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暉將海岸上的燈塔拉出一條斜斜的陰影。
鷹嘴嶼的碼頭建設已經到了收尾階段，但仍然有上千人在工地上忙碌著。
索拉達就是其中的一員。
這位來自曾經的藍皮部落的野人正扛著一塊打磨好的方石，沿著燈塔邊緣的螺旋式踏板向上攀登。
咸濕的海風吹拂在他布滿汗珠的背脊上，古銅色的皮膚下面是一道道虬結的筋肉，強悍健碩。
這座燈塔的最高處距離地面接近兩百英尺，往上運送石料的工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活。
膽子小的人哪怕從上往下看一眼都會手腳發軟，更別提背負重物在踏板上攀爬了。
事實上，已經出現過有人失足掉下去摔死的事故了。
仁慈而智慧的領主后來讓工匠首領維多在燈塔外圍設置了防護網，這樣即使摔落也不至于立刻斃命——當然，要是被上面掉下來的石塊砸中要害，那還是兇多吉少。
所以，干這份危險工作的人，拿的都是雙倍工分。
索拉達爬到塔頂，將方石堆在外墻上，然后返回。
等他重新腳踏實地，剛準備繼續搬運石塊上去，就聽到監工說時間到了。
其實索拉達還有力氣，但也不能繼續干了，領主規定了每人每天最多工作十個小時，他也只好收拾了一下，去學士學徒那邊登記了一下工分，然后準備去領食物。
“索拉達，今天請你去吃頓好的！”
索拉達回頭，就見好友瑞克走了過來，親熱地攬住他的肩膀。
“去哪吃？”
“雄鷹酒館。”
索拉達知道，雄鷹酒館是領地內最奢華的一家酒館，他平時路過幾次，但從來沒有進去過。
他平時都是吃的工地上分發的免費食物，雖然味道不怎么樣，但至少能填飽肚子，最多趁著休息日去山林里打些野味解解饞。
酒館里面的東西雖然好，但都是要花錢買的，而且價格不菲。
一般都只有領地里的封臣老爺們才會去那里。
索拉達其實積累了不少的工分，真要去體驗一把也未必不行，只是工分到現在都還沒有兌現，他就是真有這個膽量也沒法體驗。
“你哪來的錢？”索拉達問道，“凱撒大人不是說了十天后才能兌現工分的嘛。”
瑞克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說道：
“跟我走就行了。”
索拉達好奇心大起，便跟著瑞克一路來到商貿街。
商貿街就在城堡旁邊，靠近沙灘，街道兩側全是兩層高的紅巖小樓，里面有雜貨鋪、旅館、女支院、鐵匠鋪……林林總總，分外熱鬧。
兩人的目的地，雄鷹酒館位于街道的最東邊，門口掛著凱撒大人的雙頭鷹旗幟。
索拉達聽說，這家酒館的真正主人跟領主老爺關系匪淺，所以才敢使用凱撒家族的旗幟。
推開厚重的鐵橡木大門，喧鬧嘈雜的氣氛一下子撲面而來，讓第一次來的索拉達有些不知所措。
瑞克拉著好友往里走，一路上的酒肉香氣讓兩人都不自覺地吞咽口水。
找到一個空桌子，索拉達在好友的邀請下略帶些忐忑地坐下。
一個侍女走了過來，笑著問道：
“要點什么？”
瑞克輕咳一聲，似乎是想裝作常來的樣子：
“兩份鹿肉，四份烤紅薯，再來一盤萵苣，還有一小瓶白蘭地。”
“好的。一共是三十三枚銅板，您打算怎么支付？”
索拉達心中一驚，這里一頓飯居然吃掉了自己大半個月的工錢。
而且他的工作還因為危險性較大，所以拿的是雙倍工分，如果是普通人，就要花一個月掙的錢才能來這里吃一頓。
正當索拉達擔心好友拿不出錢來支付的時候，卻聽到瑞克道：
“我用工分支付。”
索拉達愣了一下，然后就見侍女居然沒有絲毫意外：
“好，那您跟我來，這邊會有助理學士幫您扣除工分。”
瑞克跟著侍女走了，留下索拉達一個人在位置上發愣。
工分還能支付飯錢？
索拉達覺得自己面前好像打開了一個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等瑞克去而復返，侍女也端上了兩人點的東西。
“快嘗嘗！”瑞克殷勤地邀請好友，同時給兩人各倒了一杯白蘭地，“來這里的可都是老爺們，嘿嘿，今天我們倆也體驗一把上等人的待遇！”
聽到“上等人”一詞，索拉達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好像生怕自己對不起這個稱呼。
“沒想到這里居然能用工分支付飯錢。”
“不光是這里。”瑞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呵呵地跟好友解釋道，“整條商貿街上的店鋪都可以使用工分。當然，街邊的小商販不行。”
“竟然是這樣！”索拉達忽然想到了那幾家經常有美麗姑娘出入的女支院，臉色頓時變得通紅。
他連忙喝下一杯白蘭地，以作掩飾。
感受著火辣的酒水沒入咽喉，泛起一陣香甜的回味，索拉達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瑞克，沒想到這頓飯吃了你這么多錢……”
