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
李周巍一句話把他的話堵進喉嚨里,好一陣說不出話來,只尷尬行禮,拱手道:
“卻是得罪了!”
他抬了抬眉,猶覺得自己表現得不夠貪婪,腆著臉笑道:
“還有...還有就是昭景道友當年答應我的聽魂桑木,則應允我..”
李周巍這才覺得他有個和尚模樣,心中忖起來:
‘倒是...東海有個燕真人的事,叔公如成就天下明,如今的聽魂桑木也取回來了...不過是早晚的事。’
可見著和尚富庶如此,他也動了念。
‘北方被釋修占據多年,大量仙道之物落入他們手中,大部分都用不得...如同寶器在南邊并沒有價值可言.從北邊換取靈物,不失為一個好路子。
‘蓮花寺蛇鼠兩端,對大羊山和觀榭有所不滿,無論是表面上也好、真有不滿也罷,話不能輕信,可消化釋器這條道不能斷。'
他雖然不信任蓮花寺,可今后的釋修之物不會少,于是多了幾分寬容,將他手中的寶物取過來,應答道:
“叔公已經有了消息,不會讓你久等,我替你把話帶到...不過.”
他抬眉問道:
”不知摩訶或者說蓮花寺手中還有多少靈資靈物,可供一選。”
明慧微微一愣,連忙點頭,答道:
“我家大人喜好收集仙道之物,倒也..不少.”
李周巍思慮道:
“要有助神通突破的。”
明慧苦苦思索,摸索好一陣才從袖中取出一盒來,躊躇道:
“大人可聽說過...伏元太秘”
李周巍點了頭,疑道:
“你好大的本事!”
明慧連連搖頭,兩手一合,答道:
“傳聞大羊山上就有伏元太秘,此物與仙清一炁交感,在洞天催化下生出一靈炁,喚作聽紫意炁。”
“此物對仙道有所裨益雖然增長不了什么修為,也很難煉什么丹,卻有幾分輔助神通的功效...我師尊當年留了不少,我成就摩訶,他也取了一份給我修行,囑咐我南北本一道,常常觀想,必有好處…”
他面上浮現一些肉疼的色彩,將玉盒打開了,答道:
“大人請看!”
李周巍一啟玉盒,果然見了層層紫意被法力封在盒中,靈識拂過,便覺得神通蠢蠢欲動,金眸閃動,答道:
“這是...紫炁”
明慧笑道:
“是極!紫炁為天修紫炁仙元一性,與仙道息息相關,正符合道友的要求!”
李周巍看了一陣,點頭道:
“不錯。”
明慧便笑,點頭道:
“我沒有師尊那等天分,這參詳來去,總是無用功,不如向道友換些好用的靈資,與這些金器一同融了,煉一好寶貝—你們的好些神妙我都用不上,最好是直接些的...堅不可摧、穿梭太虛,這等一定能發揮作用的為好!”
李周巍略微思量,問道:
“鶴抱石...道友可有所需此物能點綴法器,有穿梭之能,是真炁一道與諸道相合。”
明慧真認不得這什么鶴抱石,只聽著有穿梭之能,換來并不算白白浪費,就已經暗暗慶幸,表面上卻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
“我正需此物!”
李周巍便點了頭。
可惜鶴抱石還在李曦明手上,一時取不得,便談好了到時叫人送去,李周巍一摸袖子,心中暗嘆:
‘洞天中所得,除了離火靈資,已經揮霍的差不多了,就連長霄山得來的也就剩了個綢繆心冰值得一提...終歸是不夠用的!’
明慧手中的燈火從北方得來,又經過釋修錘煉,才到明慧手中轉頭就到了李曦明手里,顯然不大謹慎,燈火又非家中所需..好在家中有閏陽法,雖然涉及燈火的極少,可此事可以先試試,再不濟也要把釋修的痕跡給抹除了。
‘此事...對于叔公不過易如反掌。’
明慧終究是北釋,李周巍也不同他多說,駕風而起,一路向西離去。
明慧則收了手,明明獻了寶貝,卻沒有多少心疼之色,將手在袈裟上搓了兩下,把一堆金器收進袖子里,心中琢磨起來:
‘只夠那靈火的三成,也不知聽魂桑木有幾份。’
自家師尊魂魄出了問題,一度破了道法,只好在這些年破而后立,轉修他道,在術法上突飛猛進,在仙釋兩道皆有成就,魂魄上的事情其實也不急了。
明慧暗暗心焦:
‘這位參與的事情沒一個是好對付的...站在一邊都要擔心小命,這回又和龍子斗起來,這我能如何折騰!'
