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于初期稿件的一些細節上,駒和大島和也聊了很久。
負責接待的小姐推門進來提醒到午飯時間的時候,兩個人才意識到一個上午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
大島很熱情的發出了一起吃午飯的邀請,而且表示公司設有內部的食堂,而且吃的很不錯。
平常公司的職員們只需要支付很小的一筆費用就可以吃到午飯。
而對于像北島駒這種和公司簽約的作家,是可以享受免費的招待。
大島和也還說了,如果北島駒成為了那種很知名的作家,被冠以文人的標簽之后,公司會有專門的經費請他去外面吃。
可以選擇那種很高檔的酒店。
檔次遠遠超過駒所工作的那家居酒屋。
駒也沒有想到居然可以白嫖一頓午飯,當然十分的樂意。
兩個人走出接待室的時候,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一些。
“今年的雪下的很早,而且比往年都要大得多。”
“是啊,早上過來的時候,可冷死我了。”
北島駒哆嗦了一下身子,不過還好屋內的空調都打的很高。
他御寒的衣物也就是那件不怎么厚實的大衣。
不過他平常都不怎么出門,一般都會選擇窩在店里面蹭暖氣。
“稿費的話可能要到下個月,所以……”
大島無奈的笑了一下。
看著北島駒衣衫襤褸的穿著,就知道他的日子不怎么好過。
同時又想起昨天晚上,酒館當中努力干活的身影。
在霓虹,文人有著十分獨特的地位。
毫不夸張的說,他們做任何不違反法律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諒。
之前有一個并不是很有名氣的作家,頂多算是二流吧,即便失去了四肢,都可以在女人圈子當中混的風生水起。
而且當很多人譴責他私生活糜爛的時候,他的妻子堅定不移的站在了他的身邊,聲稱這是作家,文人該有的風流。
因為他們有著那種旁人沒有的才氣。
在東方那個古國,有一首詩就說的很好。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是啊,這群人就是有著妙手,然后去摘下在天穹之上才有的文章。
可是北島駒,就像是被遺棄的人一樣。
聽伊藤老板說,這個少年郎,他并沒有支付工錢,平常吃的飯都是食客們吃剩下的。
就差窮字寫在臉上了。
而且聽說前不久,路上就一個很年輕的少年郎被凍死在路邊。
……
北島駒并不知道走在一旁的大島和也會想這么多。
“稿費無所謂。
目前來講,我有口飯吃,有個地方睡覺。
就已經很不錯了。”
和也停下了腳步,他沒想到北島駒的要求居然會是這么的簡單。
“我在人世間摸爬滾打至今,我唯一愿意視作真理的,有且只有一句話。”
北島駒雙手插兜,臉色很輕松:“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知道大島和也在想什么。
這個人,過的好苦。
“說的好像是北島老師記得上輩子一樣,這句話說起來的感覺就像是一個老人家在教育一個小孩子一般。”
聽到和也的打趣,北島駒笑了笑沒說話。
“不過一切都會過去的,這句話我覺得很不錯,介意我記下來嗎?
也許以后會在什么地方用得到。”
和也隨手掏出了一個本子,仿佛這個時候,他和保安一樣。
“當然可以,請隨意。”
“然后……我想請問北島老師一個問題。”
“叫我駒就好了。”
“請問,就目前而言,北島老師覺得什么是幸福。”
大島和也笑了一下,他聳聳肩:“我有些時候感覺我就是一個記者一樣,但是呢,因為每一個作家思考問題的角度是不一樣的。
所以我在和作家們聊天的時候,喜歡通過提出一些相同的問題,然后等待著他們的解釋。”
“同時覺得北島老師你與我目前所接觸到的作家不一樣,一個是很年輕,但是很奇怪的是,我在你的身上又看到了與這個年齡段完全不相同的沉穩。
就好像是一個活了很久的老人一樣。”
幸福啊。
北島駒想了想,去食堂的路上,正好路過了一個巨大的玻璃窗。
窗戶望出去,在不遠處是一條小河,小河彎彎繞繞,依附在道路的一旁。
因為落雪,早就已經被冰封,看起來就像是死去多日。
堆積在道路上的雪花一大清早被人鏟到了河旁,這就讓整個小河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綿延的墳包圍繞著。
慘白。
河面上還有些稀松的雪花零零散散。
“就像是那條河一般。”
北島駒指向了那條河。
“河?”
“我覺得幸福,幸福這種東西,會沉在悲哀的河底,隱隱發光,仿佛砂金一般。”
窗外的光被雪花染上了一絲不一樣的清寒,越過玻璃窗,落在北島駒的臉上。
原本白皙的皮膚,照的莫名有些陰冷。
在和也的角度看過去,北島駒整個人就像是一個獨立于世界之外的精靈,他的眼神帶有一絲絲的哀怨,就好像是……融入不到這個社會當中來。
那么的脫俗。
那么的格格不入。
“所以,北島老師,你覺得人生的主基調是悲傷嗎?”
和也把剛才說的那句話迅速的記在了本子上,沉吟了一會問道。
“姑且算是悲傷吧,因為悲傷,所以會為了一點小確幸而快樂一整天。
因為快樂出現的少,所以才會因為快樂而快樂。
如果整天都是快樂的話,那么就不會有快樂這個定義了。”
北島駒忽然搖了搖頭,好像自己說了一句胡話。
“不過還是那句話,一切都會過去,往前看嘛。”
“那里就是食堂了對吧。快走吧,我已經餓的前胸貼后背了。”
北島駒也不等和也回話,就朝著食堂快步走了過去。
留下拿著本子的和也有點哭笑不得。
好像又被北島老師給教育了。
隨著深入的了解,他發現。
好像北島老師身上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看著外表是快樂的,因為他都是面帶著微笑對人,但是好像在這一層微笑的地下,是一個不停哭泣的靈魂。
而且一直都用著,一切都會過去的這般話語。
忽然之間。
和也看到了外面的那條河面,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拿石頭砸了一下。
一道光穿過云層正好落在了那個上面。
那里是密密麻麻的裂紋……
和也頭皮發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