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但梅麗珊卓的房間卻永遠不會陷入真正的黑暗。
數十根油脂蠟燭分布在各個角落,散發著熊熊火光,抵擋著黑夜的侵襲。
梅麗珊卓依然穿著那件猩紅長袍,正閉著眼睛坐在壁爐前,對著爐火低聲吟誦著禱詞。
金黃和猩紅的火焰在她面前交織,跳躍,閃爍,聚合又分散,形成種種奇妙而誘人,但又隱隱透著一絲恐怖的幻象。
紅袍女巫渾身顫抖,烏黑的血水從她的眼睛里流下,滾燙灼熱,在地上冒著青煙。
她突然將雙手伸入爐火中,發出一聲夾雜著痛苦和歡愉的呻吟。
雀躍的火焰順著她牛奶般白皙嫩滑的肌膚往上攀爬,猶如情人溫暖的觸摸,傳遞著渴求和迷醉。
“梅麗兒……”一個女人的哭喊聲在耳邊響起。
“第七號!”接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梅麗珊卓沉浸在幻象中,開始哭泣。
淚水卻化成了火焰,在滴落之前就消散在空氣中。
咚咚——
敲門聲驚醒了梅麗珊卓。
她猛然睜開眼睛,眼中的迷茫和痛苦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虔誠的淡漠。
打開門,就見山姆威爾站在外面。
“凱撒大人。”梅麗珊卓微微俯身行禮。
“還沒睡嗎?梅麗珊卓女士。”
“我很少睡覺。”梅麗珊卓邀請山姆威爾進屋。
“為什么?失眠?”
“睡眠是死亡的誘惑,夢境是異神的囈語。祂們想將我們拖入永恒的黑暗。”梅麗珊卓語氣低沉,“所以,我寧愿在火堆前枯坐祈禱一夜,沐浴在光之王的灼熱圣火中。”
真是個瘋狂的女人。
山姆威爾忽然懷疑自己來找她是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凱撒大人,我在您眼中看到了憂慮。”梅麗珊卓火紅的眼眸盯著男人,“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幫您。”
“我準備前往高庭……”山姆威爾斟酌著怎么措詞。
“但您擔心提利爾家族可能會對您不利。”梅麗珊卓接著說完了男人的話。
“差不多是這樣。”山姆威爾點頭承認。
他并非是不信任瑪格麗,只是擔心奧蓮娜夫人還有那個充氣魚大人未必會遵從瑪格麗的意愿。
要是那個充氣魚一發瘋,還真有可能將他綁了送給蘭尼斯特家族做禮物。
但高庭又不能不去。
悶頭在鷹嘴嶼發育是行不通的,這個地方的潛力有限,而白龍又不是短時間內能養大——雖說喝了龍骨湯的白龍有加速成長的跡象,但依然不是一兩年內能具備戰場統治力。
若是等泰溫公爵重新穩定七國局面,騰出手來對付鷹嘴嶼,那山姆威爾就只能灰溜溜地逃亡了。
所以,他必須要去爭取高庭的支持。
當然了,山姆威爾也不是沒有一點準備。
他打算先去一趟角陵,拉上藍道·塔利伯爵一起。最好再叫上亮水城的佛羅倫,有老爹和外公兩方勢力作保,就算充氣魚不愿嫁女兒,也不敢把山姆威爾怎么樣。
可即便是做了準備,山姆威爾也依然有些擔憂,這才找到了紅袍女這里。
“我不建議您去高庭。”梅麗珊卓給男人潑了盆冷水。
山姆威爾面色不變,他來此就是想聽聽別的意見:“為什么?”
“因為我從火光中看到了玫瑰的凋零。”梅麗珊卓面對著壁爐,任由火光將她的臉頰沖刷得通紅,“烏黑的鮮血涌進高庭,吞噬一切。潔白的城堡在黑潮的席卷下分崩離析。暗影匯聚成一顆顆骷髏,灰與白在天空交織,形成摧毀一切的寒風,熄滅所有火焰,帶來死亡和毀滅。”
紅袍女巫詠嘆的語調帶著攝人心魄的魔力,但山姆威爾卻不為所動。
他可是知道這女人在原著中對預言的解讀就經常出錯。
更何況,預言未必就一定會成真。
這一點,在天及城的時候,他就親自試驗過了。
圣堂的大火中,山姆威爾看到了喬佛里下令屠城,然后整個天及城化成一片鬼蜮。
但事實上,當他親手殺死這位眾叛親離的國王后,屠城并沒有發生。
這讓他意識到,光之王也未必能預見一切。
比如他殺死國王的一幕就沒有出現在火焰中,他孵化巨龍的一幕也同樣沒有出現。
如果你非要說這兩件事無關緊要,所以神祇不屑給出預言,那就有點狡辯的味道了。
還有關于他身份的預言,山姆威爾很清楚自己并非亞梭爾·亞亥轉世,也沒有誕生于煙與鹽之地,至于燃燒的紅劍和喚醒石頭中的魔龍是他參照著預言硬往上靠的。
真正的亞梭爾·亞亥轉世,應該是瓊恩·雪諾或者丹妮莉絲·坦格利安中的一個。
“你在火光中看到的畫面,每一個都發生了嗎?”山姆威爾問道。
“這并非是簡單的觀看。”梅麗珊卓回答,“預言是一門藝術。正如其他藝術一樣,需要掌控、訓練和研習。光之王通過圣火向祂的選民傳遞旨意,以煙塵、灰燼和翻卷的火焰這些只有神祇才能掌握的語言與凡人對話。
我花費了難以計數的年月來練習這門藝術,并付出了可怕的代價。世界上沒有人,包括我的那些同伴們,能像我這樣熟練地解讀圣火中隱現的秘密了。”
但你依然經常出錯。山姆威爾暗自想著。
而且別看剛才紅袍女說了一大堆話,但其實根本沒有正面回答山姆威爾的質疑。
你丫上輩子不會是新聞發言人吧?