‘罷了罷了...回去問問師尊只把兩位的那些話復述一遍,叫他聽一聽,興許會有什么收獲...這白麟已經有些生疑了,下次可不能這么大手筆..…要貪婪一些…
他收起祥云,在原地一蹬,當即化為一道金光閃閃的色彩,闖入太虛,消失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海中的云霧才變得濃厚起來,天空中雷鳴不止,那一重重的黑云疊堆,似乎有什么龐然大物從空中游過。
濃濃的迷霧之中,魔云升騰,那黑衣男子仍站在天際,雙手負在身后,眸中涌動著一重重紫黑之氣,神色有些復雜:
‘備海龍王...東方游隕落多年...白龍祧已是他作主了。”
明明與李周巍大戰一場,又被東方烈云匆匆趕走,廣缶的目光卻沒有半點波動,而是靜靜地盯著西方,直到身邊傳來淡淡的話語聲:
“如何。”
這只妖龍的眸間再沒有冰冷的殺意,而是清晰的猜忌:
“他們猜得穩,我卻不認為落霞會做這樣的事情。”
“哦”
身邊的話語還多了幾分情緒:
“你覺得他們做不到”
廣缶搖頭:
“他們能做,卻不會在陰司眼皮底下做..沒有意義,也違背了落霞行事,或者說—落霞不屑于這樣做。”
一旁的聲音一滯,問道:
“哪怕...讓明陽登新主”
這只妖龍袖間蕩漾出滾滾的魔氣來,抬眉望向天際,一直看向那遠方沉在云海里的太陽,淡淡地道:
”能不能登不好說,可他們不會怕,玉真登位你可見天上怕過相反,他們為天地慶、為霞光慶,慶賀那位玉真主再也不會回來了。”
“從此多一分靖平。”
日月同輝天地。
云氣裊裊,幻彩交織,李曦明慢慢從入定之中醒來,閣樓之中的天光為之一收。
遂起身抬手,指尖上冒出一兩點金光,圍繞著手腕盤旋一周,落回指間,白金色道衣的真人微微抬頭:
“天下明圓滿了!”
這天下明仙基前后修行又用去不止他一枚紫府靈丹,還是明陽一道麟光照一丹.更別提花費的時間精力了!
‘難怪要奪人仙基...這一次修煉,除了紫府靈丹、金丹一級的洞天福地,這還是有箓氣加持的!如若無此提升,速度慢上三四倍,要修到何時去!
他心頭暗嘆:
‘哪怕練成了這次失敗的可能也不小...如若我無功法、或是卡在仙檻也就罷了,大可外出布局落子,還有些松弛,偏偏是神通在前而不能得,真是錘煉心智.…
李曦明上前一步,踏出洞天,從內陣中現身,再踏一步,已經到了梔景山間。
山間天光爍爍,青年正立在梔子樹下,默默思量,見了李曦明現身,李周巍轉頭抱手:
“叔公!”
李曦明笑了笑:
“回來得好快!”
“已經小半年了。”
李周巍的神色略有陰郁,搖頭道:
“在殷洲和一位龍子斗了法,行跡已經暴露,南海也來不及去了,只能急切趕回來...只慶幸明慧的事情解決,不算白跑一趟。”
“什么!”
李曦明心底一駭,問道:
“龍子鼎矯怎地會到這地步!”
李周巍踱著步,將殷洲的事一一談了,這才沉聲道:
“我早就疑慮廣缶殺不得我,可東方烈云現身的一刻終究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時至今日,陰司、落霞皆見過面,尤其是楊氏以王位予我,如今我李周巍已經是一顆在棋盤上的明子,龍屬沒有貿然拔出它的可能了。”
“興許我當日回絕了楊氏的王位,今日才會有那么一線可能死在殷洲...如要動手,恐怕是白龍殺我。”
李曦明愣了愣,疑道:
“白龍鼎矯這...他不是與你親善么!”
