲!”
“叫你干啥,大伙都又累又困,從昨天到今天下午一直沒合眼,還走了好大幾十里地,一次性睡個囫圇覺更好些!”
“趕緊去睡吧,接下來我守!”
“我獵囊不要壓到,下午的時候,我抬了些棒槌裝在里邊了!”
“啥……你已經抬到棒槌了?”
“下午你們睡覺的時候,在周邊轉了轉!”
呂律說完,也不跟他客氣,直接就鉆進篷子里躺下,幾乎一躺倒,眼睛一合,他就睡著了。
等他一覺醒來,都已經日上三竿了。
張韶峰等人各自提著索撥棍,就在周邊的林木間撥弄著。
聽到呂律鉆出蓬子時碰到油紙發出的聲響,張韶峰抬頭朝這邊張望一眼,沖著梁康波他們說道:“老五醒了!”
幾人紛紛圍攏過來。
“老五,你咋一下就弄了那么多棒槌了?我們今天看了下,有幾個大貨啊!”
好好地睡了一覺,張韶峰精神飽滿,聽趙永柯說了呂律抬到棒槌的事兒,變得越發興奮了:“在哪兒抬到的?咋像是變出來一樣。”
呂律笑著努努嘴,指了下抬棒槌的方向:“那邊看到一片,最大的這個是六品葉,有三四十棵,不過那小的二甲子,我沒有抬,不準備抬了,這邊資源豐富,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咱們多找些大的。”
他不覺得自己這話有多豪橫,事實上,二甲子的棒槌真心沒多大,就即使拿到區上收購站,那也就不過是三五塊錢的事兒。
“當然了,碰到二甲子還是要看一下蘆頭,萬一是大貨!”呂律又強調了一句,為了防止一些進入休眠或是遭到破損后重新萌發成二甲子的大貨被遺漏。
“這些棒槌,我們今天早上看過,咋感覺跟我們那邊的棒槌有些不太一樣?”梁康波還是看出了差異。
見他問起,呂律隨后在旁邊扒拉開表層草葉,抓了一把下邊的腐殖土出來:“這邊的土壤為針闊混交林下的棕色森林土或灰壤土,比長白山的腐殖層要厚得多,也沒有那么多風化石礫,生存的條件要好得多。
所以,毛子這邊的棒槌,艼帽大,成蓑衣艼,主體皮白細嫩;順體多,皮稍粗,少光澤跑紋多;因為養分足,須條偏短,細而繁多,不像咱們那邊的彎彎扭扭,看上去沒那么多野性,反倒有些像園參;
還有,這邊的棒槌主要靠艼須吸收養分,所以,珍珠點稀疏不明顯,烘干后珍珠點的痕跡就更小了。
另外就是別看著大,其實主根很輕,浸泡在水里有的都會飄起來。
總之,看上去外觀靈氣不足,野韻遜色。收藏價值上會有不少折扣,但在藥用價值上和長白山的比較沒有多大差異。”
換句話說,就是沒有長白山人參值錢,當然了,這其中有不少欣賞把玩的成分,不過一些地方還是能出極品的。
盡管如此,呂律也知道,到了后世,這邊的野生棒槌一樣是禁止采挖的,但是還是有人偷采,通過渠道賣到別的地方,并且價格也不便宜,達到一定年份的,每克還是有三百美刀的價格,算下來以后,仍然很值錢。
呂律的打算就很簡單,一部分拿去讓魏春安他們出售,一部分直接清洗出來晾干保存,至于小的,往準備在明年弄的林下參園子里移栽,不知道換了地方以后,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
“另外,鴨綠江源自長白山,隔壁和咱們那邊雖然只是一江之隔,也有些棒槌,好幾條山脈都有野山參,但是產量不多。
由于生長的地勢比咱們這邊更陡,以灰沙土為主,土壤也比較干,所以那邊的棒槌大多數須短、體短,表皮深棕色,干燥后顯老黃色,易識別,其余的特征倒是和長白山的差不多。”
他順便把三個地兒的棒槌的區別都細說了一遍。
張韶峰等人也見過不少棒槌,經過呂律現場拿著棒槌解說,很容易就能區分出來。
其實三種棒槌都是一個鐘,還是因為土壤、環境的不同,而有不一樣的表現。
正說話間,元寶忽然發出嗚嗚的兇叫聲。
“有人……趕緊收東西,咱們走!”
不想被人發現,他決定進更深的山里。
幾人將擋雨用的油紙折疊起來,把墊睡的松針散開,收拾東西跟上呂律往山上走。
走到半腰上,能看到下方,有四個人挎著槍,領著狗在山林邊緣的巡守小道上走過,一路上有說有笑。
身為管理嚴格的保護區,是有專門的巡守隊伍的。
看他們帶著獵狗,呂律覺得,在這山里,要是遇到麻煩,有很大可能就是這些人。
領著狗的……得小心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