“狹海對岸的吉斯帝國曾有位學者認為預言就像奸詐陰險的美人。”山姆威爾走近火光,“她會帶給你無盡的享受與歡愉,但當你以為身處世界之巔時,她會卷走你所有的財物。或許這就是預言的本質。每次當你以為掌控一切的時候,它就會突然將你推向深淵。”
“所以吉斯帝國滅亡了。”梅麗珊卓淡淡道,“他們不相信預言,不相信魔法,然后被掌控了巨龍的瓦雷利亞人斬盡殺絕,每一寸吉斯帝國的土地都被撒滿了鹽堿、硫磺和枯骨。凱撒大人,這就是無信者的下場。”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山姆威爾解釋道,“我相信魔法,我也擁有巨龍。但對于預言,我一直持有謹慎的態度。”
原著中有著諸多預言,而且山姆威爾知道,有些就算提前知道了,卻依然無法避免注定的結局。
就比如蛤蟆巫姬對瑟曦命運的預言,幾乎成為糾纏這位王后一生的執念,她竭力想要避免預言的發生,為此做了很多瘋狂的事情,但終于是徒勞。
她的掙扎仿佛也成了預言的一部分。
“而且,你剛才說看到了玫瑰的凋零。”山姆威爾若有所思,“這也不是對我厄運的預示吧。”
“確實不是。但高庭已經成了不祥之地,您既然征詢我的意見,那我會建議您遠離那里。”
“謝謝你的建議。”山姆威爾道,“但我有必須去的理由。”
他不信任我。梅麗珊卓明白。
她能感受到男人的懷疑如同黑霧般充斥整個房間。
但她并沒有氣餒。
懷疑是王者的天性。
雖說她一開始是打算讓眼前這位預言中的王子愛上自己,乃至成為自己的傀儡,但若是對方真的掉入她編織的甜蜜陷阱中,梅麗珊卓反而會失望。
現在這樣就不錯,梅麗珊卓愿意跟預言中的王子繼續跳著這種若即若離的舞蹈。
“如果您非去不可,請允許我送上光之王的祝福。”梅麗珊卓來到房間角落,打開一個滿布著鏤空花紋的箱子,從中取出一塊紅寶石。
寶石閃爍著血紅的光芒,與梅麗珊卓喉間的那顆幾乎一模一樣,但卻小了很多。
山姆威爾接過紅寶石,感受著熾熱的溫度透過皮膚,心里已經猜到了這是什么:
“這是什么?”
梅麗珊卓握著山姆威爾的手,和那顆紅寶石,紅唇輕啟:
“凱撒大人,請跟著我念——
房間中涌出詭異的回音,仿佛無數蠕蟲一樣緩緩鉆入他的耳朵。
兩人合握的紅寶石突然爆發出耀眼的火光,山姆威爾周身的光影交錯扭曲,如水波一般蕩漾。
眨眼間,他的肚子突然凸起,肩膀和胸膛也寬闊了許多,英俊的面容變得圓潤蒼老,柔順的黑發變成了棕色,夾雜了些許白絲。
梅麗珊卓指向房間中的鏡子,道:“大人,這就是光之王的祝福。”
山姆威爾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頓時瞪大了眼睛——
因為那赫然是高庭公爵梅斯·提利爾的模樣!
“這是巫術嗎?”山姆威爾情不自禁地摸著自己完全變樣的臉。
“魅惑術,迷幻術,易形術……您愿意叫什么就是什么,拉赫洛乃是火焰的主宰,祂的仆人能像凡人編織絲線一樣編織光線。”
“黑白之院的無面者是不是在用同樣的方法變幻面容?”
“是類似的方法。”
“那我怎么取消偽裝?”
“半個小時后,就會自動消失。等您想要偽裝時,只需握住紅寶石念出我剛才教給您的咒語就行了。但請謹記,這枚紅寶石中的力量只能支持三次偽裝,而剛才,我們已經用掉了一次。”
“除了梅斯公爵,我能偽裝成其他人嗎?”
“不行。”梅麗珊卓搖頭,“這枚紅寶石浸染了梅斯·提利爾的鮮血,低吟和祈禱才能從其中召回此人的陰影披在您的身上。”
山姆威爾瞥了紅袍女巫一眼,暗自詫異這家伙什么時候弄到的“充氣魚大人”的鮮血,是在天及城嗎?
“我很喜歡這份禮物。”鏡子中的梅斯公爵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可比那些虛無縹緲的預言有用得多了。”
“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