“沒事！”瑞克大方地一揮手，又給好友倒了一杯酒。
兩人碰了個杯，一飲而盡。
瑞克才開口道：“其實這次我也是想請你幫個忙。”
“你說。”吃了好友這么貴的一頓飯，索拉達當然不好意思拒絕。
瑞克搓搓手，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能不能借我點錢？”
“你是說工分么？行啊，你要多少？”
“你能借多少？”
好友的問題讓索拉達頓時愣住了，他放下酒杯，沉聲問道：
“瑞克，你干什么要那么多錢？”
“別亂想。”瑞克笑著安慰好友，“我只是想買間房。”
“買房？”索拉達頓時疑惑了，“你現在不是已經有地方住了嗎？”
“但那是領主大人借給我們暫時居住的，我聽說了，以后如果我們不給領主大人干活的話都要收租金的。而且，一個房間里住了八個人，實在太擠了，我想擁有自己的房子。”
“自己的房子？”
“是的。凱撒大人準備出售領地里的房屋，可以用工分購買。”
“多少錢？”
“價格差別很大，越靠近城堡的房屋肯定越貴。我看中的那間房在福利院旁邊，這樣我平時也方便去看望我祖母，不過，那間房要三十枚銀鹿，或者等價的工分，所以……”
“三十銀鹿！”索拉達倒吸一口涼氣，“那就算把我的所有工分都借給你，你也不夠啊。”
“沒事。剩下的領主大人會借給我。”
“領主大人會借你錢？”索拉達一臉不敢置信。
“當然。”瑞克驕傲地仰起頭，“仁慈的領主大人說了，我們可以只支付首付，我看中的那間房子大概需要九枚銀鹿，然后剩下的錢他會借給我們，我們可以給他工作，掙了錢慢慢還。”
“還可以這樣？”索拉達驚呆了，“真是仁慈的領主大人。”
“贊美凱撒大人！”瑞克在胸前畫出了一個烈焰紅心，這是他最近剛剛皈依的光之王的標志。
“怎么樣？”瑞克催促道，“能不能幫我一下，等你將來要買房了，我也可以借你錢。”
“好吧。”畢竟剛吃了人家的大餐，索拉達也不好意思拒絕，“我可以借你五百工分。”
“太好了！”瑞克興奮地一拍手，又殷勤地幫好友倒酒。
吃完飯，瑞克將沒喝完的白蘭地揣進懷里，就拉著好友直奔自己心儀的房屋而去。
不過，等兩人趕到時，卻聽到一個噩耗。
“賣完了？”瑞克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售賣員。
“是的。瑞克先生，很抱歉，您來晚了一步。”
“可，可是，可是這不是才剛開始售賣嗎？”
“是啊，但是大家都想買啊。要知道，鷹嘴嶼山谷里的地方本來就不大，所能建造的房屋本就不多，一出來就被搶光了。現在如果你還想買的話，就只能選山谷外的聚居地的房子了。”
“山谷外？”瑞克不滿意地搖頭，“我才不要山谷外的房子！谷內真的一間都沒有了嗎？”
“有倒是還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剩下的都有些貴。”
“最便宜的多少錢？”瑞克不死心地問道。
售賣員翻了翻羊皮卷，道：
“五枚金龍。”
瑞克頓時死心了。
按照他現在的掙錢速度，恐怕一輩子都買不起這樣的房子。
索拉達碰了碰好友的手臂，勸道：“要不還是買谷外的吧。”
售賣員也提醒道：“是的，瑞克先生，我勸您如果真心想買最好快點，不然谷外的都沒了，到時候，您恐怕就要去更遠的村落買房了。”
瑞克一陣掙扎，終于下定了決心：“好！那我要距離谷口最近的房子，多少錢？”
“二十五枚銀鹿。”
“是不是只要我付了首付，房子就是我的了？”
“是的，但您要按時還款。”
“好，我要先去看看房。”
“可以，請跟我來。”
“山姆，你是怎么想出這種主意的？”瑪格麗看著領地中火熱的房產交易場面，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夢里夢到的。”山姆威爾聳聳肩。
“真的嗎？”瑪格麗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男人一眼，“雖然這個方法設計得極為精巧，但……我總擔心將來會出問題。”
“什么問題？”
“我也不知道。”瑪格麗有些泄氣，“我只是覺得有些不踏實……山姆，你有多少把握？”
山姆威爾哈哈大笑：“放心吧，這套體系沒問題。我所了解，舊鎮已經有一些銀行家們在航海貿易上玩類似的把戲，就是一個金錢的游戲而已。關鍵是它能夠調動的人力物力。”
“我怎么覺得更關鍵的是，它能解決鷹嘴嶼的工分兌現問題。”
“你說的也沒錯。”
瑪格麗皺起了秀眉：“現在你不缺錢了，還愿意跟我回高庭嗎？”
“回，當然回。而且誰說我不缺錢了。”山姆威爾輕吻了一下瑪格麗的側臉，“我們明天就走。”
“好！”瑪格麗這才展露笑顏。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