李周巍默默搖頭,答道:
“不是他,是備海...鼎矯奉命行事,當年只是筑基,立足的角度是截然不同的。
其實李周巍從來不覺得龍屬諸祧之間真的有什么爭斗,興許有不同的立場,可最終目的都是相同的。
“叔公,諸祧對我的態度不同,僅僅代表著龍屬的幾方面考慮而已..”
李周巍微微低聲,答道:
”對待我李周巍,龍屬從情感上也好、謀劃上也罷,都是有沖突的,龍屬當然不希望我加速明陽隕落...可這不代表著他們對李乾元有多親近,就如同我斗法之時所說,龍屬真的有解救明陽的能力、拯救明陽的心思,今日何必有我李周巍”
“既然有李周巍、有白麒麟出入龍宮,龍屬的根子上一定有要致李乾元于死地的成分!”
他一字一句地道:
“但使位有主,何人坐不得。”
李曦明與他對視一眼,心頭便明白了。
龍屬矛盾的立場實則指向了另一個可能——龍屬也希望他求證明陽,可求證果位的結果一定是登上明陽!作為親善龍屬的真君為龍屬求真之路添一筆助力!
‘你李周巍要么不證,證就要成!”
李曦明欲言又止,見著李周巍諷刺地笑起來:
“至于金性轉世不知叔公信不信,我是不信的。”
他李周巍哪有那么大的面子龍屬為何幫他因為是明陽,既然轉世修他道,為何還要幫他李周巍既然他不能給龍屬帶來利益,龍屬何必要發慈悲花費一份金性讓他轉世難道是欠缺一紫府
嗎!”收性自能作金虹,成仙若有道,豈使爾得之!’
做為落霞的仙人手段,戲中妖鬼對山上的諷刺不止是落霞對龍屬口吻的猜測,更是對龍屬手段的反諷!
從頭到尾,金性轉世恐怕只是敷衍他叫他尋死的手段!
‘正是有這一道緣由在,龍屬才會顯得徘徊不定,根本不是什么魏李的舊情而對我留手,笑話,堂堂龍屬,豈會記你一個魏李后裔的情誼!
也就是說,以東方烈云為首的白龍一祧所謂的轉世毫無意義,龍屬做不到、甚至是不想做!只是求穩,并不覺得他能成就,欲他不要沖擊果位,好好去死而已!
廣缶這才會在大戰中冷笑,放出所謂的誰憎惡魏李明陽是鼎矯還是我李周巍...你可想清楚了這一類的話來!
那么廣缶難道是正如他口中一般親善魏國么同樣不是!他親善的是什么...是魏李明陽而不是李乾元,誰能坐在那個位置上他就支持誰...本質上正是龍屬更希望得到一個新的明陽真君支持而非一個半死不活的李乾元!這份意志才叫廣缶出手!
而主張激進黑龍桃也對他并沒有十足的信任,廣缶只是試一試他的水,故意出言挑釁——看一看他有沒有證位的那份悖逆之心與能力!
甚至在這場對話中,那份悖逆之心比能力還要重要。
可一旁的白龍桃虎視眈眈,李周巍有九成的把握—這位備海龍王以求穩為主,迫切地希望他牽扯著整個北方的注意力在世間走上這么一遭,最后安安分分安然隕落!
正是因此,東方烈云才會特地點出乾陽鐲的寓意!
李曦明望著他的金眸,良久才道:
“他們這是將你...夾在中間,竟沒有一個確切的態度...”
李周巍緩緩閉目:
“確切的態度...殺了我也好,全力支持我也罷,是要代價的,是要被其余兩家反制的...他們不是付不起代價,是在等。”
“如果我果真不堪,便作殺害謀,如我真是個悖逆明陽,登為君位之人,不一定如上曜正位霸道兇悍、以正馭臣,卻一定如陽極逆位般偽忠矯色,以奇悖君...豈會懼怕兩祧之拉鋸“
李曦明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這晚輩露出令人悚然的笑容:
“他們...是在擔心我不夠惡!”